第1章 1
四月的密虞,就如同這座城市的諧音一般,綿密的雨一場接著一場的落。連同去年報道的幾乎要旱到見底的水庫,今年都報復似的上漲至了臨水界。
機場門口上下客的車堵得水泄不通,雨霧里剎車燈朦朧成一條紅色的長街,中間還參雜著惱人的鳴笛聲。程岷的車一寸寸地往前挪著,坐在副駕駛的楚頤和也時不時瞥向手腕上的機械表。
“我都叫你早點出門了。”楚頤和埋怨道,“喬洲好不容易才回一趟國。”
程岷往回縮著脖子,企圖躲過副駕駛伸過來的手,“我有什么辦法,那客戶開會又不能攆走。不然公司每年的影視投資,你來扔個幾千萬的?”
楚頤和不說話了,只是從儲物箱里抽出一把傘,趁著車停穩等位的空當,一下子打開車門。
“哎!祖宗!”程岷連忙夠著身子去拉她的衣角,“你急什么!這么大雨,說不好喬洲的飛機還落不下來呢。”
楚頤和毫不客氣地拍在程岷遞過來的手上,“你停好車來找我,快去。”
程岷聽著‘砰’一下子關上的車門,也同樣被外頭澗進來的雨甩了一臉的涼意。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任命的繼續在怠速的車里等著,看看有沒有哪個幸運兒可以給他騰出一個位置。
果然如程岷所說,航班表上的每一欄,無一例外都是延遲或取消。楚頤和看著人聲嘈雜的中心臺,那里的人一個個都抻著脖子,他一言你一語的。她不動聲色地往外圈挪了挪,找著一個稍微安靜的一個角落呆著。
楚頤和摁亮手機,上頭顯示的時間已經比預定的時間晚了半小時。又過了大概十分鐘,程岷手里拿著駝色的披肩遠遠地來了。
“喬洲這次回來還回去嗎?”楚頤和低頭系著繩扣,這件披肩她都忘了是什么時候喬洲買來送她的生日禮物。
程岷見她半系不好,自然而然地接過手,“不回了,我好不容易才說服他,讓他給來給我名下那家整形醫院打工。本來兩年前就能回來的,只可惜那邊教授又留了他,喬洲也不好推辭,就拖到現在才回。再說了,我那公司里頭的人以后要是動刀子,還指望他給我省點錢呢。”
“他出去幾年了?”楚頤和掰著手指頭數。
楚頤和也忘了究竟是自己幾歲的時候,喬洲來的她家。好像從她記事起,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就表現得內斂,低調的仿佛家里不存在這樣一個人。
“念完初中算起,得有十三四年了。”程岷記得清楚。
密虞市十年前還沒有如今這么繁華,那時候還是個邊陲小村落,當地人也少。后來隨著政/策的發展支持,現在也是國內排得上前三的經濟體。
“你說也是有意思,當年你爸爸那么不看好喬洲去學整形外科,現在十年過去了,這個職業倒搞得供不應求的。”程岷靠著墻,用肩膀蹭了一下楚頤和。
機場的廣告牌自動地刷著,直至一張熟悉的臉停留了下來,楚頤和才開口。
“喏,要不是為了她,喬洲也不會有這個主意。”
程岷當然知道楚頤和說的是誰,如今娛樂圈里炙手可熱的大花,時雎。
這事兒發生在喬洲念初三的時候。那時候也是臨近中考,學校為了避免輿論的發酵,讓雙方家長把孩子都帶離了學校。結果中考之后,喬洲就一張機票飛往了國外,而時雎聽說也是離開了密虞,去到了她母親常待的城市。
“我聽經紀人說,時雎的合約要到期了,不知道以后會簽給哪家公司。這要是簽到我手里,這可就是新的搖錢樹了。”
程岷搓搓手,這個消息流傳了快有小半年。公司里的經紀人,大多只和她有過片場幾面相見的緣分,回來都是大贊特贊時雎平易近人的性子。
性格好的美女,誰不想貼貼。
楚頤和適當地潑出了一盆冷水,“時雎的合約可是在陸岸手里,你也不想想吃下這口餅,你要多大的肚子。”
陸岸影視,算得上是國內早期幾家成立的影視公司,同期和它一起創立的公司,除了一家被陸岸合并,其余幾家基本都是轉了好幾次手,現在勉勉強強能從陸岸手里分到一杯羹。陸岸可以說是一家獨大,每年從電影戲劇學校畢業的學生,就沒有不想被陸岸簽進去的。
“欸,這倒也是奇怪。你說,陸岸每年就要那么些人,好看的多了去了,怎么當時偏偏選了時雎。她下頜的那道口子,你要說她經紀人有先見之明吧,能預著她演技好,那還真的見了鬼。”
程岷瞧著大屏幕上時雎半張側臉,這與上一次在攝影棚見到濃妝的時雎又不同。這一次的通告的主題是爽膚水,她只畫了一層薄妝,沒有過多的修圖,時雎臉上的毛孔幾乎不可見。
