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雙生(13) 年少時偷學大人喝酒,醉……
一個活生生的人冷不丁朝自己倒了過來, 月光照亮了他蒼白的面容,臉頰微紅,安靜的樣子像極了童話中的睡美人。
啊不, 睡美男。
此時擺在面前的有三個選項:一, 躲開他;一, 抱住他;三把他背回宿舍。
然而謝瀾哪個都沒選,一把將人架住, 見蔣思思還愣著, 蹙眉道, “麻煩搭把手, 扶他去醫務室。”
一個成年男性,即便骨肉勻稱,份量也輕不到哪去。
蔣思思跟江白岐做了幾年朋友, 不說十分了解,四五分還是有的。
來之前,他隱約覺得江白岐和謝瀾之間有點問題,心中浮現一個不妙的猜想。
如今, 猜想盡數化為現實。
他看懂了江白岐依賴的樣子,充滿占有欲的眼神,完全超出了朋友的界限。
只是另一人好像還沒開竅……
蔣思思下意識饞住江白岐, 遲疑出聲, “不回宿舍嗎?”
這好像不是回寢室的路。
謝瀾深深看了有一眼, 心想江白岐這朋友怕不是個傻子, “他好像在發燒, 光吃藥恐怕壓不下去。”
這才是正常人的想法,有理有據,無法反駁。
蔣思思反應過來, 尷尬得要命,后半程一直沒說話。
醫務室的值班醫生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正要鎖門下班,被學生耽誤了也不見抱怨,攏了攏披肩長發,笑容殷切熱絡,“同學,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年前蔣思思來過兩次,卻對她毫無印象,難免多留意幾分。
他正是心思敏感的時候,出于謹慎,又或許是第六感,他并未馬上進去,“老師,您是新來的嗎?”
“是啊”,女人笑得更加燦爛,站在門邊招手,“快進來呀。”
蔣思思視線下移,順著她雪白的貝齒,白大褂下絲襪包裹的長腿,黑色高跟鞋,幾乎想落荒而逃。
長長的走廊里空無一人,吸頂燈盡職盡責地工作,潔白的光落在她身上,腳下卻沒有影子。
嗡一聲,刺骨的涼意從腳底板一路躥至天靈蓋,蔣思思渾身僵硬,緊握住江白岐的一條手臂與女醫生對視。
她是什么人?出現在這里又是為了什么?他不會這么倒霉吧,才出龍潭,又入虎穴?
蔣思思不敢往深處想,囁嚅著嘴唇,脖子像老舊的機器,一格格轉向謝瀾在的地方:學弟,我們撞鬼了,救命……
謝瀾無視了他氣流似的聲音,很自然地接了下去,“怪不得,這么漂亮的姐姐,見過應該有印象才是。”
見色忘義!
蔣思思和‘女醫生’同時在心里罵道,只不過一個咬牙切齒,一個得意洋洋。
蔣思思張了張口,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后眼神愈發驚恐,被動地跟謝瀾一同走了進去。
哐當,厚重的防盜門于身后關閉,仿佛死亡的喪鐘。
‘女醫生’遞給謝瀾一根體溫表,“快幫他量量,小帥哥臉這么紅,一定是發燒了吧。”
在謝瀾眼中,女人獸首人身,尖嘴大耳,看樣子是只狐貍,遞來的不是溫度計,而是招四方陰氣,引鬼上身的符紙。
“好。”
青年背著身,為避免打草驚蛇,‘女醫生’不敢一直盯著,低頭假裝配藥,眼珠滴溜溜往左邊瞟,差點變成斜眼。
謝瀾指尖稍一用力,幻象解除,偽裝成溫度計的符紙化作齏粉,悄無聲息落在地上。
聽說人類試體溫必須滿五分鐘才能拿出來,小素一邊讀秒,一邊顧影自憐,落地鏡映出一張楚楚動人的臉。
世道險惡,想她一代族中佼佼者,剛修出人形,就被殺千刀的當奴役使喚,罵不得,打不過,怎一個憋屈了得。
干完這票,應該就自由了吧……
咦咦咦?她怎么飄起來了?
