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喬洲下午就知道程岷發的那條微信是什么意思了。他的辦公郵箱里收到了一封攜帶巨大附件的必讀郵件,飄紅的置頂在他所有歡迎郵件里。
郵件大意就是通知所有的執照醫師,以后陸岸影視旗下藝人皆由諸宜負責。由于簽約下來的藝人還是有些多,就按照各個醫師擅長的領域,拆分成了大大小小的幾部分。分到喬洲手上的,正是偏好于面部整體缺陷填補的藝人。
喬洲瀏覽著pdf,鼠標滾輪在其中一個頁面停下,正是時雎端正的一寸免冠白底照。這張照看起來像是素顏,因為長期東奔西走趕通告積累下的淡青色眼圈,鼻子附近星星點點的斑紋,沒有口紅遮掩而有些失色的唇。
最突兀的,還是她下頜處那一道疤。
頁面又往下滾動,附著的是時雎從加入陸岸之后所有就診的記錄。大部分都是些小氣泡這類的補水項目,偶爾做些射頻類收縮毛孔的。她從來沒有做過骨相和面部的動刀調整,所以在大熒幕上才看起來要自然靈動的多。
這么多年,時雎從來都沒有想過改變臉上那道疤嗎?
喬洲感覺心頭有什么東西向下墜了墜,壓迫的他有些難以呼吸。他站起身一下子把窗格推開一個大縫,外頭清涼的風吹了進來,紅煋微亮,喬洲指縫間多了一根煙。
他只有在考試周的時候會抽煙疏解心情,再就是和教授熬通宵等實驗結果。工作之后,喬洲已經很少讓自己碰這個令人上癮的東西了。
果然,只有遇上和時雎有關的事,他就會自亂陣腳。
那根煙只抽了兩小口,喬洲就摁熄掉。他又冷靜下來回去重新打開瀏覽器,輸入的都是些學生時期研究的課題,跳出來的也還是他做為第一主筆所刊登的文章。
沒有什么用。
若是時雎這個傷放在現在,喬洲隨時就能開臺縫合手術,保準愈合后一點疤都看不到?删嚯x事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年,這種陳年舊傷,喬洲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放在桌面上的手機彈出一條消息,是楚頤和發來的,讓他晚上要是有空,回趟家吃飯。喬洲想了想那個冰冷大理石地面和鏤空花樣的大鐵門,思索再三還是敲了個‘好’字。
入職的第一天沒有什么事情,外頭難得的陽光逐漸變得昏暗起來。喬洲準時在六點關上了電腦,臨走的時候遇到了今天接待他的小護士,還不忘打聲招呼。
密虞街邊兩側的路燈照著樹影子,從喬洲開著車的前擋風玻璃上掠過。晚高峰的車流量讓他最高不過開到了五十碼,也趁著這個機會,喬洲能好好看看這錯過的十年。
以前印象里的小學已經擴建成了小初高一體的學區,旁邊那一個賣文具零食的小賣部,也換成了房地產中介公司。之前大片大片長野草可以捉迷藏的空地,也蓋起了一塊一塊的寫字樓和商業圈。
密虞這些年,幾乎是飛速地向前追趕。
不知不覺間,身邊的車子變得少了起來。喬洲憑借著楚頤和發過來的照片,找著了一塊別墅區。門口的保安見他是個眼生的面孔,還將他攔在門外,最后還是楚頤和打電話到門崗,保安才將喬洲放進小區。
數著瀝青路旁邊的門牌石墩,喬洲把車停在其中一個院落的門口。
“安姨!眴讨捩i好車,記憶里三十歲的安姨,現在臉上皺紋變得更多了些。
安姨紅了眼眶,她是看著喬洲在這個家里慢慢長起來的,“回來好,回來好……”
大理石的地面倒是沒變,只是吊燈和沙發的陳設都換了個遍。順著樓梯走上二樓,正對著就是寬大的餐桌。楚頤和沖他招招手,示意坐在自己身邊。
“爸,媽!
