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師尊?”
程然也有些吃驚, 望著站在不遠處的白衣身影,他的袍袖微揚,隨即便有一個綠色的大包袱被扔進了她懷里, 她抱著還覺得有幾分沉。
鄔令儀沒看她,微微垂著眼眸, 看向了地上的琴瑟。
他的眼神其實很平靜, 也很淡漠, 并沒什么情緒, 卻無端生出幾分讓人覺得自己被厭惡了的感覺。
琴瑟被他看得身體僵住, 連唇角的血都沒有伸手去擦,脊背油然生出一股寒意, 就仿佛自己在他面前渺小卑微得就像他腳邊的一只隨時可以碾碎的螞蟻。
她沒后悔來這兒, 只是暗恨他竟然對區(qū)區(qū)一個凡人少女維護至此。
她何德何能讓他這樣!
鄔令儀道:“你來做什么?”
琴瑟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問,因為他很清楚地跟她說過,沒有他的允許的話, 她便不必過來。
她便一時有些語塞,隨即目光卻注意到了程然身邊那些弟子們,便又定了定神,抬頭對上了鄔令儀的眼眸, 正要說話, 卻在和他對視的剎那間感覺到一種極強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比面對妖帝的時候還要更甚。
她便又垂下了眼睛,這才感覺喘過了氣來,道:“我知道仙君不喜外人來小次山,但程然卻私自帶了這么多弟子聚眾玩鬧,我自然不能不管,所以……”
“這就是你打她的理由?”鄔令儀打斷了她, 他的語氣仍舊平淡輕緩,卻仿佛已經(jīng)不耐煩聽到她的聲音。
琴瑟怔了下,感覺被他打傷的地方又在開始疼了,她盯著他潔白如云的衣裳下擺,道:“我那不是想打她,只是她太目無尊長了,仙君不在,我只是在替仙君管教她而已。”
說完以后,她就感覺到一股極強的威壓感令她呼吸困難,后背也不自覺地生出一股刺骨的寒意。
全場的弟子也都受到了這股威壓的波及,感覺全身僵硬,無法動彈,心底有一種對于強者的恐懼感。
程然卻什么也沒有感覺到,只是從其他人的反應里覺察到了幾分,不由看向了師尊,他還是和平常一樣沒什么表情,但……她莫名覺得他似乎有一點兒生氣?
過了片刻,鄔令儀的聲音才響了起來,隨著他的聲音響起的同時,眾人也感覺身上的壓力撤去,猶如死里逃生般呼出了口氣。
“日后不論她做什么,你都不必管。”鄔令儀淡淡道,“你也不必再來這兒。”
琴瑟長老反應過來他說了什么以后,不由妒火交加地看向他,不可置信道:“仙君為何要這樣縱容她?”
“這和縱容有什么關系?”鄔令儀道,“她和你又沒關系,她做什么你為什么要管?”
其他弟子忍住了笑,仙君這話可真解氣,琴瑟長老那臉都快綠了,仙君說得也沒錯啊,他的徒弟為什么要一個外人來管?
琴瑟長老胸口起伏了幾下,才道:“我是戒律堂的長老,管的就是門規(guī)戒律,若她犯了錯,我自然……”
“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不是了。”鄔令儀似是已經(jīng)不耐煩應付她,再次打斷她。
眾人一愣。
琴瑟長老這下子臉色是真繃不住了:“仙、仙君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以后戒律堂交給我。”鄔令儀看著她,眼眸漆黑,道,“你可以回去了。”
琴瑟長老猛地愣住,正想說什么,在對上鄔令儀的眼眸時,話卻又卡在了喉間,身體漸漸發(fā)冷。
她忽然領悟過來,他……說的回去是指……離開空桑派回到自己該去的地方。
他知道她來空桑派的目的是……為了從他身上找到靈珠嗎?
所以……借此機會趕走她?
她不由遍體生寒,一句話也沒再說,便匆匆離開了小次山。
*
在令儀仙君回來以后,眾位弟子也就拘謹起來了,不敢再呆下去,紛紛打算行了禮告辭,卻又被鄔令儀的一句“你們繼續(xù)”給定在了原地。
但令他們松了一口氣的是令儀仙君仿佛真的不在意他們在這兒,說完以后便進了殿內(nèi),將他們都留在外頭。
程然一手提著綠色的包袱,一只手端著裝有新鮮荔枝的盤子進了殿內(nèi)。
鄔令儀就盤膝坐在莞席上,桌案上擺著一柄劍,他正用白色的帕子緩緩地擦著劍身,白色的帕子擦過劍身后便漸漸染上了幾分血色。
程然目光頓了下,將荔枝和包袱都擱在了桌上,問:“師尊,這些血是……”
鄔令儀的眼神落在荔枝上:“回來的路上順手殺了幾只妖。”
程然便將荔枝的盤子往他那邊推了推,隨即又道:“是……妖帝派來的?”
