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槽歸吐槽，許雪云還是認(rèn)真的和媽媽解釋起來，

        “這還需要猜嗎？您不是說他是我們那個鎮(zhèn)的嗎？可是據(jù)我了解，我們那邊的正常結(jié)婚年齡是二十二歲左右吧。可是，您看他，父母健在、長得也不丑，自己有份正當(dāng)手藝，工資也不低，為什么沒有女朋友呢？肯定是有不良嗜好啊！可您又說他不會抽煙喝酒，那就剩下賭博啦！”

        “呀！我女兒真的了不得！不愧是我生的，這都能猜出來！”

        “……”許雪云不以為然的翻了個白眼，順手拿起杯子里的涼白開，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

        過了半晌，柳春華才釋然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走吧，我們?nèi)コ燥垼�吃一頓好的。”

        “是得吃頓好的，我剛發(fā)完工資，今天我請客。”許雪云感覺自己終于解決了一個大麻煩，心情大好。

        “我要去拐角那家，那家的青椒肉絲炒的最好吃了。還有爆炒腰花也是一絕啊！”

        “好，就你最會吃。”柳春華寵溺的點了點她的鼻子。

        許雪云本以為終于可以過上安生日子，誰曾想事與愿違，又一次母女吃完晚飯散步的時候，媽媽又舊事重提。

        許雪云不滿的提出了抗議：“媽，我才19歲啊，你就這么急著把我嫁出去嗎？”

        柳春華喟然嘆息道:“哎，雪云啊，女孩子始終還是嫁人才有保障的，你現(xiàn)在還年輕，想要選擇什么樣的男人都有，這個不行咱就換一個，你嫁出去了，我才能安心啊。”

        “我如果嫁出去了，你怎么辦？你老了怎么辦，誰給你養(yǎng)老？”許雪云有些不懂她的意思了。

        難道媽媽因為外公死了，開始想不開了？

        “我怎么樣都能活的，我有技術(shù)，做衣服嘛，就算到八十歲只要還能動，都不會餓死的。”柳春華切切的說著，語調(diào)中帶有一絲悲涼之意。

        “我現(xiàn)在就怕…因為我的事…影響到你。”

        “什么影響？我這不是好好的？”許雪云見媽媽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忙拿起床頭的抽紙遞給她。

        柳春華一手接過女兒遞過來的紙巾，卻沒有用來擦眼淚，只把紙巾團成團，握在手里，繼續(xù)說著:“你大舅給你尋摸了一個好人家，是你大舅媽娘家親戚，那小伙長得那叫一個帥啊，簡直就是低配版的郭富城。”

        “……所以呢？”看著媽媽吹牛的樣子，許雪云搖了搖頭。

        柳春華見女兒一副不信的樣子，又說:“他家里是開制衣廠，你不是說想學(xué)服裝設(shè)計嗎，正好嫁給他就可以學(xué)了！”

        “切，我還以為多么了不起呢。”許雪云還是一副沒興趣的樣子。

        終有一天她也開一家服裝設(shè)計公司，自己擔(dān)任總設(shè)計師，設(shè)計出這世界上最好看的衣服，注冊獨一無二的商標(biāo)。

        她才不要靠那些臭男人呢。

        柳春華見女兒仍然不為所動，便開始著急了起來:“許雪云！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沒有文化！沒有背景！根本就沒有人愿意幫你！你如果靠你自己，就算拼到八十歲也還是個小裁縫！”

        “……”許雪云被罵蒙了，她不明白媽媽這唱的又是哪一出？難怪人家說女人變臉比翻書還快。

        “你以為成功光努力就行嗎？沒有背景，沒有文化，誰愿意幫助你？誰愿意搭理你！”柳春華拿起了旁邊的水喝了一口，

        “你以為你心里那點小九九，我會不知道嗎？你可不要忘了，你是從我肚子里出來的。”

        “……”哪有人這樣打擊自己親生女兒的，許雪云被她這樣說的，突然生出一肚子的火。

        為了避免發(fā)生和那天一樣的事情，許雪云準(zhǔn)備轉(zhuǎn)身走人，不再聽那些莫名其妙的嘮叨。

        偏偏柳春華早已預(yù)料女兒想逃避，一伸手就拽住了準(zhǔn)備抬腳離開的女兒。

        但許雪云一想起剛剛媽媽說的那些話，氣就不打一處來，她氣憤用力的一甩媽媽的手，隨即哐當(dāng)一聲，后面響起了“撕”的一聲驚呼。

        許雪云嚇了一跳，趕緊回身查看，才發(fā)現(xiàn)媽媽被她甩到了一邊，頭剛好磕到門上。

        原來剛剛一生氣，忘了房間的狹小，門和床之間只一步之遙。

        許雪云趕忙回頭上前扶起媽媽:“媽，您沒事吧？”

        柳春華用力掙開女兒的手，慢慢站了起來，徑直坐回床邊低著頭嘆氣。

        許雪云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走又不是，不走也不是，空氣也莫名的在尷尬中凝固了起來。

        她感覺到自己仿佛做錯了，但是糾結(jié)了半天也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只傻愣愣的呆在原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大氣都不敢出。

