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茅草屋已在打斗中化為烏有，冰涼月光肆意灑在院中。
白鈴正猜測著來人的目的，剛看向林中，便見那林中竟浮起了方才在院中見過的圖案，霎時妖氣沖天，將夜色攪得更加濃稠。
“什、什么！”墨霖自然也注意到了那方的動靜，登時神色大變，這到底怎么回事？！
墨霖一時走神，便被虎視眈眈的狼妖給找到了進(jìn)攻的機(jī)會。狼妖伸長利爪，閃身來到墨霖身后，一爪襲去，登時削落了他一大塊右臂肉。
白鈴嚎啕大哭：“師父！”
墨霖反應(yīng)也快，立刻轉(zhuǎn)身刺出寶劍，“噗嗤”一聲，從前刺穿了狼妖的心臟，再抽出寶劍，又是“噗嗤”一聲。
狼妖搖搖欲墜地后退幾步，最終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了片刻，沒了動靜。
白鈴淚流滿面地向他爬去：“師父！師父！”
“你別過來……”墨霖最終體力不支，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他強(qiáng)撐著對白鈴道，“快走……”
鮮血浸濕了墨霖的道袍，空氣中滿是腥味。
白鈴搖頭，一張小臉煞白：“白鈴誓與師父共進(jìn)退！”
聽她如此回答，墨霖長嘆一聲，看向林中：“看來今日是躲不掉了……”
白鈴禁不住心中暗自發(fā)笑——你不是所謂的男主么，男主也有躲不掉的時候么？
這么一想，白鈴?fù)蝗货久肌獙Π。悄兄靼。≡趺纯赡軙趧∏楹翢o干涉的情況下被反派搞死啊？！
剛反應(yīng)過來，果然，只聽“嘭”的一聲巨響，那還在林中運轉(zhuǎn)的陣法像被什么無形的力量給強(qiáng)行撞破，一陣白光大作，接著便瞬間消散在風(fēng)中。
白鈴當(dāng)即扭頭看向墨霖，他已倒地昏了過去。只要再補(bǔ)最后一刀，他一定死了！！
白鈴立刻飛身過去，撿起落在地上的劍，剛要動手，突然，一道亮光飛速從空中劈來，是容子然的氣息！
白鈴不敢躲，只得被打得撞到院中一顆百年老樹上，噗嗤噴出一口鮮血。
易希狂怒炸起：“敢打我老大，老娘跟他拼了！！”
白鈴連忙用寬大的袖口壓住她：“等等，小易，冷靜一點，我們倆打不過他。”
“……娘的！”
白鈴抬頭，只見那人立于半空，一身雪白道袍被夜風(fēng)吹得飄飛，如水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無瑕的臉，高挺的鼻梁，以及因眸子半斂而耷拉下來的長睫，還有那雙……透著深深寒意的眼。
白鈴緩緩支起上半身，抿唇蹙眉，楚楚可憐地喚了一句：“師祖……”
容子然目光陡然一沉，片刻，一陣冰冷無比的殺意四射而出，他一抬手，白鈴旁邊的寶劍便浮空而起，徑直指向那雪白的脖頸，他冷冷道：“你……”
話到一半，卻被一聲驚叫給打斷：“師祖！！”
離夙與離玄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離玄一見此場景，當(dāng)場跪下磕頭道：“師、師祖息怒啊！這是我們的小師妹啊！”
離夙也是嚇得臉上毫無血色，他入觀以來可從未見過師祖這么可怕的樣子。他連忙跑到墨霖身旁，勸道：“師祖，現(xiàn)在救師父要緊啊！”
容子然卻似全然沒有聽見他們的聲音，緊緊盯著白鈴，見她唇色漸失，那雙溢滿淚水的眸中劃過驚慌，痛苦，委屈，以及一絲……失望。
失望？容子然莫名手上一松，仿佛有一滴淚珠掉在了他的手上，不知怎的，他竟覺得那水珠定是滾燙無比，燙得他立刻收回了手。
“叮”的一聲，寶劍從半空落到地面。
容子然沉默片刻，終是斂了寒意，看向離夙，淡淡道：“你們二人先將墨霖抬回去。”
“是，”離夙連忙應(yīng)了一聲，隨后向離玄低聲催促，“還不快點過來！”
離玄沒動，十分擔(dān)憂地看向白鈴。離玄只得幾步過去，拽著他來到墨霖身旁，悄聲道：“我們快點走啊，讓師祖和小師妹自己解決！你放心吧，小師妹好歹是師祖的……咳咳，師祖一定會手下留情的！”
離玄這才緩緩點頭，與離夙一起，抬著墨霖走了。
兩人離去后，容子然目光晦暗不明，他一瞬移至白鈴跟前，冷冷問：“為何要殺墨霖？”
白鈴扶著身后的大樹顫顫巍巍地半坐起，流著淚冷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殺他了？”
容子然蹙眉：“那你為何拿劍？他分明已昏了過去，這里也沒有其他妖物。”
白鈴像聽見了什么笑話，仰頭“哈哈”笑了兩聲，兩行清淚淌落臉龐，她緩緩道：“我看他手臂失血過多，打算用劍劃開他的道袍給他包扎，沒成想，到你這兒倒成了我要殺他了。”
