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遺言
月上中天,山上。
飯堂旁邊,一個隱秘的角落里,兩個奴隸緊盯著山脊處,低聲交談。
“你說大晚上的,三哥叫我們監視蘇羽干嘛!”
“不知道,我們只要完成三哥交代的任務,下一次可以少干一點活!”
“蘇羽這么晚了還下山,這么久沒上來,不會死在下面了吧?”
“不會的,聽說蘇羽前天晚上在下面呆了整整一夜,第二天還活蹦亂跳的…”
“噓…他上來了!”
一個奴隸趕緊打斷談話,抬頭望去,看見山脊處有一道模糊的身影,背著竹筐,艱難地爬了上來。
哐哐…
他衣衫襤褸,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步前行,腳下的鐵鏈與地面摩擦,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竟然上來了,還背著二牛一起,這下有人要倒霉了!”
對于蘇羽將二牛救上來,兩個負責監視的奴隸很是震驚,不過又幸災樂禍起來,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他們可是很清楚的,只是被李三威脅,下了封口令,又攝于廖三的威勢,這才沒有通風報信。
但是,二牛沒死,被蘇羽救了上來,有人就要遭殃了。
皎潔的月光下,目送著蘇羽的身影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拐角處。
“走,蘇羽回來了,告訴三哥去!”一個奴隸直接起身,欲要回去通風報信。
“別著急!”
另一個奴隸拉住他,說道:“等會兒再通報也不遲!”
“為什么?”
“你傻啊,蘇羽過幾天就死了,剩下廖三他們一家獨大,我們出頭的機會更加渺茫,若是蘇羽和他們斗個兩敗俱傷,我們才有出頭的機會!”
“你說的有理,若是廖三死了,過幾日蘇羽被采補身亡,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聞言,那個起身的奴隸蹲下來,然后問道:“我突然有點肚子疼,可能是吃錯東西了,去茅廁先!”
“我也肚子疼,同去?”另一個奴隸心領神會,立即出聲迎合。
說著,兩人相視而笑,然后勾肩搭背,朝茅房走去,只是移動的速度有點慢,完全不像是拉肚子,急著上茅房的模樣。
詩曰:一曲肛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
...........
蘇羽拖著疲憊的身軀,將昏迷中的二牛背回住處,很小心的將他從竹筐內抱出來,歷經一陣奔波,左腿的骨頭徹底斷裂,只剩下皮肉連接著,不斷晃動搖擺。
他將二牛平躺著放在床上,出去找了幾根樹枝回來,又打了一盆水,將二牛的傷口清洗干凈。
嘶~
先前準備的繃帶,在蘇羽受傷的時候,就已經用完了,他只好取下床單,撕成一根根布條,緊接著,從床下取出儲存藥粉的陶罐。
一切準備就緒,蘇羽捏著二牛搖晃的斷腿,開始進行接骨,憑著煉體二重境界,對于人體結構有著超乎常人的感知,三兩下便將骨頭接好了。
接好骨頭以后,撒上藥粉,纏上床單制成的繃帶,拿起身旁的樹枝固定,再綁上一層繃帶,當一切完成,他站了起來,伸手拭去臉上的細密的汗珠,終于松了一口氣。
“還有一些粉碎的骨頭渣還未矯正,但以我的能力,只能做到這樣了,若是林纖月出手就好了,達到煉血境,就可以查探對方的身體,這點傷勢自然是不在話下。”
念及如此,蘇羽搖了搖頭,林纖月只在乎他的死活,對于其他奴隸,沒動手打死就不錯了,求他出手治療二牛,這個想法太過天真。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解毒,將昏迷的二牛喚醒!”看著二牛靜靜躺在那里,胸口微弱的起伏,蘇羽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二牛被咬的時間太久,毒素已經蔓延至五臟六腑。
在他矯正骨頭的過程中,二牛并未發出一絲聲響,整個人陷入了深度昏迷,可見情況有多糟糕。
“怎么辦,難道要向林纖月求助?”
隨即,蘇羽還是微微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忽然沒腦海中閃過一絲靈光。
血?對,我的血里面有神秘物質,它能治療我的傷,一定可以治好二牛!
蘇羽腦海中閃過那天晚上,無數毒蟲在神秘物質照耀下,紛紛退卻的畫面,心中越發的肯定。
“死馬當活馬醫,試試看!”蘇羽咬了咬牙,拿出斷劍,在手掌心劃出一道狹長的傷口,扳開二牛的嘴巴,緊握拳頭,將流淌下來的血滴入他的嘴里。
蘇羽的血液里閃爍著瑩瑩白光,恍若星星點點,隨著時間流逝,將近一碗血流入二牛嘴里,他才收回拳頭,纏上繃帶止血。
“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只能聽天由命了!”
蘇羽面色有些蒼白,又很快變得紅潤,他喝了整整五年的十全大補湯,血液里蘊含著無數藥物精華,再加上治愈傷勢有奇效的神秘物質,這些都不能將他喚醒,那就真的束手無策了。
處理完二牛的傷勢,接下來只能等待,蘇羽也空閑下來,為了救二牛上來,他身上也有很多傷口。
腳踝處的摩擦傷,荊棘的刺傷以及劃傷,還有很多擦傷,這些傷痕雖是外傷,卻遍布全身,還有屁股上的毛刺需要拔出。
蘇羽脫下破爛的衣物,將陷在肉里面的尖刺一根根拔出來,拿著濕毛巾擦拭身體,再涂上藥粉,綁上繃帶。
咳咳!
