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舅舅當學徒。”柳春華哦了一聲，聲音開始變得干澀，

        “他啊，跟他學徒…跟他學好啊，你舅舅可是一個有本事的人，你可要好好學。”

        柳春華一邊說著，心里也慢慢涌出了一股酸味了，剛剛還香氣四溢的飯菜，也在頃刻間沒了香氣，吃起來味同嚼蠟，而且還直泛酸水。

        她心里拔涼拔涼的，這就是她的親哥哥啊，說什么他小舅子不近人情，不肯收徒原來都是鬼話，他只是不想給她的孩子機會而已。

        原來在二哥眼里，她這個親妹妹也只不過是個累贅罷了。

        后面那些人好像還聊了其他話題，但是心如刀絞的柳春華仿佛失去聽覺般，完全聽不到了……

        倒是許雪云還在沒心沒肺的大口吃著碗里的飯，絲毫沒有感覺到母親的難過和擔憂。

        “媽，你怎么不吃啊？”許雪云含著滿嘴的飯問她。

        柳春華懶懶的說道：“我頭暈，吃不下，這菜給你吃吧。”

        說著，她便把碗里的菜撥到了女兒碗里。

        許雪云高興的把飯菜都吃光了，又把媽媽碗里的飯也吃掉了一半，驚的對面說話的人都停止了說話，眼巴巴看著她，

        “唉，還是年輕好啊。”阿蘭感慨道。

        “她畢竟還小嘛，還在長身體。”柳明峰說。

        “對…”看著還在干飯的女兒，柳春華回以尷尬的微笑。

        吃完飯，母女倆便回到了那個小房間。

        阿蘭也在里面坐了幾分鐘，還讓母女倆填了一張表，之后便去午休了。

        “你們今天好好休息，不要亂走動，等下午文件批下來，我會給你們送廠牌過來的。”阿蘭臨走前交代道。

        “嗯嗯嗯。”母女倆又是一番點頭，哈腰表示明白。

        “阿蘭，鑰匙是不是在你那邊？”一個男人在樓的對面喊道。

        “哎呀，忘了給我老公鑰匙了，我要快些回去了，你們好好休息吧。”阿蘭說完這話就一溜煙的下樓走了。

        ——

        一直等到下午三點，阿蘭才火急火燎的送來了廠牌，母女倆根據(jù)廠牌上的編號搬到了三樓的宿舍里。

        阿蘭也急匆匆的回去上班了。

        三樓宿舍是個六人間，里面有個超大的陽臺和衛(wèi)生間。

        雖然只有一個衛(wèi)生間，但是比較之前阿芬的宿舍，那簡直是天淵之別。

        她們先鋪好床，又拿著廠牌，一起去外面購置了一些生活必須用品，然后洗澡、換衣服，洗衣服，忙忙叨叨的一直到晚上八點半，許雪云才有心思坐在小矮凳上翻看下午買來的雜志。

        柳春華則坐在床上折疊衣服，一邊對女兒說:“雪云，你知道我們現(xiàn)在手上有多少錢嗎？”

        許雪云搖了搖頭，她哪里知道這些，她又不管錢。

        柳春華豎起來兩個手指。

        許雪云猜測：“200？”

        柳春華搖搖頭，隨即說出了答案：“20。”

        “啊！不會吧？”許雪云撓了撓頭，

        “早知道，這個小凳子我就不買了，您說現(xiàn)在還能不能退回去？”

        柳春華無奈的指了指她的屁股。

        許雪云馬上像被針扎了屁股一樣的站了起來，拿起凳子就往陽臺的水龍頭沖去。

        “我去把它洗干凈。”

        柳春華輕嘆道:“喜歡就留下吧，阿蘭說這里三餐都供應的。只是早餐實行限量供應，所以我們必須早起才能吃的到。我們兩個人每天早點起床，二十塊應該可以撐到發(fā)工資。”

        “萬一起不來怎么辦？”許雪云猶豫著。

        “那就餓著，餓一頓也餓不死人，反正中午一定會有飯吃的。”柳春華說。

        許雪云：“啊？”

        柳春華鄭重的點了點頭：“嗯。”

        媽媽都這樣說了，許雪云只好又把小凳子重新放回床邊，坐了上去。

        她相信只要有媽媽在，肯定能吃上早餐的。

        翌日一早，母女以開火箭的速度洗漱完畢，興沖沖的就去了到食堂，可到那里才發(fā)現(xiàn)食堂的做飯阿姨已經(jīng)在收拾東西了，里面的鍋里連白粥都見底了。

        “媽，我們沒飯吃了。”

        “沒事，那就多喝點熱水。”

        “熱水能管飽嗎？”

        “那你還有別的辦法嗎？”

        許雪云搖頭，她要是有辦法，也就不會任人擺布，來到這個地方了。

        母女倆沮喪的走出了食堂，又得往車間的方向走去，不管有沒有吃飽，上班還是要上班的，否則連午飯都沒得吃。

        制衣車間在二樓，她們走到二樓門口的時候，正好到點打鈴。

        “到點了，到點了……”

        讓一讓…”

