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稚捏著手中的飛天麻袋鼠，視線若有似無地掠過酒赫遙。

        酒赫遙已經給烤魚刷好醬，正在上面綁鐵絲，察覺到言稚目光，他動作稍停，與言稚不解對望。

        言稚表情寫滿了凝重。

        酒赫遙摸不到頭腦，對視的第五秒，他開始在腦內回憶自己殺魚刷醬的所有過程，懷疑是不是哪步做錯了……

        言稚捏著飛天麻袋鼠挪過去，沉重地蹲在酒赫遙身邊。

        酒赫遙：“……有大事？”

        言稚：“……做好心理準備。”她補充道：“等下看我眼色行事，盡量不要說話。”

        酒赫遙認真思考了一瞬，裝作不在意地起身：“我想起師尊上午給我布置了任務，我得回蓬萊島一趟。”

        言稚心事重重地點頭：“那麻辣小龍蝦要——”給你留點嗎？

        酒赫遙轉瞬蹲了回去：“沒事，我想起來了，師尊說過不急。”

        他話鋒一轉，轉頭問言稚道：“我等下不說話就可以了是吧？”

        言稚思考著回復道：“請盡量裝不存在。”

        酒赫遙震驚起來，這該是什么修羅場，能讓言稚如此忐忑？

        江聿為還未到，言稚算著時間，準備先把氣泡甜水做出來，留著過幾天喝。

        飛天麻袋鼠蹲在言稚肩膀上，小小的豆子眼寫滿崇拜。

        元寶被侯時弈抱在懷里，蔫蔫地趴著。

        侯時弈捏著它的小貓肉墊：“精神點。”

        元寶敷衍地晃了晃尾巴。

        尾巴尖掃過手腕，侯時弈再摸出一粒經脈修復丹，“再精神點。”

        元寶尾巴搖晃的幅度加大一丁點。

        停頓一下，元寶尾巴尖忽然即刻加速起來，眼睛亮了三個度，向某方向看去。

        順著它目光一起看去的，還有言稚和酒赫遙——

        江聿為站在籬笆入口處，佇身看著。

        言稚：“……”

        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酒赫遙同樣撩起眼去看，茫然一瞬：“誰啊。”

        言稚小聲回復：“我小師弟。”

        酒赫遙狐疑問道：“……就這？”

        師門見面，有什么好修羅場的？

        言稚：“……你等下就懂了。”

        空中氛圍太過于靜謐，侯時弈察覺到不對，順著元寶的視線看過去。

        視線正終，一個人微微挑了下眉，與他的視線在空中悍然相交。

        火藥味瞬間濃了起來。

        侯時弈瞇眼：“你來這做什么？”

        江聿為：“反問。”

        侯時弈警惕起來：“我當然是吃小師妹的麻辣小龍蝦。”

        江聿為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我也是。”

        侯時弈反應一瞬，怒而反擊：“憑什么？小師妹邀請你了嗎？”

        江聿為視線落在言稚身上：“這個問題你應該問小師姐。”

        侯時弈狐疑視線轉向言稚，酒赫遙想了一瞬，跟著望過來。

        言稚獨自面對三道視線的同時攻擊。

        言稚：“我——”

        她表情嚴肅起來，正色道：“今天旭陽宗公布了一件大事，需要傲天峰全體參與，一起吃，我做得很多。”

        侯時弈眼中劃過疑惑，小師妹昨天明明不是這么說的，他清了清嗓子，準備開問。

        言稚即刻說道：“我才知道消息。”

        她伸出一根手指：“一炷香前剛收到。”

        侯時弈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但想了半天沒想到什么可杠的地方，最后自己坐回石凳下，悶悶擼貓。

        解決掉一個，言稚視線開始若有若無地轉向另一個。

        江聿為不知怎么的，看了侯時弈懷中的元寶半晌，卻沒說什么。而是來到言稚身邊，問了聲：“需要我做什么嗎？”

        言稚準備搖頭。

        酒赫遙屁顛顛開口：“生個火唄，我們一起烤魚。”