小素蹬了蹬腿,從鏡子里看到一張毛茸茸的狐貍臉,捏住她后頸的青年眼尾微瞇,表情危險至極,“誰派你來的?”
識時務者為俊杰,小素迅速倒戈,把嚴以川賣了個底掉,“大仙饒命,大仙饒命!小女子是被迫的!”
活生生的人變成了動物,蔣思思驚慌失措,“狐、狐貍精!”
白狐貍口吐人言,黑葡萄似的眼里竟能看出不屑與憤怒,“臭男人,你罵誰狐貍精呢!”
她們可是正經狐貍,不干那檔子勾引人的事。
蔣思思:“……”
都被抓了,還有必要糾結稱呼問題嗎?
江白岐低低咳了兩聲,一張臉燒得通紅。謝瀾心知耽擱不得,手上力道不由重了幾分,“說。”
按小素的說法,她們一族在無名山頭修煉了不知多少歲月,只有她一個獨苗苗化出人形,遵循舊制下山歷練。
結果京城的變化與記憶中大不相同,小素是黑戶,在偌大的城市里簡直寸步難行。
就這樣餓了三天,她發現首都大經常有學生投喂流浪貓狗,她本體漂亮,一身皮毛又滑又軟,輕易取得人類喜愛,吃了頓飽飯。
誰知打定主意騙吃騙喝的第一天,就被藝術樓地底壓著的東西擄走,成為嚴以川手下的小嘍啰,負責引誘學生進藝術樓探險,向厲鬼提供新鮮血肉、祭品。
半小時前又接到指令,讓她想方設法把符紙貼在江白岐身上。
然后就被抓了。
小素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看向謝瀾,“仙長,小女子知錯,看在沒釀成大禍的份上,饒過我吧。”
她可是特意選了幾個命大、福澤深厚的學生進去呢!
狐貍一族天生便有蠱惑人心的能力,苦苦哀求的樣子更惹人憐惜。蔣思思明知她是妖怪,一時間也難以狠下心腸。
幻象解除,真正的校醫是名四十歲左右的女人,闔目趴在辦公桌上。
謝瀾借喊她的功夫檢查了一番,確認是睡著了。
看來這只狐貍沒撒謊,她惜命得很,不敢亂傷無辜。
女人給江白岐量了量體溫,立即著手打退燒針,“半小時后如果還發熱,趕緊聯系家長送醫院。”
同一個姿勢趴久了容易腰酸背痛,女校醫揉著后頸,余光瞥見一抹雪白,“這是誰家的博美,不知道學校禁止攜帶寵物嗎?”
謝瀾不慌不忙,“老師您看錯了,那是我朋友買的抱枕。”
蔣思思提心吊膽地看老師在小素頭上擼了一把,擼得狐貍毛都炸起來了,“這年頭抱枕做得也太逼真了。”
蔣思思:“……”
得知真相又不能說,真是既刺激,又痛苦。
等待的時間里,謝瀾給張許兩口子發了條微信,提醒他們著重關注嚴以川,別讓他跑了。
后者剛結束戰斗,很快回了過來:多謝提醒,老東西留了后手,不過已經解決了。
片刻后,那邊又發來一段語音,內容和嚴以川的身份有關。
原來對方曾是梁成帝時期舉世聞名的大儒,一度官拜宰相,一雙兒女也極有出息,嫡女入宮為妃,不出兩年便誕下一名皇子。
嚴以川已過而立,胃口卻越來越大,竟起了謀朝篡位的心思,也想搞個皇帝當當。
最后的結果大家也知道了,嚴氏誅九族,一干嫡系無論男女老少,皆于菜市口處車裂之刑。后來國家動亂,大小勢力并存,這段歷史便淹沒在長河中,只有極少數的史學愛好者才知道。
因為心存不甘,嚴以川并未死去,而是化身厲鬼霍亂于世,吞噬生魂,直至屠凈一村莊后被修行者鎮壓。
謝瀾:【辛苦。】
“怎么樣,燒退了嗎?”