        窗外忽然飛進來一只不識趣的蒼蠅，在她們頭頂嗡嗡嗡嗡的叫著，那蒼蠅在狹小的房間里來回盤旋了兩圈，最后發(fā)現(xiàn)里面并沒有好吃的之后，便又從窗口飛走了。

        房間里再度陷入尷尬的寂靜中，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許久，柳春華拍了拍旁邊的位置，示意女兒過來坐，她這才如釋重負的、乖乖的挨著她坐下，并小心翼翼的說：“對……不起，媽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雖然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

        柳春華沒有理會女兒的道歉，只自顧自的說:“你還記得之前和阿蘭在一起的那個廠嗎？”

        許雪云點了點頭，那個讓她連續(xù)受了三次挫折的地方，她怎么可能會忘記。

        “你知道為什么后來阿蘭又接受你了嗎？你知道為什么那個瘸子后來態(tài)度也180度大轉(zhuǎn)變嗎？”

        許雪云不明所以的看向媽媽紅紅的眼睛，開始仔細的咀嚼著她剛剛的問題，都過去這么久了，為什么她突然問起？

        難道？

        “你不是說是你發(fā)小幫了忙嗎，難道你是騙我的？”許雪云脫口而出。

        “當(dāng)然了，你當(dāng)時不會以為真的有那么多好運氣吧？那板房的紅英根本就不是我的好朋友！是我給了她二百塊錢才幫忙的。”柳春華娓娓道來，

        “還有那個瘸子師傅嫌棄你累贅，影響他業(yè)績，又反悔了，所有才懶得搭理你。我暗地里又找到他老婆重新又塞了二百塊作為學(xué)徒費，他這才喜滋滋的愿意重新接納你。還有那阿蘭，我當(dāng)時去求了她好幾次，又是買油，又是買水果，還給她提了一箱的牛奶。她才勉強答應(yīng)讓你重新回她組里的。”

        “所以說…我的那些莫名的好運氣，都是你花錢買來的。”許雪云頹然嘆了口氣。

        她的生活原來從來沒有容易過，原來一切幸運的背后都是有人為你負重前行。

        柳春華鄭重的點了點頭：“對，我看你挺有天賦的，以為你是做這塊的料。”

        “……”許雪云看著一臉嚴(yán)肅的媽媽，心中百感交集。

        我的親媽啊！她當(dāng)時是真的以為奇跡發(fā)生了，還一直感嘆老天爺待她不薄呢，沒有想到是親媽一直在暗中幫忙，原來媽媽就是老天爺吶。

        “我知道，這些年你越來越封閉自己，越來越不愿意和人交流，多少是受到我的影響啊。”柳春華不由的悲從中來，

        “你再這樣封閉下去，時間長了，腦子都會出問題的，難道你是想要孤獨終老嗎？”

        還是被媽媽看出來了，她明明掩飾的很好啊。

        “答應(yīng)我今年過年回去看看吧！至少去見見世面也好。你要明白，世界上還有許許多多的好男人，我們娘倆好好挑，一定可以找到一個最好的。”

        “現(xiàn)在你還年輕漂亮，想找什么樣的沒有呢？大把男的不會在意你的出生，愿意娶你的，只要你愿意。”

        其實對于一直所追求的理想，許雪云早就開始動搖了，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永遠屈居于人下，她總想著有一天能夠沖破這個階級的天花板，到達上一層去。

        雖然她心里清楚的很，這比做夢還玄幻，但她自以為年輕應(yīng)該可以實現(xiàn)這些事情的，可是這些年血一樣的教訓(xùn)告訴她：如果不走歪門邪道，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上班拼搏，她就算拼到死，也沒有靠近天花板的資格。

        許雪云：“可是，我萬一遇到的人比許健青還可怕呢？”

        “不會的，這不還有我嘛，”柳春華說，“誰敢欺負你，我一定替你出頭，絕不讓你受半點委屈！”

        “你自己都自身難保，還替我出頭？”許雪云不太信了。

        “你都不知道，離婚那天，”柳春趕緊轉(zhuǎn)移話題，“離婚那天，你爸爸說：就你們兩母女，以后肯定是做尼姑、住廁所的命！我當(dāng)時那個氣啊。”

        “……”許雪云看著滿臉憔悴的媽媽，覺得她看起來好像比昨天老了許多，難道是錯覺？

        但是她還是覺得媽媽的話過于偏執(zhí)，她還那么年輕，總有一天可以靠自己闖出一片天地來的，為什么非得要選擇嫁人這條不歸路呢？

        難道媽媽受的那些苦還不夠嗎？非得要母女倆受到同樣的苦之后，才知道自食其力的重要嗎？

        “您就是因為當(dāng)初沒有嫁好，遇人不淑，才導(dǎo)致我們今天的局面。”許雪云認(rèn)真的思考著措辭，想著盡量不要傷到媽媽，免得又發(fā)生不必要的沖突，

        “您現(xiàn)在為什么還要把我逼到和您走一樣的路呢？難道你希望我和你一樣受那樣的屈辱？”

        柳春華看著振振有詞的女兒，一時竟無言以對。最后只得無奈地問她：“那我們現(xiàn)在還有別的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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