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雪云不屑的聳肩：“您這是委曲求全，如果這就是世界本來面目的話，我寧愿不要長大。”

        可話是這樣說，又哪里有人能夠控制長大的速度呢。

        下午的時候，他們逛遍了學校，用手機拍了很多合影，姐弟倆仿佛回到了吵吵鬧鬧的小時候。

        柳春華不斷的拍下兩個孩子的身影，姐弟倆開心的像兩個瘋子一樣在學校的草坪上擺拍，暫時忘記父母離婚所帶來的陰影。

        “媽媽，你看那邊有一個塔，我們去那邊拍照吧。”

        “這里也很漂亮，有很多花。”

        …

        晚飯是在學校的食堂吃的，正值暑假，整個學校除了許景文就只有保安和幾個清潔工，不得不說，許建青為了打贏這場官司，可真是太心狠了。

        弟弟一個人在這里一定很孤獨吧。

        可許雪云問他，許景文卻說:“沒事，一個人挺好的！而且不回去就不用挨打了。”

        “……”許雪云心塞的不知道說什么好。

        一旁的柳春華聽到兒子的話，一個勁的搖頭嘆息。

        她是多么想帶著弟弟一起走啊，可也是她知道不可能的。

        柳春華抹干眼淚問兒子：“你的眼睛現在算是好了嗎？”

        許景文苦笑了一下，說：“算是吧，現在看字沒那么模糊了。但是看東西斜過一邊的毛病，估計是改不了了。”

        “那…”柳春華猶疑了一下又問，“你做手術的時候疼嗎？”

        許景文臉色瞬間黯淡了下去，不咸不淡的說：“非常疼，疼得我都快暈過去了。您那時也不知道來看看我。”

        柳春華：“我也想啊，可是當時你爸爸那個樣子，我若是趕過來，估計現在已經不在了。”

        許景文冷哼了一聲，悠怨說：“吹吧，他還敢打死你不成？還不是因為你更加愛姐姐，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聽到這句話，劉春華瞬間被氣急，剛剛還握住兒子的手瞬間松開，改扶住旁邊的樹，近乎歇斯底里的對著兒子吼道，

        “我更愛你姐姐是吧？！不愧是我的好兒子，這事我得好好跟你算。你七歲的時候有一次調皮偷了你爸十塊錢。還記得吧？”

        許景文點了點頭，有些不自然的攪動著手指頭。

        許雪云聽到這話馬上轉身回到媽媽的旁邊，說：“我記得那一次弟弟的手差一點就沒了。”

        柳春華沒有理會女兒，而是直直的看著兒子，繼續剛剛的話題：“結果你爸爸拿著菜刀就要砍了你的手，當時是不是你媽我攔在前面的？最后我的這兩顆門牙也光榮的犧牲了。還有上一次要不是你突然半夜三更發高燒，這事會鬧到現在這種地步嗎？”

        許景文不說話了，只是立在那里，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可是你救了很多次姐姐啊！你只救了我兩次。”

        “拉倒吧，你這熊孩子。還敢說這事。”柳春華憤憤的說，

        “你姐姐哪次挨打不是因為你調皮，那時候你天天跑出去玩，家務一件也做，全是你姐姐幫我做。結果你晚回來了，挨打的是你姐姐，你弄的一身臟，挨打的還是你姐姐，你成績不好，挨打的更是你姐姐。你就是你姐姐的克星，你姐姐因為你啊，差點沒被你爸打死。你還敢說這種沒良心的話，真是…”

        柳春華說著便大力的開始折旁邊樹的枝條，嘴里說著：“你就是欠打，今天我好好揍揍你，讓你知道挨揍的滋味。”

        樹的枝條實在是不好折，柳春華生氣的不再折了，而是抓了一把樹葉丟到兒子面前。見兒子一頭的樹葉狼狽又無辜的看著她，她又于心不忍的幫他拍干凈。

        母子倆你追我打的圍著樹跑了起來。

        柳春華：“你給我站住。”

        許景文：“我傻啊，站著就挨打了。”

        許雪云看在眼里，邊默默的退到一邊，其實她心里清楚的很，重男輕女的思想已經在媽媽心中根深蒂固，甚至就算現在離婚了，她還是指望著兒子能給她養老。

        起初知道這個真相的許雪云，心里是有怨恨的。可經歷了這么多事情，她也想漸漸明白：這是一個時代的認知，她無法改變，更無力改變。

        那就讓時間來證明一切吧，她相信總有一天媽媽會看清楚誰才是值得依托的人。

        弟弟的一只眼睛先天性視網膜脫落，是許雪云逃走的前一年診斷出來的。

        醫生說:這樣的病七歲之前是可以治療痊愈的，可惜發現的太晚，現在只能做手術遏制住他脫落的速度。

        至于什么時候脫落徹底瞎掉，誰也不知道，主要看個人的抵抗力。

        當年柳春華聽完醫生的話，氣憤的說：這事都怪自己婆婆，因為第一胎生的是女兒的緣故。所以余秀喜并沒有像懷第一個那樣好好待她，而是一個勁的催著兒媳婦去干農活。

        那時剛好是孕吐最嚴重的時候，正是陽春三月，余秀喜便天天逼著她下到冰冷的稻田里插秧。

        甚至還理直氣壯的說:“第一胎就是養的太嬌氣了，才變成丫頭片子的。”

