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人鬼殊途(4)
無論什么時候太過依賴別人都不是一件好事, 更何況是在逃生游戲里。謝瀾出于禮節性點了點頭,實際并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容越溪笑了笑也不在意,擦肩而過時朝他手里塞了張紙條。
謝瀾不著痕跡地在手心攤開, 見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不要相信任何人。
據管家所說, 琴房是克麗絲頓小姐失蹤前最喜歡去的地方,通常一待就是一天。
拉開那扇塵封的門, 空氣中沉悶古怪的味道四散開來,謝瀾被揚起的浮灰嗆得劇烈咳了兩聲, 臉頰騰起一絲紅暈,病歪歪的樣子仿佛下一秒就要魂歸西去。
雙馬尾在男仆的逼視下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幾乎對這種病殘弱的組合產生了絕望。
謝瀾的工作是擦拭鋼琴與整理曲譜, 他拾起四處散落的稿紙, 按順序摞在膝蓋上一頁頁翻看。
那些紙張陳舊泛黃,拂去灰塵后不難看出其中蘊藏的感情變化,它們最初飽含對愛情與自由的幻想,逐漸過渡至絕望黑暗, 像一只被折斷翅膀囚于籠中的飛鳥, 痛苦無助, 又不得不向命運屈服。
房間里始終風平浪靜, 雙馬尾的膽子大了一點,拿著抹布湊到謝瀾旁邊探頭探腦的瞧了兩眼。可惜她不懂音樂,看不出內里的蹊蹺。
雙馬尾搓了搓胳膊, 小聲開口搭訕, “小哥哥, 你膽子真大,我覺得這個地方好嚇人啊。”
她的任務是擦地,以積灰程度看, 琴房早就閑置不知多少年了,那位小姐生存幾率渺茫,管家嘴里的失蹤恐怕才是最大的遮羞布。
謝瀾語氣平靜又冷淡,“難道害怕就不用死了嗎?”
雙馬尾眼里含了泡淚,由于遇上一個不懂憐香惜玉的,硬是沒敢掉下來,委委屈屈的問,“這是你的第幾次游戲啊,譜子里能看出什么線索嗎,我看不懂。”
她也知道自己不受青年待見,只是心里怕的要命,只有不停地說話才能緩解。
思路被打斷,謝瀾嘆了口氣,竟然思念起話少還靠譜的容越溪來。
他示意女生看向左手邊的稿紙,“這份曲譜名為少女的祈禱,很適合初學者,紙張破舊,邊緣磨損嚴重,說明這架鋼琴的主人非常喜愛它,曾無數次彈過這首曲子。”
雙馬尾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小哥哥你好厲害啊。”
仿佛為印證謝瀾的話一般,窗邊那架被擦拭干凈的純黑色鋼琴琴鍵忽然開始跳動,清麗的音樂流淌而出,赫然是少女的祈禱。
可那琴凳上分明空無一人。
室內溫度急速下降,刺骨的涼意包裹住二人,謝瀾畏寒,指尖瞬間就凍僵了。
雙馬尾牙齒打顫,猛地朝后退了一步,若非謝瀾扶了她一把,險些把涮洗抹布的臟水桶撞倒,“小心一點。”
水桶一倒,上午的工作算是白做了。
琴鍵的跳動越來越快,樂聲中染上了瘋狂與焦躁,嘲哳刺耳,謝瀾放在桌子上的曲譜也有了變化,泛黃的紙張快速向后翻動,空白處遍布著雜亂的血色字跡,內容無外乎“去死”和“快來陪我吧”。
雙馬尾哆哆嗦嗦指著鋼琴,呼吸驟然急促,凝聚在眼眶里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她死死抓住謝瀾的手腕,整個人抖如風中落葉。
謝瀾顧不得腕上傳來的疼痛,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見翻開的琴蓋和上門板上映出一張女人模糊的臉,空無一物的眼眶靜靜凝視著二人,察覺到他的目光后緩緩咧開嘴角,露出血紅的牙床,與此同時,琴房的門哐當一聲自動閉合。
相比于昨晚,女人炭黑般的臉上長出一層新鮮的血肉,表面凹凸不平,紅彤彤的甚是嚇人,雙馬尾對上那道充滿惡意的視線簡直要厥過去了。
謝瀾沒聞到焦臭味,因此判斷那東西只是來嚇人的,畢竟他們還未觸發任何死亡條件,旁邊的女生再抖下去就不一定了。
“好熱鬧啊”,一只手搭在了謝瀾肩膀上,形成一種保護占有的姿勢,容越溪盯著雙馬尾的手輕聲問,“你們這是干嘛呢?”
他眼睛明明是笑著的,雙馬尾卻感受到一種比剛剛還要可怕的威脅,驟然松開緊抓著謝瀾不放的手,瞧見腕上留下的紅痕后飛速道歉,“對不起!”