而時雎淺妝大部分拍攝的畫冊也都是側臉,用什么手持物遮擋著,很少有全臉。不為別的,就因為圈內所有人都知道,時雎另一側臉的下顎,有一道將近四厘米的疤。這個傷,一般輕薄類的妝容很難完全遮住。
“我警告你,你少在這說風涼話。”楚頤和捏了一把他的胳膊,“當年的事要不是喬洲,人家說不定都發展出國門了。”
當年是喬洲一口攔下了所有的過錯,他說時雎臉上的傷,是因為他。
“好好好,我不說了。”程岷連忙求饒,這才躲過胳膊被掐的青紫的下場。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又過了一個小時,國際到達的出口才傳來錯雜的腳步聲。楚頤和一下子彈起身,同時程岷手里的屏幕也亮了一下。
喬洲手里只拖著一個灰黑色簡單的行李箱,聽著耳邊此起彼伏的中文,他有些晃神。從眼前走過的,都是標準的亞洲面孔,無論高矮胖瘦,都操著一口熟悉的語言。
多久沒聽見有人叫他喬洲了?他也不記得了。
視線模糊之間,他看見有兩個人沖著他揮手,其中一個個子高一些的,還逆著出去的人流沖過來結結實實抱住了他。
“松點松點。”
喬洲被程岷勒得有些喘不過來氣,咳嗽了兩聲。看清了另外一個人之后,他又乖巧地叫了聲。
“姐。”
楚頤和站在喬洲面前,上下打量著他。臉上已經褪去了初中生的稚嫩,可能是待得時間久了,眼窩和鼻梁都與歐洲人的輪廓有些相像。喬洲也比十年前高得多,甚至都比程岷高上半個頭。肩膀也長寬了,身上簡單的襯衫和休閑褲,確實是個大人的架子。
程岷接過喬洲手里的行李箱,“你眼鏡呢,今日不會特意戴了隱形來見我吧。”
“上飛機之前掉了,就干脆說等著回國配。”喬洲瞇了瞇眼睛,視線才勉強清晰一點。
“你其他行李呢,還沒到嗎?”程岷見他也不像別的跨國旅客那樣,大包小包拎滿了手。
喬洲撓了撓頭,“沒有別的了,我在國外東西本來就不多。用了丟,丟了買的。”
除了機場大樓,程岷的車就停在不遠處的停車場。喬洲沒想著落地竟然碰上這么大的雨,自然是沒帶傘。而楚頤和則是把自己的傘給了他,讓他們取了車再繞一圈來這里接她。
“得了,趕緊上車吧。你剛回來,還要倒時差。”楚頤和將傘塞進喬洲的手里,“別到時候淋了雨感冒,還得不償失。”
“行啦,你就收下吧。”程岷一手攬著他往外走,開了傘。
喬洲不好再推辭,“謝謝姐。”
他在楚頤和滿眼的‘一家人這么見外做什么’潛臺詞下撐著傘,跟在程岷后頭往停車場走。
在一眾黑白銀色的車之中,程岷貼了櫻花粉車膜的阿爾法羅密歐格外顯眼。喬洲把傘打低了幾厘米,遮住了有些審美偏差的眼神。他坐進后排,任由程岷開了后備箱放行李。
“你的喜好,跟初中一樣,還是喜歡粉嫩的啊。”
喬洲坐進來才發現,連內飾都是粉色,一時間他的手都不知道擺放在哪里。
“怎么啦,小爺自己全款買的車,愛怎么樣怎么樣。”
程岷洋洋得意地昂起腦袋,發動機在按下啟停鍵的那一刻發出轟鳴,這種轎跑的空間對于他們這種身長的人來說,空間剛剛好。
“坐穩咯,給你看看駕照實習期順風順水過了的人,是個什么天才。”
喬洲還來不及系上安全帶,就被一股推背感摁在了座位上。
渦輪的氣流聲不過剛響起來,緊接著就是一陣急促的剎車聲,直到發出鋼鐵相撞的悶響,喬洲才從這短暫的幾秒里回過神來。
“天才?”
喬洲有些語塞地看了一眼驚魂未定的程岷,擋風玻璃前已經飄出了白煙,阿爾法羅密歐的前蓋半邊都卷翹了起來。而對面車主的車也好不到哪里去,駕駛室的門之前也都凹了進去。
“還好是輛福特……”程岷松了安全帶,去開門的手都是顫抖的。
“什么福特,人家那是阿斯頓馬丁……”喬洲已經先行一步下了車,“現在車不是重點好嗎,人才是。”
他就知道這個從小不靠譜的朋友,過了十年也依舊不靠譜。
程岷只剩下一句‘臥槽’憋在嗓子眼里,他趕緊跑了幾步繞到對方的車前,直到那個帶著翅膀的車標出現在眼前,他徹底死心了。
天殺的,為什么福特收購馬丁之后,要把旗下其他的車做的和它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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