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出走就是她策劃的，聽說她早就找好了下家。

        那邊工資比這里高的多，重點是不會有那么多管束，大家憑本事賺錢，多勞多得。

        許雪云深感這一個多月以來，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對外面的事情充耳不聞。

        如今日星月移，時事早已不同。

        回頭想想也是，大家都是出來混口飯吃的，誰不想多賺點錢。

        雖然這個公司承諾過工作滿五年后，就會分廉租房。

        但是這種空頭支票，是沒有人會相信的。誰又能知道五年后的情形呢？萬一他們變卦怎么辦？

        那天，母女坐在阿蘭十幾個平方的出租屋里，聽著阿蘭夫婦滔滔不絕的講新廠的情形，都有些心動了。

        同去的幾個同事也表示愿意跟著阿蘭去。

        不到一個小時的功夫，大家的意見便達成了一致。

        “我們愿意跟你走。”

        “那你們這個月的工資怎么辦？”許雪云不合時宜的問出了口。

        阿蘭立即說：“這個月的工資到了那邊后，那邊的工廠會補回來一部分。”

        “還有這樣的好事。”許雪云也有些心動了。

        接下來幾天，母女倆一邊忙著打包行李，一邊裝作認真上班的樣子應付著。

        這樣的大公司，當然不可能給大家結清工資啦。甚至可能出門都要被攔住。

        所以大家一致決定趁上班時間溜出去。

        可怎么溜，阿蘭沒有說，媽媽也沒有說。

        約定走的那天天氣晴朗，溫暖的陽光灑在許雪云的臉上，天空中漂著的朵朵白云美的像畫報一樣。她用手輕輕的覆在額上呆看著，那金光閃閃的陽光也像極了希望之光……

        劉春華忽然說：“要不還是你先留在這里吧，我先去那邊打探打探。”

        許雪云回頭看向母親，說：“你都要走了，我留在這里還有什么意思？”

        柳春華想想也是，便沒有再堅持。

        母女倆和一干同事拉著行李箱，悄悄的躲在宿舍里面，等著阿蘭的電話。

        “阿蘭有沒有說幾點來接我們？”

        “她說是說了九點，但我們也要先想辦法出了這個廠門才行。”

        一行人左等右等，等到快十點的時候，阿蘭才打電話過來，叫他們帶上所有的行李，可以出發了。

        一行人這才得令似的，浩浩蕩蕩的拉著行李箱直走到廠門口。

        不出所料，他們果然被廠里保安攔下來了。

        保安看這么多人要一起出廠，嚇得立即打電話給總經理。

        總經理命令人事部想盡辦法把他們留下，并且一個一個的把他們傳去人事部辦公室洗腦。

        傳到許雪云的時候，人事部經理直接就把她帶到了總經理的辦公室。

        總經理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的，穿著打扮和丁主管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她還化著精致的淡妝，臉上掛著淡淡的笑，一副從容女強人的樣子。

        此時，總經理正悠閑的坐在辦公室里喝著咖啡，見許雪云進門，她馬上放下咖啡，熱情的招呼：“許雪云進來坐吧。”

        許雪云傲氣的站在門口，并沒有進去的意思，表現的一臉漠然，

        “不用了，我還要忙著賺錢，沒有功夫陪你喝茶。”

        說完，她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總經理驚訝的愣在原地。

        ………

        可能是眾志成城，最終公司還是給大家放行了，要走的20幾個人里，只有三個人留了下來，其他人都順利出了廠。

        一行人拖著行李，浩浩蕩蕩的往阿蘭的出租屋走去，他們先是把行李拉到了出租屋。

        阿蘭在那里早已經為所有人定好了快餐。

        大家被她感動的又吹了一波她的彩虹屁，說她雖然辦事耿直任性，但是卻利落周到。

        由于行李實在太多，出租屋里根本沒有下腳的地方，大家只好各自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吃飯。

        這頓飯大家都吃的有些心不在焉，也許是擔憂未知的未來，也有可能是在期待更加美好的明天。

        下午三點左右，阿蘭租了二輛出租車，載著眾人去新公司。

        許雪云原本以為只是在附近而已，沒有想到車開了兩個多小時，才到新公司所在的區域。

        剛下了車，一股濃烈的汽車尾氣的氣味，夾雜著塵土迎面撲鼻而來。

        忍了一路都沒嘔吐的許雪云，立即喊停司機，沖出車外，在馬路邊大吐特吐了起來。

        有幾個女孩看她們吐，也跟著吐了起來……

        這一路顛簸的還真是遭罪呀。

        下了出租車之后，阿蘭帶著眾人左拐右拐，最后走進了一條臭氣哄哄、垃圾滿地的巷子里。

        這條巷子的臟亂差，直接刷新了許雪云的認知，熏得她差點又吐了。

        阿蘭面帶微笑的指著前面說:“從這走到盡頭，就是我們的宿舍了，大家快跟上，小心腳下！”