蘇羽剛處理好自身的傷勢,耳邊傳來一聲輕咳,十分微弱,若不是他耳力驚人,根本察覺不到。
他神色欣喜,快步挪到床邊,看見二牛微微睜開雙眼,于是輕聲問道:“二牛,你終于醒了,感覺怎么樣?”
“好……好痛!”二牛嘴唇翕動,低聲喃喃道,蒼白的臉上開始扭曲,似乎在承受著莫大的痛苦。
“咳咳,羽…哥,我不…不行了,給我一個…痛快吧…”二牛又輕輕咳嗽,面露痛苦之色,雙目神光渙散,話都說不清楚,斷斷續續地哀求。
“不,你一定會好的,相信哥,哥一定會治好你的!”蘇羽慌了,連忙扯開手上的繃帶,扳開已經止血的傷口,繼續給二牛喂血:“哥的血有很多,多喝點,然后睡一覺就會好了!”
他的語氣中帶著哭腔,拼命地擠壓手臂,鮮紅的血不斷流向二牛嘴里,這一刻,他只想要二牛活下來,他答應過的,要帶著二;丶摇
噗…咳咳…
忽然,二牛將喝進去的血全都咳了出來,鮮紅的血順著他的臉龐流淌,染紅了一大片床單。
“二!
蘇羽一聲悲鳴,閃電般收回手掌,上前將二牛抱在懷里,伸手撫摸他的胸膛,希望他能夠止住咳聲,可以正常呼吸。
“二牛你別死啊,你死了誰給我打飯洗衣服,我說過要帶你回家…帶你吃兔子肉的,你千萬不能死…”
奈何天不遂人愿,在他接觸二牛的胸口時,入手的卻是柔軟之感,劇烈的毒素已經將他的內臟腐蝕殆盡。
只見二牛黝黑的臉漸漸泛著紅光,整個人變得精神起來,借著回光返照的力氣,伸手緊緊握住他已經僵住的手,似乎有什么話要對他說。
“你說吧!”蘇羽攥著他的手,沉聲道。
“回…回家…妹…妹!”
話音剛落,二牛猛地噴出一口濃黑的血,胸口干癟下去,就連皮膚都泛著黑光,而后神光開始渙散,緊握的手也放下了。
二牛不行了!
蘇羽心中悲泣,他知道這是用他的血,吊著最后一口氣,現在隨著一口污血噴出來,這口氣也就泄了。
他搖晃著二牛的身體,直到二牛沒有了動靜,這才接受了二牛已經死去的事實。
沉寂良久,他伸手合上二牛的雙眼,喃喃道:“二牛…走好,如果我能夠逃出去,一定回家看望你妹妹,至于害你之人,很快就會下去陪你!”
人非草木,熟能無情!
他來到這個世界也就半年多,日夜相處下來,早就將二牛當成是朋友對待,他受到自己牽連,付出了性命,他內心愧疚難安。
原本這一切都可以避免的,一直以來,他內心還是處于平和狀態,能不殺人便不殺人,因此,他在逃跑之時,斬了廖三一臂,沒取他的性命,食堂斗毆時,只是教訓他們一頓而已,并未下狠手。
如若當初狠心一點,將廖三殺了,將麻臉奴隸打殘,也就不會有這些事情了,二牛也不會受到牽連,付出了寶貴的性命。
“這就是弱肉強食么,我早該醒悟才對!”
蘇羽口中喃喃,眼中寒光閃爍,他來到這里,就要去適應這個世界的規則,這種親友離去的感覺,有一次就夠了。
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
有些嘴上叨念的大道理,只有經歷過才會刻骨銘心,蘇羽漸漸明白了。
這般思慮下,他開始打水為二牛整理遺容,這個破舊的屋子也沒有什么好東西,枕頭下面墊著一身錦袍,是唯一干凈整潔衣物。
“即使生前是低賤的奴隸,走的時候也要干干凈凈的!”
他將二牛身上的污血清洗干凈,梳了一個好看的發髻,為他穿上錦袍。
梳理結束后,他抱著二牛的尸身,朝屋后走去,他要將二牛葬在山崖邊上,那里可以看遍山谷內的風景。
不知何時,月亮隱去,濃郁的烏云籠罩了天空,遮住了漫天星光,時間在流逝,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幾個時辰,黑夜逐漸退去,晨光熹微,第二天即將來臨。
山崖邊上,蘇羽站在二牛墳前,靜默了許久。
山風襲來,帶著一絲涼意,卻也清爽宜人,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周圍逐漸冰冷,即使是溫暖的朝陽即將普照,亦無法驅散這入了心的冷意。
“二牛,這輩子算是我欠你的,如若這次逃出去還好,逃不出去…那下輩子再還你的人情。”
“你安心地走吧,你妹妹我會找到,但愿你下輩子找個好人家,不再為奴為婢,不求大富大貴,平平安安就好!”
說完,蘇羽抬眼望向山谷口,昏暗的晨曦中彌漫著一層薄霧,十幾座房屋的輪廓隱約可見,他的目光變得凌厲:“該算賬了!”
他祭拜之后,卸下臉上和胸口的繃帶,劃了兩道傷痕,再重新纏上,而后轉身離去。
山崖邊風景依舊,只是添了一座新墳,清風徐來,溫暖和煦,只是人心變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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