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在天帝即位后的第三年, 穆則寧在凡間積累功德的任務也已經完成,飛升以后,他就被任命為了新的一任狐帝。
青丘狐族也徹底與妖族分離開來, 并不屬于妖帝的管轄范圍。
穆則寧是個做事比較專注的人,一心不能二用, 當他在凡間的這段時日就認認真真做善事, 也沒有想過要關注別的。
因此, 當他三年后回來時才發現三界已經經過了一番動蕩, 連這三界都已經換了主人。
當他搞清楚這一場動亂的始末以后, 整個人都是懵的。
怎么、怎么小師妹忽然就從凡人成了靈珠了?
更令他一臉茫然的是他剛一回來就接到了小師妹和天帝成親的請帖。
裴師兄對小師妹有意,他也有些能看出來, 但小師妹她……她喜歡的人什么時候成了裴師兄?
穆則寧很茫然, 直到天帝讓他順便將請帖送給令儀仙君,他到了空桑派以后,才后知后覺地有些回過味兒來了。
他還等著和小師妹一起飛升好發展感情呢!
沒想到, 小師妹天賦異稟先他一步飛升不說,居然還給他發來了請帖!
穆則寧只是想著就很難受了,但一想起弟弟就又顧不上自己的心情了,小廷那么喜歡小師妹, 她要成親了, 小廷才是最難過的人吧?
他心里不由擔心起來,就想趕緊將請帖送給令儀仙君好趕回青丘去。
*
穆則寧來到空桑派以后就發現空桑派多了很多新面孔,卻少了很多舊人。
他甚至還看見幾個小小少年,看來在有些弟子跟隨裴師兄去了天族以后,空桑派就又招收了一批新弟子。
新收的弟子年幼活潑,看著倒比往日的空桑派還要熱鬧幾分。
穆則寧卻莫名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來,他不過就走了三年, 卻感覺這一回來像是錯過了三十年的劇情。
穆則寧帶著請帖來到了小次山,小次山本就是只有令儀仙君獨居于此,一如既往的冷清寂寞。
往常還可以在這里見到小師妹的身影,如今小師妹去了天族,這偌大的山上就只剩下仙君一人了。
穆則寧不禁覺得就算是修為高深地位高貴的仙君也是有些可憐的。
他還想著要不要勸仙君再收個徒弟打發時日什么的。
他推開門以后,卻看見了殿內的樹上睡著一位白衣仙君,衣角垂落下來,干凈如雪,微風吹起時,就像是白云般飄逸美麗。
仙君合著雙目,長發如墨,容顏絕世,面上不帶一絲愁容,平靜淡漠,莫名給人一種悠閑美好到讓人不忍打擾的感覺。
穆則寧:“……”
而這棵樹他認得是天族的千年蟠桃,千年開花,千年結果。
沒想到天帝會將這棵樹送給仙君。
看來仙君也沒有他想得那么慘,反而……過著神仙似的安逸自在的日子。
他還猶豫要不要等仙君睡醒再說,就看見了令儀仙君睜開了眼,靠在樹上俯視著他。
一雙美麗淡漠的眼眸看向他時,仿佛飄然世外,無憂無慮,不帶半點兒人間煙火。
俗稱沒心沒肺,什么也不被他記在心上。
穆則寧頓時就感覺可憐的是自己,不過就去凡間一趟,回來以后就天翻地覆了,連追求小師妹的機會都不可能有了。
他卻還不能這么快就放下,看來仙君這樣沒心沒肺也是挺好的。
穆則寧行了禮過后,就將請帖遞給了仙君,等仙君收下了請帖以后,便恭敬地退了出來。
出來以后,他就打算回青丘去了。
就在這時,他卻忽然看見殿內有一道白影沖著山外的方向去了。
他認出那是令儀仙君的身影,不知道令儀仙君是要去哪兒,他有些擔心,便跟了上去。
*
穆則寧本以為令儀仙君是要去天族的,畢竟他可是一收到請帖就急匆匆地走了,誰知道他跟著那道白影卻在轉瞬之間就來到了凡間。
還是距離空桑派比較遠的凡間繁華州縣。
穆則寧不明白仙君來此地有什么事,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令儀仙君的姿容在美人眾多的天族也是很出挑的,更別說和凡人相比了,偏偏他還毫不遮掩,就這么頂著一張脫俗的神仙樣貌衣冠如雪地走在街上。
迎來了街上眾人的駐足圍觀。
仙君卻仿若大家都不存在,腳步輕緩,淡定自若。
穆則寧本以為大家是因為仙君的姿容出眾才盯著他,沒想到竟然還有許多百姓是認得仙君的,只是不知仙君名姓,只以公子呼之。
“公子,今日來我們天香閣吧。”
“公子別聽他的,他家的菜您肯定吃厭了,不如來我們美食樓?”