喬洲淺淺鞠了一躬,楚父從來都是一張嚴肅的臉。從他跟著喬母來這個家的一天起,就沒有見過楚父露出過笑。
整個家一直都是壓抑的氣氛。
飯桌上安靜的連碗筷碰撞之聲都聽不見,楚家家教嚴苛,這點喬洲是領教過的。桌上的飯菜都是些家常菜,但都是按照喬洲小時候的口味做的,少鹽少油。
忽然,一直低頭吃飯的楚父往喬洲碗里夾了一筷子,楚頤和在旁邊偷著笑。喬洲端著碗,眼神轉向喬母,喬母正閉著眼沖他點頭。
吃過飯,楚父就叫喬洲隨他進了書房。還是那些比人高的書柜,旁邊搭著一個梯子。
“回來后住哪了。”楚父坐在木椅上,手里盤著佛珠。
“季家的酒店,就在市中心。”喬洲沒有隱瞞,雖然楚父已經到了退休的年齡,可他還在位置上,想查他的蹤跡,還是很容易的。
楚父又道,“那車也不是你的吧,是程家小子的吧。”
喬洲雙手交疊擱置在身前,不深不淺點了下頭。
楚父拉開書桌的抽屜,拿了一把鑰匙拋給喬洲,又從旁邊的本子上撕下一張紙,寫了個地址和一串數字。
車倒是普通的奧迪,可這住的地方,竟是時雎昨夜發來的那個公寓小區。
“你媽名下有套公寓,頤和平日也是回來住。那空著也浪費,密碼給你了,你樂意住就住去。”
喬洲三兩步上前,雙手接下那張紙,“謝謝爸,要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楚父本來就鮮于表達,揮了揮手就讓他出去。
楚頤和本來想蹲在外頭聽墻角,只可惜家里每扇門的隔音效果都太好了,半點聲兒都沒捕捉到。再見到喬洲,他手里多了一把車鑰匙。
“嗬,爸這可是真舍得,把他平時自己開的車都給你了!背U和咂咂嘴,“我想要了好久都沒拿到呢。”
“那我給你?”喬洲作勢就往楚頤和口袋里塞,被她擺出殘影的手拒絕在外。
礙于第二天還要去醫院,喬洲又陪喬母聊了一小時的天才走。程岷的車已經被司機先送了回去,喬洲看著后院停放著三臺奧迪,陷入沉思。
他在國外聽過程岷說,楚父對奧迪鐘愛過深。今日一見,沒想到這么深。
原本縮著后視鏡的車感應到了靠近的車鑰匙,后尾燈閃了閃,張開兩個耳朵。里頭的內飾簡單,幾乎就是出廠的樣子,連駕駛盤上顯示的里程數都不超過幾千公里。
都可以視作一輛嶄新的車了。
喬洲回去就沒有開導航了,走過一遍的路都能刻在他的腦子里。晚上九點左右的市內,已經很少塞車。這個點開著車出來的,基本都是去酒吧街消遣的。身后一輛接著一輛的跑車從左側超車,喬洲看著遠去的后尾燈。
可真是令人懷念的年紀。
公寓的車庫空曠,當時這個樓盤出售的時候,車位本就是按著二比一建的。再加上這里的定位也是高端樓盤,動輒一個小戶型就是一大筆支出。連帶著租金都比周圍小區房高出一大截,自然也是沒有什么人入住。
喬洲把車停在電梯廳的門口,從負一樓升到一樓平臺,短暫地開了轎廂門。
闖進來一個一身酒氣的女人,手里還拿著沒喝完的玻璃瓶。臉色熏紅,顯然已經是喝得上頭。她沒有注意外頭地面和電梯之間有一個小小的高度差,蹭著地面走路的腳一下子絆了個趔趄。
喬洲半蹲著身子,一把接住女人。墨鏡掉落在地上,露出時雎的臉。
“呀,喬醫生,真巧啊。”時雎撐著地,一把撈起墨鏡。又扶著電梯框,搖搖晃晃地起身。
她摁亮樓層,“你也住這?幾樓?我幫你摁。”
“不用了!眴讨揠p手懸在空中,生怕她又摔著。
很不巧,時雎要去的樓層數,正是楚父給他的住址。再按照這里一梯兩戶的布局,很顯然,他們以后就是鄰居了。
喬洲這時候才留意到,時雎手里的瓶子是老湯姆金酒的英文字樣。這應當配其他酒喝的,如今正被時雎當直接灌入喉。
電梯抵達樓層,時雎率先邁出電梯。只是這一次,她分外小心腳底下,看得喬洲有些失笑。頭頂的燈散發出暖黃色的光,照在頭發毛毛躁躁驗證指紋的時雎頭上。她像個小孩子一樣,嘟囔著,一遍又一遍的小聲咒罵著冰冷的系統女音。
【指紋驗證不通過】
“你……還記得密碼嗎。”喬洲看不下去了,這類的密碼鎖,試多幾次恐怕就鎖住了。
時雎頭抵著門安靜了片刻,可憐兮兮地轉過頭看著他,“不記得了……”
【電量低,請及時……】
機械聲的女音話只說了一半,數字屏幕上藍色的數字閃了三下后,徹底沒了聲響。
“啊哦,沒有電了耶!睍r雎又來了一口酒。
喬洲是第一次見喝醉酒了的時雎,像是朝潮時候的前涌浪花,一陣一陣地拍在他的心尖上。
“你先在我家待會兒,我給你下去買電池。”
外頭的溫度已經降下來,喬洲不確定這晚上的風吹多了,時雎的體質能不能抗住第二天不重感冒。
輸自家的密碼倒是順利,門后不是想象中的極簡毛坯房。像是有人知道他一定會來一樣,反倒是打理的井井有條。喬洲把時雎扶到沙發上靠著,不放心地又從臥室里找來毯子,再三確認后才又關了門出去。
聽到后背傳來關門聲,原本已經醉倒攤在沙發上的時雎一下子坐起身。
眼神清明,哪還有半分醉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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