        許雪云一臉嫌棄的看著這個破敗的巷子，開始懷疑這是不是羊城。難道他們被騙了嗎？

        正當許雪云一頭霧水的時候，準備開口詢問的時候。有滴滴答答的水往頭上漏，許雪云以為天下雨了，便抬頭看了看。

        可這一抬頭不打緊，那水直接滴到了許雪云的嘴邊，她趕忙拿出口袋里的紙巾細細的擦拭。

        走在旁邊的人趕忙躲避著往中間挪。

        阿蘭見許雪云如此講究，笑說：“沒那個必要，這就是人家衣服上的水漏下來的。你走中間，不要靠著邊沿，就不會漏到你身上了。”

        “啊，以后我們就要住在這樣的地方啊！”

        “這樣的地方怎么啦？”阿蘭說，“想當年我剛出來打工的時候，租的出租屋還會漏雨呢。”

        “不會吧，這還不如我們村呢。”

        “誰說不是呢……”

        柳春華悄悄的扯了一下女兒的衣服。

        許雪云非常的郁悶，不好，還不讓說，真是…

        頭頂是隨風飄搖的衣服，腳下是各種生活垃圾的小巷，這個貌似沒有后顧之憂的離廠，似乎并沒有想象的那么美好。

        他們確實都累了，沒有人在說話了，只是拉著行李，跟著阿蘭機械般的往前走。

        他們小心翼翼的快步走著，大概十分鐘后，終于，阿蘭指著前面一棟看起來比附近稍微好一點建筑物說:

        “到了。”

        緊接著便領著眾人直接上了房子的四樓，那是一個套房，門都沒關，外面是客廳，里面是臥室，再里面是書房。

        客廳里面放滿了雙層的鐵架床，陳舊的鐵架上到處都是斑斑銹跡，有些床的床板還有明顯被蟲蛀了的痕跡，而且床和床之間只隔了一米。

        廁所倒有兩個，里面一個外面一個；最外面還有一個陽臺，雖然很小，但總比沒有的好。

        阿蘭安排男的住客廳，女的住里間。

        許雪云母女還有燕子被安排在最里面的書房。

        不到六平米的小房間里放了三張鐵架床，擁擠的只夠一個人在過道上走動，而且是伸不開手腳的那種。

        宿舍里沒有熱水器，公司也不提供熱水。

        所以他們要自己去外面買熱得快燒水，才能洗澡、洗臉。

        這樣的環境，和原來的公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對！

        應該說根本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獄！

        一起來的同事們都有些后悔一時沖動出了廠，可開弓沒有回頭箭，想回去是不可能的了。

        稍稍收拾一番后，大家便聚到陽臺上小聲的吐槽這里的臟、亂、差！

        但是吐槽歸吐槽，卻并沒有人說要離開的話，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

        他們回不去了，再沒有了退路，只能向前。

        都是窮苦的農村出來的孩子，一想到阿蘭說這里比那邊工資高。

        便都認為環境差一點也就無所謂的，只要能賺到錢就可以了。

        聊到后來大家都散了，都將就著洗洗就睡了。

        第二天八點整，還在睡夢中的大家就被阿蘭的鴨公嗓叫起:“上班了！起床了！”

        眾人紛紛從床上蹦了起來，爭先恐后的往廁所跑。

        可只有兩個廁所，十幾個人用，排了很久的隊才輪到許雪云。

        更加無語的是:廠里比起宿舍也好也不到哪里去。

        走了十分鐘左右，才來阿蘭所說的廠房。

        這是一棟四層的老式樓房，樓的外墻上已經有數不清的各種黑點，就像是白色衣服上的污漬，看著難受，但是卻沒有辦法清洗掉它。

        附近都是一樣的建筑物，房子和房子之間的距離特別的近。

        他們耳邊不斷的傳來轟隆隆的機器聲音，看樣子這里應該是個工業區。

        工作的地方在一樓，里面的設施也好不到哪去。

        墻是黑黃色的，上面不知道被哪個調皮的孩子涂鴉的面目全非。

        里面一看就知道很久沒有人走動了，蜘蛛網隨處可見。

        跟著一起來的大多都是女的，大家都特別的嫌棄這里的臟亂差。

        但抱怨了一通之后，眾人還是動手把車間里里外外都重新規整了一遍，這才開始一天的工作。

        這里做的基本上是襯衣、裙子之類的外單。

        二樓的人路過一樓樓梯口時，發現一樓這里有這么多年輕的女孩子，那些個單身漢高興壞了，一個個都借故上廁所，偷溜下來假裝路過。

        眼睛卻像狼一樣飛快的的往女孩子身上掃射一遍……

        阿蘭說二樓也是同一個老板的，二樓是整件車間，專門做成品的。

        聽說那里的人個個都可以把一件衣服完整的做出來，聽起來好像特別厲害的樣子。

        一樓是老板特意為阿蘭他們的到來，剛租下來的。

        由于他們的技術都不到家，所以只能做流水線，工序由阿蘭按照每個人所擅長的技術分配。

        這里的工作遠沒有阿蘭吹的那么好，甚至根本就和她說的天差地別！

        每天正常上班八點至晚上11點半，沒有保底工資，沒有加班費，純計件工資，做多少算多少，請假沒有全勤獎，沒有雙休日，發工資當天才能放一天假。

        這樣算起來根本沒有業余休息時間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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