她倒退幾步,在容越溪似笑非笑的表情下倉促跑了出去。
謝瀾揉了揉刺痛的手腕,再次看向那架鋼琴時,上面的女人早就沒了蹤影,室內溫度也漸漸恢復正常。
他見容越溪臉色不好,拍了拍他的手道,“走吧,先去吃飯。”
午飯的種類與昨天大差不差,昨晚那位長相陰森的男主人不在,大家都放松了不少,低聲討論著上午的獲得的發現。
只要完成當日任務,余下時間便可自由活動。三撥人屬于競爭關系,吃完飯便陸續回到各自房間,暫時沒有分享線索的意思。
謝瀾帶上門,正想著如何跟容越溪交換信息,下一秒對方就撐著窗戶翻了進來,嘴里嘀咕著,“見個面跟偷/情似的,等會兒我就找那老東西換房間。”
謝瀾啞然失笑,“暫時不用這樣,小心他趁機找你茬。”
容越溪哼了一聲,“看門狗而已,我才不怕他。”
語罷牽起了謝瀾的右手,指腹沿著被攥出的紅痕緩緩摩挲,片刻后竟然在那里落下一個吻,溫熱柔軟的唇瓣流連不舍,蹭的人微微發癢,
“疼不疼?不是跟你說了,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疼”,謝瀾因為這種異樣的觸感身體一僵,下意識掙了一下卻沒掙開,“你做什么……”
容越溪目露癡迷,表情卻十分嚴肅,看上去有些割裂怪誕,兀自忍耐住想咬上一口的欲望,“檢查一下有沒有不干凈的東西。”
他討厭謝瀾身上留下其他人的印記,要覆蓋掉才行。
謝瀾盯著他顫動的睫毛,忽然開口道,“塞給我的紙條是什么意思?”
容越溪不知為何笑得有些諷刺,“字面意思。”
他并不解釋,故意賣弄關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謝瀾聽不出情緒的反問,“任何人里也包括你嗎?”
容越溪一怔,旋即笑了起來,語氣溫柔,似情人間的低語,“自然包括。”
謝瀾把手抽了回來,余光瞥見他腕上有一枚橢圓形的淺粉色印記,位置恰好在脈搏跳動的地方,大腦倏地一陣鈍痛,恍惚間閃過一點模糊的片段,但卻像一尾游魚滑不溜秋地從指縫間溜走,快得抓不住痕跡。
他猜測或許跟從前的記憶有關,忍不住用指尖摸了摸。
青年看不到的地方,容越溪的眼神陡然加深,語帶笑意,嗓音輕緩的解釋,“這塊胎記好像從我有記憶以來就長在這里了。”
“……嗯”,謝瀾頓了頓,向他簡單描述了琴房里發生的經過,末了道,“她身上的變化很可能是得到了某種滋養。”
滋養她的是什么東西不言而喻,這也意味著破解死亡謎題的時間越久,鬼怪的能力越強。
他的注意力全在手腕上,因此忽略了容越溪眼底轉瞬即逝的紅光。
容越溪點頭,面上絲毫不顯,“下午我們去外面看看,說不定能找到失蹤的玩家。”
謝瀾:“你那邊有什么發現?”
容越溪花幾分鐘時間把上午的事跟他講了一遍。他與其他四人的任務是整理閣樓,閣樓里堆滿了那位小姐從小到大的生活用品,玩具、書籍應有盡有。
容越溪抓了名落單的男仆,一番逼問后得知是老爺不愿睹物思人,才讓他們把東西放進這里的。
謝瀾蹙眉陷入沉思,“你覺得老爺跟小姐是什么關系?”
容越溪不語,謝瀾也并非想要他回答,緊接著說了下去,“奧德里很可能清楚她的下落,并且十分忌憚,除了那架詭異的鋼琴,連把她的東西留在屋子里都不敢。”
容越溪贊同了這一說法,“我抽空去了趟三樓,發現奧德里房間的門和我們的不太一樣,上面好像畫了很多隱晦的圖案。”
謝瀾沒有立刻問他發現了什么,而是道,“小鬼難纏,他既然說不喜歡被打擾,還是穩妥些的好。”
容越溪沒骨頭似的靠在他肩上,眼波流轉,“小謝哥,你是在擔心我嗎?”
謝瀾推開那顆腦袋,“說正事……你還記得那些圖案具體的樣子嗎?”
容越溪記性很好,稍作回憶便在紙上畫了下來,“喏,差不多就是這樣。”
謝瀾很快認了出來,“驅魔陣,畫在門上可保護房間內的人不受魔物侵擾。”
容越溪趴在桌上看他,幽幽嘆了口氣,“你在外面究竟是做什么的,怎么感覺好像什么都知道。”
謝瀾比他更想知道從前的事,奈何無論如何回憶腦海里也只是一片空白,此刻也只是不確定的道,“可能是……讀過很多書的神/棍吧。”
容越溪沒有接話,神情若有所思。
下午的時候又死了一個人,還是骷髏衫隊里的。再次碰面時他下巴上長滿了胡茬,頹廢的樣子哪還有初見時的意氣風發。
他們隊里僅剩的女生終于繃不住哭了起來,“才第二場而已,為什么會這么難……我們都會死在這里的。”
哀痛的氛圍感染了雙馬尾,她的眼淚似乎永遠也流不完,指縫中泄露出一點嗚咽,一副喘不過氣的樣子。
容越溪遠遠圍觀,轉頭看向謝瀾時眼里藏著許多令人難以讀懂的東西,“你見過這樣的人嗎?”
躺在地上的女尸臉部皮膚潰爛,軀體上縱橫交錯著無數道傷痕,全身的血液都流干了,滲進身下的泥土中。
謝瀾與他的視線對上,“……什么?”
容越溪瞇了瞇眼尾,桃花眼中一片沁涼,聲音落在古堡外凜冽的風中,一吹就散了,“你有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以柔弱示人,隨時隨地都在哭,但是你見她犯過錯嗎?”
害怕至極,但從始至終也沒有尖叫一聲,恪守著管家立下的規矩,安靜流淚,不添任何麻煩,只會引發其他人的憐惜,而非厭惡。
謝瀾回過味來,挑眉道,“扮豬吃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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