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鈴猛然朝容子然沖來，劍劍狠戾，直逼容子然的要害。

        容子然半退半讓，竟讓她劃出幾道口子。他抬眸看向她的眼睛，只見里面無光無亮，似一片死寂的黑色沼澤。

        白鈴再次面無表情道：“放他出來。”

        容子然搖頭。

        白鈴眸中迸發出滔天殺意，舉劍刺向容子然。兩人在空中一攻一躲，一進一退。

        突然，容子然看見不遠處隱約閃過紅光，目光微動，掐訣道：“破！”

        隨著尾音落下，那紅光頓時閃耀不止，一妖嬈嫵媚的紅衣女子自那處而起，見到了眼前的場景，頓時驚掉了下巴：“老、老大，你這是在做什么？！”

        難道老大是為了救她而和容子然拼了？天啊！老大真是太愛她了！易希感動的淚水還沒溢上眼眶，便見白鈴轉頭向她看來。

        ——冷漠，死寂，毫無生氣的眼神。

        易希心跳頓時漏了一拍，她汗毛直立，本能地后退一步：“老、老大？”

        白鈴不理會她，轉正頭對容子然重復道：“最后一次機會，放他出來。”

        容子然淡淡道：“不可能。”

        “真的？”白鈴手中的利劍化為匕首，她猛地插入腹中，鮮血迅速噴涌而出。

        容子然瞳孔微縮，渾身一顫。

        白鈴又“噗”一聲將匕首拔了出來，頓時血流如注，浸濕了衣裳。她眸中卻沒有半分波動：“不放，我就在你面前殺了我。”

        “……”

        白鈴再次舉起了匕首：“你方才一直讓著我，我殺不了你，便殺了我。”

        話落，白鈴猛然向自己扎去！

        然而，她的手腕卻在半空被一雙修長干凈的手給握住。下一刻，容子然將匕首狠狠地刺進了自己的腹中。

        白鈴眼底似乎閃過一抹愕然、掙扎、痛苦，但最終又被一層死寂所掩蓋。

        容子然看向她：“你殺我，別殺自己。”

        “噗”的一聲，白鈴將匕首抽了出來，目光沉沉地看著他。

        容子然的白袍已被鮮血染成了大紅，但他似乎并不在意，深深地看進她的眼底：“白鈴。”

        “……”

        容子然閉眸，片刻，睜開雙眼，緩緩道：“不要死。”

        “……”

        “我，不想你死。”

        “！！”

        白鈴臉上的死寂像是驀然裂開一條口子，從里面涌出了鮮活的神情。

        突然，一抹紅色身影如紅球般直沖向白鈴，快若閃電：“——老、大！！！”

        易希抓著白鈴的雙肩，瘋狂搖動，焦急地道：“老大！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你別嚇我啊！！”

        白鈴兩眼一翻，便要向后倒去。易希連忙扶住她，哭道：“老大！你別死啊！你死了我怎么辦啊！老大，老……”

        白鈴緩緩地再次睜開眼睛，眸中已不復方才的死寂。

        她用最后一絲力氣隱了身上的靈氣，對易希道：“別哭了，我只是失血過多想暈而已，記得幫我包扎……還有，不許叫了！”

        話落，白鈴頭一垂，徹底陷入了黑暗中。

        天空中的異象很快退去，妖物們大多不甘心地退回去了，他們估計那靈物已經被吃掉了，只有小部分的妖物還抱著一絲絲的僥幸，不愿意放棄。

        但離清觀可是大觀，他們并不敢硬闖。

        等安定下來時，已是下午時分。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白鈴迷迷糊糊地動了一下，耳旁便立刻傳來一女子的聲音：“老大！老大你醒了嗎！”

        白鈴緩緩睜開眼，模糊的視線中探進來一個腦袋，漸漸地才看清那張妖嬈動人的臉。

        本該是一笑媚眾生的姿色，但眼下卻頭發亂糟糟地披著，盡管眼中閃著激動的光，但面容卻難掩疲憊之色。一眼看去，總覺得比之前蒼老了幾歲。

        白鈴愣了愣：“小易……”

        話一出口，才發現嗓音嘶啞，喉頭干澀難耐。

        “老大，”易希眸中立刻漫起一層水霧，轉身倒了杯溫水來，將白鈴扶起，有些哽咽道，“老大，你終于醒了，你嚇死我了。”

        白鈴呆呆地接過水杯，緩緩喝盡，遲疑問道：“我難道……睡了幾十年？”

        噗嗤一聲，易希忍不住笑道：“老大你在瞎說什么，你不過睡了半天罷了，外面天色都還未暗呢。”

        白鈴扭頭看去，只見幾束橘光透過窗框灑在木桌上，顯得十分安詳。于是她十分不解地又扭回了頭，朝易希湊近了些，仔仔細細地看了看，這才開口：“那為何你看上去老了許多？”

        “……”