        江聿為看過去，言稚搶先開口解釋：“這是蓬萊島的酒師兄，過幾天要和我們一起出任務。”

        引火訣最終落在搭起的柴火堆上，酒赫遙跟著，在上面架起烤魚。

        江聿為看了眼，問道：“還有別的需要我做的嗎？”

        酒赫遙正搭著鐵架：“言師妹留了沒刷醬的妖獸肉塊給元寶。”

        江聿為視線微動，看了眼在不遠處的言稚，嗯了聲。

        他走過去，拿起鐵盆，起身的剎那，他視線一頓，猶豫一二，還是動手拎起倚在盆邊的飛天麻袋鼠，回到柴火堆邊。學著酒赫遙動作，生疏地給元寶烤著肉串。

        過了會兒，江聿為忽然開口：“你那還有鐵架嗎？”

        酒赫遙頭也不抬地遞去一個。

        過了會兒，烤架上多出一個飛天麻袋鼠。

        酒赫遙震驚抬頭：“！！”

        霸天還沒死，就是毛濕漉漉的，背后的麻袋都被撐平，穩穩貼在鐵架子中。

        江聿為把有腦袋的那面翻到下面，學著酒赫遙的樣子準備刷點油。

        酒赫遙小心問道：“烤老鼠啊？”

        傲天峰這師門上下，關系真復雜。

        江聿為沉默了會，“反正也吃不死。”

        面前的這個飛天尋寶鼠，好歹也是個有血脈的妖獸，吃就吃一次吧。

        酒赫遙撓了撓頭，覺得問題有點棘手。

        下一秒，耳畔爆發出驚天動地的質問：“江聿為！”

        江聿為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知道侯時弈來了，頭也沒抬，聲音淡淡的，聽不出起伏：“有事？”

        “你吃我老鼠？”

        江聿為沉默兩秒，勉為其難開口：“謝謝。”

        他還以為是言稚準備的。

        酒赫遙：“……”

        片刻，他目光轉向已經看過來的言稚，眼睛滿是迷茫。他真的搞不懂這奇奇怪怪的傲天峰。

        言稚沒接收到有用信息，不明所以地走過來，看著烤架上翻滾的霸天，震驚一瞬。

        這要命的修羅場！

        好似很快，又好似很慢，大腦飛速運轉間，言稚視線掃過面前三人，身體頃刻間做出反應——

        言稚巴巴看了鐵板麻袋鼠一秒，淡然接道：“師兄你看，小師弟真貼心，知道霸天身上有蟲子，特意給霸天烤烤火。”

        侯時弈：“……”

        感覺被小師妹狠狠欺騙了。

        言稚撈起鐵板老鼠，回屋找了個空閑的罐子放好，這才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的樣子走出。

        空中火藥味還沒散，言稚硬撐平靜，拿出靈谷種子給小師弟，求他幫忙種地。

        江聿為看了眼院里的荒地，淡淡點了點頭，一言不發地走過去。

        沒有趁手工具，他手指微動，在虛空中凝出一個小鋤頭，依次在泥土兩側挖出并排的深坑。

        酒赫遙看著眼前一幕，茫然起來。

        這是虛空凝器？

        他下意識來到江聿為身邊，恍惚問道：“師弟是什么修為？”

        他記得虛空凝器是傳說中煉虛期仙君才會的小手段。

        所以面前的小師弟是在扮豬吃老虎嗎……被震驚到麻木的腦子遲鈍地想著。

        江聿為向深坑中灑下兩個靈谷種子，“金丹后，馬上大圓滿了。”

        酒赫遙震驚：“那你虛空凝器的本領是怎么會的？”

        江聿為聲音中有著些許遲疑：“這東西不是出生就會的嗎？”