        鈴鈴鈴…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廠區(qū)。

        后面噼噼啪啪的腳步聲也跟著此起披伏的響起，接著是爭先恐后的滴滴打卡。

        母女倆這才反應過來，趕忙拿著廠牌去排隊打卡。

        昨天打籃球的帥哥也在后面排隊，不過今天他身后跟著三個女孩。

        四個人似乎有說有有笑的打好卡就上樓了。

        許雪云失落低下了頭。

        柳春華：“不要跑那么快，我們先站在這里等等阿蘭過來再說。”

        “好吧。”許雪云乖乖的站在媽媽旁邊。

        看著漸漸變短的長隊，許雪云有那么一刻，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學校讀書的時候，學校最喜歡排隊了，不管做什么都得排一條長隊。

        但很快，阿蘭就來了，她一就給母女倆發(fā)了一張公司規(guī)章制度的表格。

        母女倆一臉懵的找了凳子坐好，認真的看著手上的表格：

        這個衣車車間剛開不到一年，在這里上班的基本上都是新員工。

        公司實行的是軍事化管理，上班下班打鈴，工作時間不可以隨便說話，上廁所要和組長請假，凡事不請假的，每違反一次規(guī)定扣兩塊錢。

        看著四周像眼睛一樣的攝像頭，許雪云黯然的低下了頭，這個地方雖然裝修的寬敞明亮充滿希望的樣子，可一看手上密密麻麻的各種規(guī)章制度，她就覺得這是一個明亮的監(jiān)獄。

        而且車間實在太大了，剛剛那個帥哥也不知道坐到哪里去了。許雪云四處瞟也沒看見他的蹤跡。

        算了，找到了又能怎么樣，她現(xiàn)在是在逃人員，還看什么帥哥，還是好好賺錢吧，先養(yǎng)活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看完了沒？”阿蘭有些不耐煩了。

        “差不多了。”母女倆拿著筆，鄭重的在下面知悉人中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這里是專門做內(nèi)衣內(nèi)褲的制衣廠，許雪云所在的車間是專門是做內(nèi)褲，做內(nèi)褲對于學過三個月成衣的許雪云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

        但是柳春華卻學得有些吃力。她雖然之前用老式縫紉機做過衣服，但那已經(jīng)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這些年，柳春華跟著丈夫做的工作都是純體力活。如今要重新拿起這么細的活來做，對于她來說確實是有些吃力的。

        許雪云本想著坐媽媽旁邊順便教下她，可是那個主管不知道是不是怕母女坐一起會說話，居然把她們隔的遠遠的。

        “阿蘭，您能不能幫我說一下，我想要坐我媽媽旁邊。”許雪云跑去求阿蘭。

        阿蘭表示非常的為難：“這是公司的規(guī)章制度，親戚朋友盡量不要坐在一起，否則就容易把車間弄成了菜市場一樣熱鬧。”

        許雪云特別生氣，但是也無可奈何。畢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嘛，看來只能靠媽媽自己想辦法了。

        “你放心，我會幫助你媽媽的。”阿蘭說。

        許雪云點了點頭，看來也只能這樣了，現(xiàn)在只能靠媽媽自己了，希望她不會因為技術(shù)不行被趕出去。

        ——

        漸漸的，母女倆開始習慣了這里的生活，每天早起打早餐，上班下班，食堂車間宿舍，三點一線，生活雖然枯燥，卻充滿希望。

        阿蘭果然是個守信用的人，在阿蘭的幫助下，柳春華很快適應了這里的工作，雖然成為了組里做的最慢的其中之一，但能夠留下來，不會被棄用，已經(jīng)是萬幸了。

        而坐在另外一邊的許雪云是則是另外一種畫風，她本就是一個開朗活潑的女孩，沒多久就和前后左右的同事全部混熟了。

        整個車間百分之七十都是女的，特別是許雪云所在的組，女孩就更多了。女人之間當然有聊不完的話題，特別是年輕的女孩子，那話題就更多了。

        她們一邊上班一邊聊天，有時候聊到開心的話題，幾個小女孩便會發(fā)出哈哈哈哈的笑聲，笑聲像銀鈴一樣的響徹半個了車間，不時引來隔壁組的側(cè)目。

        也因此把視廠規(guī)如生命的車間主管給吸引了過來。

        主管姓丁，是個三十歲左右的本地女人，個子不高，皮膚偏黃，留一頭利落的短發(fā)，常戴一副黑框眼鏡。

        她身上常年穿一套筆挺黑西裝，搭配一雙同色系的低跟鞋，平時喜歡背著手在車間各處游走，乍一看倒頗有幾分學校教導主任的風采。

        她總是神出鬼沒的出現(xiàn)在許雪云身后，走起路來也沒有聲音。每次都能把幾個女孩子抓個正著。

        于是，許雪云和工友在背后偷偷的給她起了個外號:女魔頭。

        她老是阻止大家聊天，說公司規(guī)定上班時間，不能大聲喧嘩。

        可是不管她們多么的小聲說話，她還是會說，上廁所次數(shù)多了也說。

        真是醉了，這簡直就是坐牢嘛，一點自由都沒有。

        有一次，許雪云正說的起勁，突然空氣就安靜了下來，她知道，肯定是女魔頭在身后了。

        果然一回頭她正站在身后，許雪云只好硬著頭皮笑著和她打招：“早上好啊，丁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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