        易希臉上的笑容一瞬垮掉，埋怨地將白鈴手中的空杯拿了回來，又再倒了杯水，“那還不是因為你啊，老大！我不管啊，以后可要多分給我幾百年的修為才行！”

        白鈴一口飲盡：“小易，到底怎么回事？”

        “好吧……”易希低低一嘆，緩緩道，“今早接近天明時，老大你突然哭個不停，口里一會兒念著‘我想媽媽’，一會兒念著‘不要吃我’，一會兒又念著‘將你們都殺光’什么的亂七八糟的話，沒有任何條理。我沒你解不開封印，只好把離落那丑女人嚇醒，讓她來叫你。可不論那丑女人怎么叫你，你一直都未見醒。更糟的是，你開始渾身發抖，冷得像塊冰塊似的，于是只好丑女人替你運功暖身，我出去找容子然。哪料到……”

        白鈴恍然，接了話：“哪料到撞到了離正剛到禁閉堂，以為你破了陣法要私自逃跑？于是將你交給容子然，讓他把你關進伏妖陣中？”

        易希將牙磨得嘎吱響：“那離正真是個榆木腦袋！我若真想逃跑，為何偏選在大白天？而且……”

        易希突然伏在白鈴的腿上大哭道：“而且那伏妖陣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啊！老大你都不知道，我被關入后，渾身都猶如被針扎似的，修為被強行一點點抽離身體，真是生不如死，度日如年啊！”

        白鈴伸手拍了拍她的頭：“真是難為你了，難怪看上去像是老了。放心吧，我之后再多分你一百年修為。”

        易希一聽，頓時抬起了頭，整張臉重煥榮光：“真的嗎，老大？謝謝老大，你簡直就是我的再生爹娘！”

        然而就這么一說，易希神色又黯淡下來，她小心翼翼地瞟了眼白鈴，道：“老大，對不起，我不該提爹娘。”

        白鈴奇怪道：“為何不該？”

        “昨日你說你爹娘在荒郊野外被殺……”

        白鈴笑了笑：“不過是隨口搪塞離落的托詞罷了，事實上，雖然我爹是個人渣，但我娘卻對我極好。”

        “哦～”易希點點頭，又問，“對了老大，你今日在后山，到底是什么情況？”

        白鈴這才想起自己似乎受了傷，連忙低頭往腹部看去，摸了摸，竟一點痛感都未有：“誒，我的肚子……”

        “是那個宛煙師姑幫老大你包扎和上藥的，”易希晃著眼睛回憶道，“之后是容子然替你療傷，不過你能好得這么快，恐怕是他傳了些修為給你。嘖嘖，老大，不得不說，你在后山那副和他對峙的模樣是真的有夠嚇人的……你當時似乎是讓他把誰放出來什么的，是誰啊？你要放誰啊？”

        白鈴嘆口氣，抬手揉了揉額角：“說實話，其實我也不知。我本想去把你救出后，我們一起離開離清觀，因為容子然已經知曉了我的身份，但我一去后山好像就不能控制自己了……”

        “什么？”易希打了個哆嗦，“容子然知道你是煙鈴了？”

        白鈴搖頭：“他只知我是靈族，但并不知我曾經的事……”

        易希這才又安心下來，拍了拍胸脯：“那便好。”

        “才不好！”白鈴認真道，“恐怕，他已是在暗中調查我的真實身份，只等著拿到最確鑿的證據，將我給打得魂飛魄散罷了！”

        易希顯然不太同意：“是這樣嗎？可……在后山，容子然還寧愿他死，也不愿你死呢。”

        白鈴怔愣片刻，眼前浮現出那時他認真的神情，心尖莫名一跳，她有些支吾道：“那、那是因為之前他承諾過，無論發生什么，他都不會對我出手！總之，如今墨霖既然已沒了威脅，那我們便離開離清觀吧？咱們隱姓埋名去浪跡天涯不也挺好嗎？”

        “唔……”易希猶豫道，“我反正跟著老大啦，老大去哪兒我便去哪兒，只是老大，萬一你又不能控制自己了，到時候怎么辦？我又阻止不了你。”

        白鈴撩開被子起身：“這個你放心，只要不靠近后山，我便不會失控。事不宜遲，我們趕緊走吧。”

        易希見她信心十足，只好跟著她：“好吧。”

        兩人出了屋，一同躍上屋頂。夕陽已快沒入地面，只留了個小圓頂還在發亮耀眼。

        后山不可去，那便只能從正門而出。盡管白鈴與易希已是十分注意，但躍過幾個屋頂，還是突然聽見一聲驚呼：“有妖物闖進觀內了！！！”

        白鈴轉頭看去，正好對上他的視線，竟是廚房里那位害羞的小師弟。

        小師弟面露驚訝，連忙捂上嘴，可惜為時已晚。下一刻，離正便沖了進來：“何方妖物竟敢闖我離清觀……嗯？小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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