        內心的窟窿忽然又大了整整一圈，酒赫遙不受控地抽噎一聲，轉身落寞離去。

        傲天峰，這傷害人的地方。

        晚上嗦麻辣小龍蝦的時候，酒赫遙都有些心不在蔫。

        江聿為第一次吃這些，好看的眉眼有些輕微的汗意。

        言稚疑惑，在看到一點泛紅的耳朵尖時，又頓悟，她體貼地分給小師弟一杯解辣甜水。

        侯時弈注視目光襲來，緩緩張口。

        言稚迅速給他一杯。

        侯時弈張開的嘴緩緩閉上，言稚悄悄松了口氣。

        她不太餓，干脆坐在一旁給小師弟的貓喂肉吃。

        侯時弈的注視目光再次若有似無地襲來。

        言稚沉默思索幾秒，回屋抱來飛天麻袋鼠，給它也喂了口肉。

        酒赫遙忽然懂了言稚的苦，目光憐憫地夾走言稚眼前的一只麻辣小龍蝦，埋頭啃起來。

        言稚幽幽轉頭。

        在麻辣蒜蓉味的氤氳香氣里，言稚將幾日后的弟子迎新和半年后的不周山試煉一事大體說了遍，想問下他們兩人是什么意見。

        江聿為說道：“不周山試煉是只需派到金丹期前二十五就行了嗎？可以帶靈寵去嗎？”

        事涉不周山試煉，侯時弈熄了火，嗦著蝦黃回道：“沒修為的靈寵不算，純血的上古妖獸一族憑借記憶傳承，不用玉簡也可以去，但只有一次機會，修為也會被壓抑在金丹期。”

        不周山內的傳承有一部分源自妖族，人家后輩進入，也合常理。

        而且能進入的前提條件是有記憶傳承的純血上古妖族，血脈稀少到近乎斷絕，不周山開放的近一百年來，還未聽說有妖族出現過。

        江聿為點了點頭：“那就去吧。”

        侯時弈難得沒有和他杠，同樣點點頭說道：“傲天峰一起去吧。”

        酒赫遙：“？？”

        言稚：“……”

        這個傲天峰，是包含她在內的傲天峰嗎？

        酒赫遙正色提醒：“旭陽宗一共只有二十九個名額。”

        侯時弈抬頭：“對啊，傲天峰要五個。”

        酒赫遙想反擊，張口瞬間又想到侯時弈那修真界罕有的變異冰靈根，他瞬間閉嘴，目光慢悠悠看向言稚。

        他們兩個，他不做評價，但是言稚，他很了解。

        言稚讀懂了，“……”

        為什么每個人都要傷害她。

        她悶悶開口：“那五日后的弟子迎新呢？宗門說要每個峰頭自己租個飛行靈獸用來載新弟子。”

        親傳弟子不用他們管，他們主要負責的是剛檢測出靈根的外門弟子，不能御劍，也沒有什么修為，防御力還沒有她強。

        “為什么一定要飛行靈獸？”侯時弈不解，他懷疑小師妹被人坑了。

        聽大師兄這樣說，言稚聲音隱含期待，她接道：“宗門說自己有飛行法寶的話也可以。”

        侯時弈瞬間改口：“我覺得飛行靈獸也不錯。”

        言稚也沒有特別傷心，她接著說道：“蓬萊島的飛行靈獸按飛行高度算靈石，能飛兩米的一天一千五下品靈石，飛二十米的一天四千下品靈石。”

        言稚算了算價格，說道：“租兩米的吧。”

        侯時弈視線含蓄地掃向酒赫遙。

        酒赫遙頓時了然：“我給你們租，可以打八折。”

        侯時弈滿足了：“不枉師兄今日特意給你抓的二十米深烤魚。”

        酒赫遙疑惑了一瞬：“這魚正常不就長在兩米水深處嗎？”

        “所以是特意抓的啊。”侯時弈答道。

        言稚小聲問一旁默不作聲許久的江聿為：“水深兩米和二十米的有什么區別嗎？”

        江聿為問道：“你會水性嗎？”

        言稚老實答道：“不太會。”

        江聿為淡淡回答：“那沒什么區別。”

        言稚：“……”

        她看著面前的臥龍雛鳳們，忽然很擔心五日后的弟子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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