聽起來像是……拉客?
穆則寧不禁迷茫了,看著仙君高挑出塵的背影,仙君該不會經常來這兒吃東西吧?
空桑派里德高望重不食煙火的仙君跑凡間來吃東西,怎么想都有些讓人懷疑人生。
就在這時,穆則寧看見仙君在一家客棧門口停下了腳步,一位凡間少女也趁機攔住了他。
他耳力很好,就聽見這位少女含羞帶怯地道:“敢問公子貴姓?”
穆則寧看了一眼,這少女雖是凡間女子,卻也穿著貴氣,模樣美麗,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仙君還挺招小姑娘喜歡的。
不知仙君會不會對她另眼相待?
結果下一刻,穆則寧就看見仙君看也沒看少女一眼,抬腳就跨進了客棧的大門,還對熱情迎上來的店家說了句:“有什么吃的?”
有什么……吃的?!!!
穆則寧不可置信地看向令儀仙君的背影,那少女已經尷尬得快哭出來了,愈發顯得楚楚動人。
仙君腦子里怎么只有吃的?
穆則寧神情復雜地看了一眼那同丫鬟一道捂臉跑走的少女,他現在算是看明白了,仙君他現在落到孤家寡人的地步是為了什么。
偏偏仙君對此還很自得其樂,一頓美食就能讓他開心了。
穆則寧心里還挺羨慕的,真是容易滿足的單純人生啊。
他就不同了。
這么一想,穆則寧覺得慘還是自己慘。
他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
客棧樓上的廂房里,程然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師尊已經點了一桌子的菜在吃,她就不由沉默了。
“師尊……”程然有些疑惑,“您請我吃飯?”
她走過去,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了,看了一眼滿桌的佳肴,她記得這些菜都是師尊曾經吃過了的,師尊吃得卻還是挺滿意的。
她在天宮的時候收到師尊的傳信便趕來了,還以為師尊有什么急事呢。
聽見她的話,鄔令儀就放了下筷子,道:“你先吃。”
“……”見狀,程然就覺得師尊不是請她吃飯來著,便問,“師尊,怎么了嗎?”
鄔令儀道:“我近來不是很有胃口。”
聞言,程然就看了一眼桌上已經動了大半的飯菜,又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師尊,有些明白師尊的意圖了。
她之前是想著要報答師尊對她的多年照顧的,但師尊又太佛系了,想要的也不多,就好一口吃的。
因此,她就將她所記得的現代的美食叫人做了給師尊送去。
有炒菜、燉菜、燒烤、火鍋、甚至還有奶茶和飲品。
師兄做了天帝的好處之一就是她想要的食材都是最好的,想要什么食材都有,這么一來二去的,似乎就……將師尊的胃口也養刁了。
以前他能在凡間四處尋覓吃的,但現在……凡間的吃食似乎不能滿足他了。
可是……天上飛的,地上走的,她都已經讓人給師尊做過一遍了,她也想不出還有什么師尊沒吃過的。
但看了一眼師尊安靜淡漠的臉,又覺得不能讓他失望,她想了會兒,忽然想起來,道:“師尊,您……喜歡吃海鮮嗎?”
她記起來這個時候的人都還沒發掘出海鮮的美味來,頂多吃點兒魚和蝦而已。
鄔令儀看向她,頓了片刻,道:“可。”
見師尊同意了,程然便給師尊介紹了哪些海鮮比較美味,說得她自己都饞了。
鄔令儀聽著聽著,忽然打斷她,認真地問:“……龍肉好吃嗎?”
程然懷疑自己聽錯了:“什么?”
鄔令儀盯著她,沒說話。
程然就知道自己沒聽錯了,師尊的腦回路或許是覺得魚啊蝦啊蟹啊之類的都是海鮮,還被她描述得很美味,那么作為海之王的龍肉應該……也是極度美味的?
這么一想,程然也覺得師尊的想法應該沒錯,但問題是……“師尊,龍肉不能吃吧?”