鄔令儀剝開了荔枝的皮,露出了晶瑩的果肉,他吃了一顆以后,才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又繼續(xù)剝荔枝。
見狀,程然便沒有繼續(xù)再問什么了,看來妖帝還是沒有放棄從師尊身上下手找靈珠。
“師尊,外面那些師兄師姐是……”她本想著該和他解釋一下的。
但鄔令儀卻似乎并不在意這個,看了她一眼,道:“我說過,你做什么都可以,不必同我解釋。”
程然便不再說下去了,看他還在專注地剝荔枝皮,便打算出去了。
就在這時,鄔令儀忽然道:“將這個包袱裝進你的儲物袋里。”
程然看了一眼綠色的包袱,她還以為是師尊買的零嘴,不由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鄔令儀又吃了一顆荔枝,似乎很喜歡這甜味,等咽下了以后,方才又接著道:“包袱里的東西是給你去凡間準備的。”
“我……去凡間?”程然一愣。
鄔令儀看她一眼,道:“對,幾位長老正在議事堂等你,你去了就明白了。”
程然:“……???”
她很懷疑師尊是這時候才想起長老叫她過去的事情,如果她不進來的話,說不定壓根兒就不會知道這件事。
*
等程然趕到大殿的時候,五位師兄已經(jīng)在那兒了,五位長老也正坐在上位里同他們說話。
她來遲了,他們也沒責備她,只是讓她有不明白的便等出去之后問幾個師兄,便又接著方才的話繼續(xù)說了下去。
程然便聽見劍門的長老道:“去了凡間以后,你們要記得保持初心,不要貪戀紅塵,若是墮入了邪魔外道,便要按門規(guī)處置,絕不容情。”
程然聽著,便有些明白過來了,應該是天族已經(jīng)送了預選仙人的名單過來,他們是去凡間積累功德等待天劫到來的。
因為師尊提前說過她受天道眷顧的事情,所以她被選也不是很意外。
只是,她比較疑惑的一點是……他們幾個都被天道選了?
這人數(shù)也太多了吧?
就在這時,她又聽見劍門長老旁邊的靈修門長老溫和補充道:“你們應該也知道,在凡間不可輕易動用法術,也不能輕易攪亂凡人的命數(shù),若是攪亂凡人命數(shù)是可能遭到反噬的。”
底下的幾位弟子都應了一聲“是”。
靈修門長老便又接著道:“凡間的普通人多半不知道我們仙門的存在,所以你們也不能暴露身份,就如以往那些入世的弟子一樣偽裝成會些術法的方士便可。”
幾位弟子一一應下。
等長老們該說的都說完了以后,程然跟著幾位師兄一起出了議事堂。
出去以后,程然便忍不住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們都成為預選仙人了?”
程正笑道:“不是。”
程然的目光在幾人身上轉(zhuǎn)了一圈:“那……”
“這次的名單上只有你和則寧師兄的名字。”段歌接著道,“至于我們幾個是主動要求去的,長老覺得我們?nèi)シ查g歷練下也不錯,便同意了。”
程然不由納悶:“……為什么?”
她和穆則寧去是為了積累功德好飛升成仙,但其他幾個去做什么?
段歌便笑了,笑起來時那雙桃花眼更迷人了,他道:“你和穆師兄都涉世不深,很容易被人騙的,我們自然是要去保護小師妹的。”
穆則寧冷冷地揭穿他:“段師弟只是在找借口去凡間玩兒而已。”
程然看了一眼段歌,也覺得是這樣,除了穆廷應該只是不想離開他哥哥,其他幾個的目的都是……想去玩兒吧?
不過,連長老都同意了,她自然也不會反對,更何況,人多也熱鬧些,不然只有她和高嶺之花的穆則寧兩人,一路上不得悶死了。
*
第二天,程然便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和幾位師兄一起下山了,她很少去凡間,總是待在空桑派的,所以心情還是難免有些雀躍的。
離開的時候,師兄們?nèi)ジ髯缘膸熥疝o別了,他們的師尊都很語重心長地在同他們說話。
她到了自家?guī)熥鹈媲埃驗閹熥鸾?jīng)常不在空桑派,所以她習慣了和他的分別,這下離開也并沒什么不舍的情緒。
但師尊比她還要干脆,她還來不及說些什么辭別的場面話,就被師尊的四個字給堵了回來:“早去早回。”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走了,就這么走了?