“……”
“我若真想殺他，他與那狼妖打斗時我為何不出手？非要等到你們都來了才殺？”白鈴別開頭，淚水流個不停，“罷了，我不過是個小師妹而已，你要安什么罪名你就安吧，要殺要剮也隨便你，誰叫你是高高在上的師祖呢。”
“……”
清風(fēng)拂過，之前的濃厚妖氣隨風(fēng)消散，四周安靜不已，只剩白鈴抽噎的哭聲。
沉默片刻，容子然終是輕咳一聲，正要說話，白鈴竟摸著脖子，號啕大哭起來：“嗚嗚嗚嗚，脖子好痛，心也好痛！”
“……”
“什么師祖，其實就是個臭男人，隨隨便便就欺負(fù)人家，嗚嗚嗚……”
“咳……”容子然不知所措片刻，終是緩緩蹲身，淡淡道，“別哭了。”
“嗚嗚嗚！！”白鈴哪聽他的，哭得愈加厲害。
“……”
容子然總覺得這場景似乎在哪兒見過，思索片刻，忽然憶起——這不是來觀中的孩童哭哭鬧鬧求著要走的樣子嗎。
“咳……”他終是學(xué)著曾見過的大人哄小孩的模樣，伸出右手，笨拙又遲緩地拍拍她的腦袋：“咳……不、不哭了啊。”
語氣已是他生平從未有過的輕柔。
白鈴淚流不止：“人家痛！好痛！”
“不痛不痛哈。”容子然將她冰涼的小手移開，右手輕輕覆上她的傷口。
從手指處傳來纖細(xì)血管的跳動令容子然禁不住看了過去，只見她的脖子白皙秀欣，十分美麗。再往下看，竟能隱隱瞧見她惑人的鎖骨。
原來皮囊也能有這么美的。容子然暗嘆，隨即又覺得自己這樣似乎十分不妥，于是移開視線，專心療傷。
寬大的手掌散發(fā)出輕微的光，片刻后，傷口已徹底愈合，他收回手，指尖還殘留著嬌嫩肌膚的柔軟觸感。
白鈴抽抽噎噎地道：“人家脖子不痛了，但是心很痛！”
容子然聲音中帶著點無奈：“那要如何你的心才不會痛？”
白鈴紅著眼眶瞪他：“今后不論發(fā)生什么，你都不許再對我出手！”
“……”
白鈴見他竟在猶豫，再次哭得梨花帶雨起來：“嗚嗚嗚嗚，來得這樣遲害人家方才差點被那狼妖殺了也便算了，居然來了也不關(guān)心人家，還污蔑人家……嗚嗚嗚心好痛！！”
“好好好，”容子然終是嘆口氣，應(yīng)道，“我答應(yīng)你。”
白鈴這才止了淚，抽抽鼻子：“哼，這還差不多。”
容子然起身。白鈴扶著大樹也想起來，然而奈何腿軟，容子然之前那一掌真是打得她差點肋骨斷裂，她試了幾次最終都跌坐在了地上。
這下不僅肋骨痛了，屁股也痛起來。
白鈴自知容子然這家伙不會幫她，正要叫他干脆先走吧，便見一只手掌遞在了她的身前，手指修長，十分好看。
白鈴抬頭，見他周身仿佛鍍著一層微弱的光圈，忍不住怔愣。
容子然依舊用著哄小孩的語氣，輕聲道：“來。”
白鈴眸光微動，片刻，最終握住他的手，借著力站起身。只是，她剛要邁步，卻一下再次腿軟。
靠，有沒搞錯！白鈴認(rèn)命地閉上眼睛——又要狗啃屎了！！
然而，預(yù)想之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反而鼻間隱約嗅到一股幽冷香氣。白鈴詫異睜眼，只見那人長睫微顫，紅潤的薄唇微抿，如黑墨般的眼里倒映出了她此刻失神的臉龐。
白鈴一怔，容子然居然主動扶她了？隨即反應(yīng)過來，本能地退后一步，尷尬笑笑道：“抱歉，真不是故意的。”
“嗯，”容子然沒什么表情，看向她的腿，“還能走嗎？”
白鈴捶捶大腿，有些受不了這種微妙的氛圍，干笑道：“必須能啊，否則難道還要你抱我回去嗎，哈哈哈……額？！”
“之前那一掌，是我下手過重，回到觀中便替你療傷，”容子然將她側(cè)抱而起，片刻，又看向她，嘴角緩慢又僵硬地扯出一個笑容，之后，又覺學(xué)得不像，于是再連扯兩次，終于扯出一個他自以為很慈祥的笑容，道，“不、不痛哈。”
目睹了全過程的白鈴：“……”
見她沒再說什么，容子然頓覺這招果然有效，甚為滿意。足尖輕點，他抱著她踏風(fēng)往離清觀飛去。
……
兩人抬著墨霖走在林中。離夙抬眼一望，剛巧見著那抹白凈身影抱著另一人飄然而去。
離夙抬抬下巴道：“看吧，我就說沒我們礙事，師祖和小師妹很快便能和好吧。”
離玄也隨著他的目光看去，頓時抿唇，默默握緊了拳頭。
離夙半天沒聽到動靜，忍不住側(cè)首，見他沉默，連忙拍拍他：“好啦，別想了，小師妹和師祖明顯是兩情相悅，你再努力也沒有你的位置了。我們還是趕緊把師父抬回去吧！”
離玄沒有回答，只是臉色暗淡了許多。
離夙見他消沉的模樣，嘆息著搖了搖頭，也沒再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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