鄔令儀笑了:“上古秘境里的妖龍能吃。”
程然:“……???”
*
穆則寧很快就趕回了青丘,回去以后就發現弟弟的性情已經變了許多,不知道是不是沒有他在一旁照顧的緣故,小廷自己經歷了一些事情也成熟多了,連說話結巴的毛病都好了。
在他在凡間的這段時間,穆廷就每天安分地待在青丘陪伴父母,還經常去青丘的仙學里修煉,請教各位長老術法,修為和法術都是一日千里的進步著。
看著弟弟這樣努力上進的樣子,穆則寧就覺得可能是弟弟想追上自己的腳步也飛升成仙,心里不由大為欣慰。
但隨著小師妹成親的日期將近,穆則寧就猶豫該不該帶弟弟一起去了,這些日子他也不敢和弟弟提起小師妹,就怕戳到了他的痛處。
雖然弟弟表面看起來還是溫柔乖巧的樣子,但他心里應該還沒有放下小師妹吧?
因此,穆則寧打算找弟弟談一談,至少得讓他能平靜地出席小師妹的婚宴,不去是不可能的,那不僅是不給天帝臉面,更是辜負了小師妹叫他一聲師兄的情分了。
*
穆則寧找到弟弟的時候,他剛從仙學里修煉回來,正在草地上坐著休息,幾只青丘的幼崽小狐貍正圍著他在打鬧。
弟弟的懷里還抱著一只眼睛要睜不睜的紅狐貍,少年般秀逸清俊的面容看著有些溫柔,他唇角還有些笑意,修長的手指輕輕撫摸著狐貍的脊背,看起來像是在溫柔地哄幼崽睡覺。
穆則寧看著原本有些擔憂的心情也不由放松下來,他面上也帶了些笑意,走過去。
“小廷,修煉辛苦嗎?”他沒想好怎么開口提小師妹成親的事情,只好先問別的。
穆廷道:“不會。”
穆則寧站在弟弟身邊,正想著該怎么開口比較好,就見弟弟望了他一眼,那雙烏黑清澈的眼眸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思。
穆廷笑了下,笑容柔軟干凈:“哥,你不用擔心,小師妹的婚宴我會去的。”
被弟弟看穿心思,穆則寧有些尷尬,輕咳一聲,道:“那就好。”說完,他又看了一眼穆廷的神色,遲疑,“那你……”
“我沒關系的。”穆廷的手指輕輕拂過了狐貍的紅毛,睫毛微垂,鼻梁挺秀如玉,“小師妹開心的話,我自然也會開心。”
穆則寧神色有些驚訝,似乎沒料到弟弟這么“大方”,不禁道:“可是……”
和她在一起的又不是你,你開心什么?
穆廷卻心思靈透,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想說什么,他道:“哥哥也喜歡小師妹吧?”
忽然被這么直截了當地點明了暗藏的心思,穆則寧的耳根微紅了,神色卻還強行維持兄長的威嚴,道:“小廷,我沒有。”
他的否認顯得有些欲蓋彌彰。
穆廷看著他笑了:“哥哥不必介意我的看法,兄弟的喜好一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吧?”
穆則寧就不說話了,感覺像是胸口了一箭,他自己都還不能釋懷小師妹嫁給別人,卻還要來勸慰弟弟,什么都看得明白的弟弟說不定會覺得他好笑。
或許是見他有些窘迫,穆廷就轉了話題,道:“哥,我在仙學里聽人說嶺南有寶劍出世,你想去看看嗎?”
穆則寧一聽就忍不住追問:“什么劍?”
穆廷似乎回想了下,才道:“不清楚,但那種深山密林里也沒什么多稀奇的劍吧,不去也行。”
他不說還好,穆則寧聽他這么一說卻更心急了:“小廷,你不知道,世間罕有的好劍是可遇而不可得的,怎么可以因為它身處的地方偏僻就認為那劍不好?”
穆廷眼里隱隱有些笑意,少年的聲音清朗悅耳:“那你是去還是不去?”
穆則寧這會兒哪還記得什么開解弟弟,一心惦記著不知名的好劍了,忙一口應下道:“去,自然要去的。”
看哥哥這副單純心急的樣子,穆廷笑了,道:“那么,現在就去?”
穆則寧點點頭:“行。”
穆廷將小狐貍放在了草地上,化出了隨身的佩劍,同哥哥一起御劍而行,沖向了云端。
兩道身影轉眼就消失在了青丘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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