程然站在空桑派的界碑前,看著師尊遠去的背影:“……”
行吧。
這樣也挺好的。
師尊越不在意她,兩人的關系越疏遠,她被卷入原著劇情的可能性就越低了。
師尊的淡漠并沒對她造成任何影響,她的心里還是十分期待這次去凡間的,但空桑派的其他師兄師姐好像不這么想。
在師尊走了以后,他們都過來安慰她,送她離別的禮物,絮絮叨叨地叮囑她在凡間生活的注意事項。
程然就覺得空桑派這些師兄師姐還挺可愛的。
*
等他們辭別完畢已經(jīng)是半個時辰以后了,他們幾人御劍而行飛離了空桑派的地盤,來到了空桑派與北海交界的地方,這片海上便已經(jīng)算是凡間的區(qū)域了。
這片海上還會有住在海邊的漁民出海打漁,他們便沒有繼續(xù)御劍飛行,而是決定先適應一下不用法術的凡間生活,坐上了停在岸邊的一艘畫舫。
這艘畫舫也是空桑派以前的弟子準備的,等他們下了船以后,畫舫便會悄無聲息地又回到原地。
只是,在他們上船以后,就遇到了在凡間的第一個小難題——
“你們……誰會劃船?”程然自己是不會的,只能看向其他幾人了。
聞言,幾位師兄都沉默了,看樣子……是都不會的。
就在她打算還是只能用法術催動船行駛的時候,孟觀言忽然站了出來,似乎很不情愿地道:“我會。”
程然看了他一眼,很明顯,孟觀言是看實在沒人站出來才不得已開口的。
孟師兄這樣能坐著就不站著的人,讓他劃船也挺為難他的。
程然便道:“那孟師兄你教教我,我們可以換著劃。”
聞言,孟觀言便點了點頭,將船槳拿了起來,還遞給了她一根。
程然就看著他的動作,看起來很簡單的動作,都不需要解說,她就看明白了。
而船也隨著孟觀言的船槳的劃動而開始往前走了。
隨即,孟觀言停下來,看向她,似乎想看看她有沒有學會。
程然便學著他的動作,劃動了船槳,果然是有用的,但……方向有些失誤,竟然朝著左邊滑過去了。
孟觀言便過來教她如何掌控方向,他一邊看著船側的海水,一邊握住了她的手,道:“手要往這邊用力,便不會跑偏了。”
程然學得認真,一時也沒覺得這樣的姿勢有什么不對的。
旁邊看著的幾人神色各異,只是都沒說什么做什么,除了段歌,他看著孟觀言握著小師妹的手教她劃船,不由覺得有幾分刺目,又有些懊惱。
他怎么就沒想到這是個接近小師妹的好機會呢!
不過,現(xiàn)在想到也不晚。
想著,他上前一步,握住了孟觀言的手腕,將他給扯到了一邊,自己去奪過了他手里的船槳,對著小師妹一笑,道:“小師妹,還是我來教你吧。”
程然:“……你不是不會嗎?”
“我已經(jīng)看會了。”段歌自信滿滿地說著,隨即看了一眼旁邊的孟觀言,微笑,“孟師弟,你不介意我來劃船吧?”
孟觀言看了一眼空空的雙手,又看了一眼段歌手里的船槳,搖了搖頭,隨即打了個哈欠,變出了一個小枕頭,往船頭一躺,就閉上了眼睛,仿佛生怕段歌再將船槳給塞回來似的。
段歌:“……”
程然其實已經(jīng)學會了,聽見段歌這么說,覺得他要被打臉,便笑得特別真摯地道:“那段師兄你試試?”
段歌對上小師妹甜美明媚的笑容,怔了下,心都酥軟了下,道:“好。”
隨即,他便拿著船槳在海水里大力劃了幾下。
嘩啦啦的水花翻了起來,隨后又落下。
但……船卻還是……紋風不動。
段歌:“……”
其他人忍著沒笑。
穆則寧卻仿佛看穿了他劃船的真實目的,不由冷冷一笑:“蠢死了。”
段歌微笑,笑容卻很假,將船槳遞過去,語氣很散漫地道:“穆師兄要不也試試?”
兩人的目光對上時,程然覺得仿佛能看到火花四射,她不由微微無語,就劃個船做什么這么較真?
穆則寧卻真的接過了船槳,幾下就將船給劃動了,而且連方向都沒有半分失誤,他也沒有停下,而是繼續(xù)劃著。
船便離岸邊越來越遠了。
段歌:“……你不是不會嗎?”
穆則寧道:“看會了。”
段歌:“……”
說完,穆則寧也沒再看段歌,而是將目光落在了一旁握著船槳的少女身上,眸光微動,道:“小師妹,路程也不遠,就我們兩個劃?”
其他幾人的目光就微微變了。
程然詫異地看了一眼其他幾人,道:“……也行。”
不知道為什么,感覺其他幾個師兄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他們也想試試……劃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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