        “……”柳春華也沒有多加反駁，因為她根本斗不過這個彪悍強勢的婆婆。

        她只好挺著大肚子，忍著各種不適，打農藥、收稻子，一樣也沒有耽誤。

        生的時候正好收了最后一畝稻田……

        許雪云用力的搖頭，這個家簡直就是一堆爛攤子，剪不斷理還亂，幸好現在算是解脫了。

        至于弟弟，替他挨的那些打早已過去，許雪云自認為已經長大了，懶得把那些不好的回憶放在心里，省的心煩，自然也就不會生出來多的怨恨和不平。

        而現在的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自保尚淺困難，實在是有心無力啊。所以她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弟弟回到那個地獄里去。

        母子倆短暫的矛盾，不一會兒功夫就煙消云散了。

        他們在許景文隔壁宿舍住了一晚上，次日一早便去車站坐車回羊城了。

        直到走的那一刻，母女倆都沒有提要帶許景文走的話，當然許景文也沒有說。

        因為他們都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臨走許景文忽然大聲的叫住媽媽，說：“媽，你到時候再給我寄一個手機過來吧，沒有手機真的很不方便的。”

        柳春華呆愣了半秒，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好，等我下個月發了工資給你寄一個新手機。”

        ——

        回到羊城次日，車間的組長便打電話叫許雪云緊回去上班，因為組里正在趕貨，今晚要通宵。

        許雪云滿口答應了下來，開始收拾床上擺放的行李物品和外婆讓帶的一些土特產。

        頭天坐了一天的車，暈車的勁還沒有過。

        其實她很不想回去上班，但不回去又能去哪里呢？除了制衣廠，她已經無處可去。

        由于廠里趕貨，許雪云連續上了一個禮拜的夜班，終于把廠里的貨趕完，老板大發慈悲，給整個廠放了兩天的假。

        聽到這個消息的片刻，整個車間瞬間是歡呼雀躍的聲音。

        這一個星期以來，大家兩班倒，個個都快受不了了。兩天的假期，對于制衣廠來說，簡直是天大的恩賜。

        翌日中午，許雪云還在宿舍睡懶覺，這幾天太累了，她實在是不想出門，就在她準備翻個身繼續睡的時候。媽媽突然打電話過來語氣是忍俊不禁的喜悅:“雪云，我戀愛了。”

        許雪云驚愕：“真的嗎？太好了，那人是誰啊？我可以見見嗎？”

        柳春華：“就是你最小的那個堂叔許金亮。”

        “什么！就是那個好賭成性把第一個老婆氣跑了，后來又把第二個從窯子里找來的老婆騙光錢財后，便逃之夭夭一直杳無音訊的混蛋？”許雪云不可思議的拿著電話質問她。

        “不要那樣說人家嘛！他現在悔改了，他和我說他現在正在一家工廠做廠長呢！他還說了，等賺了錢就在我們家鄉的縣城買房買車，然后和我好好過日子。”柳春芝趕忙辯解道。

        “狗改不了吃屎！他那樣的人，是天生的騙子，絕對不可能改的。”許雪云耐心的勸她。

        “你不懂，他現在不一樣了！他很溫柔的，不會像你爸爸一樣打人，而且他以前還幫過我呢……”柳春華欲言又止。

        許雪云：“幫過你你就相信他啦？說不定他還幫過其他許許多多的女人呢！而且對任何一個都很溫柔。他那種人渣好賭成性，好色成癮！除非死了，要不然絕不可能改的！”

        可那頭的媽媽還是執迷不悟堅持說:“你不懂，你還小，不懂大人的感情……”

        許雪云對著廁所的天花板翻了一個白眼——媽媽的腦子是被外星人偷走了嗎？吃了這么多虧居然還會相信這樣的鬼話？

        說起來許金亮第二個老婆是多精明的人啊，她閱人無數的，到頭來還不是被他騙的人財兩空。

        但許雪云轉念一想，媽媽此時被寂寞和她想象的愛情沖昏了頭腦，肯定是聽不進自己說的話的，她決定還是從其他地方著手吧。

        思及至此，她決定先看看情況：“好吧，您既然喜歡，我也不好反對，但是，我要見他一面，看看他是否真的悔改，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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