蔣思思用手背試了試江白岐額頭的溫度,搖頭道,“沒有,還是很燙。”
謝瀾皺了皺眉,“我叫車,先送醫院吧。”
江白岐的狀態十分古怪,兩種推測都講不通。
若是陰氣入體引發高燒,解決嚴以川后應當有所緩解,護身符也該生效;若是單純病了,為何退燒藥毫無作用?
還有一點,也是謝瀾最懷疑的地方——
兩個人格共用同一個身體,為什么因痛苦而產生的人格不害怕陰氣,另一個卻沾不得?
蔣思思滿目憂慮,一手夾著狐貍,一手往外掏車鑰匙,“不用了,我有車,直接過去快一點。”
謝瀾正要把人扶起來,手腕忽然被攥住了。
江白岐仿佛沒注意到旁邊的人,微微睜眼,一錯不錯地看著謝瀾,“不去醫院……送我回家。”
他聲音很小,謝瀾無奈,俯下身來聽,
“謝瀾……求求你,我不想去醫院。”
謝瀾遲疑道,“學長,現在不是任性時候。”
江白岐是真的在發燒,腦仁突突得疼,偏偏血玉里關著的東西不太安分,找到機會就想出來,真是反了天了。
待他病好……
攥著謝瀾腕骨的力道有些大,江白岐幾不可查地晃了晃他的手,神色幾近乞求,“我不喜歡醫院……”
謝瀾微怔,熟悉的話讓他有種虛實交錯的恍惚感。
他年少時偷學大人喝酒,醉后做過一場夢。
夢里有個看不清相貌的人,每時每刻都喜歡黏著他,仗著他的縱容,越來越放肆,越來越大膽。
他有時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有時又西裝革履,變來變去沒個定數。
他似乎總是在受傷,生病了也不喜歡去醫院,哪怕生氣對著他也說不出什么重話。
……
已經淡忘的事,此刻卻又清晰地回想起來。
夢中人的體型,神態,動作,都跟江白岐十分相似,但這怎么可能……?
蔣思思見謝瀾沉默不語,以為他不同意,頓時急了,“謝……學弟,不如就聽白岐的吧,病人的心情也很重要。”
“而、而且江伯父家也有私人醫生,不會耽誤病情的。”
蔣思思雖然摸不準好友的意思,但幫他達成心愿總不會出錯。
他勸了半天,自己都覺得像舊時候的媒人,不停給兩家扯紅線說親,心中五味雜陳。
他娘的,這叫什么事兒啊!
“好”,謝瀾回神,看似被說動了,實際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蔣思思跟他一同將人扶上車,生怕他中途走了,連忙道,“學弟,我開車可能顧不上,麻煩你照顧一下。”
謝瀾沒多想,自然而然地答應了,順手把狐貍扔進后座。
小素裝了半天玩偶,整只狐貍都僵了,蹲在真皮座椅上一個勁抖毛,烏溜溜的眼珠在謝瀾跟江白岐之間轉來轉去,心中嘖嘖有聲。
天吶,活的木頭!
她是個愛說話的,兩個人類暫時顧不上她,一時間有點得意忘形,“仙長大人,您以前沒談過戀愛吧?”
都這么明顯了,還看不出來。
謝瀾:?
謝瀾居高臨下地睨著她,那眼神好像在說:不想活了?
小素反射性一縮脖子,撅著嘴跳遠了些,假裝自己是一只沒有生命的玩具。
呸,狐狐這么可愛,居然兇狐狐,活該沒有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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