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 雙生(21) 黃家村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站臺, 夜風拂過面頰,熱度才稍有消退。
他們身后跟著一名身姿窈窕的女人,腳踩恨天高噠噠噠走在最后, 紅唇微抿, 眼里寫滿怨念。
一連出現三個顏值超高的旅客,引來不少注意,甚至有人把他們當成了網紅,下意識尋找機位, 和四周疑似保鏢的同行者。
狐族自恃美貌, 換做平時, 小素尾巴早該翹起來了, 撩撥發絲風情萬種地接受萬人仰慕,現在卻不得不夾起尾巴做狐。
誰叫她倒霉呢。
當臭道士和他男朋友陷入厲鬼營造的夢境, 三把陽火火勢忽明忽暗, 小素心里著急, 化作人形在旁邊走來走去。
如果臭道士中招了,被厲鬼奪舍, 橫豎她都打不過,倒不如幫一把, 說不定一高興就把她放了。
小素找準位置, 高高舉起爪子, 沒等落下, 謝瀾睫毛微顫, 恰好醒了。
他意味深長地盯著那只懸在左肩的手, 眼里的迷茫迅速散去,怎么看怎么像‘謀殺未遂反被抓’現場。
小素:“……”其實我打算提供免費叫醒服務,你信嗎?
事實上, 她只是從喉嚨憋出一聲嗚咽,嚇得連狐貍耳朵都冒出來了,慫兮兮向后撇著。
然而謝瀾并未探究真相,盯了片刻便移開視線,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暫時不要變回去。”
在她走神的時候,前面兩人叫了輛計程車。小素跺跺腳,自覺去了副駕駛。
紀重鸞向右偏了偏,跟謝瀾湊在一起講悄悄話,“我們不跟薛隊長碰頭了嗎?”
謝瀾搖頭,“坐大巴,我查過了,這個點能趕上最后一班!
薛隊長是黃家村事件的總負責人,謝瀾手機上顯示的數條未接來電都是他打來的,而這個時間,恰處在他和紀重鸞被厲鬼糾纏的時候。
發覺打不通,薛隊長改為發消息,簡短講述了他們掌握的最新情況,最后才問,【謝道長,計劃有變,下車后請在太旌路第615號平安旅舍會和。】
【收到請及時回復!
謝瀾一目十行地看完,直接把電話撥了回去,“對,那個時候我們被拖入了厲鬼營造的夢里,現在已經解決了!
薛隊長身為負責人,自然聽過‘鬼入夢’的說法,深知其中兇險。但這樣云淡風輕、仿佛吃飯喝水一樣稀松平常的語氣,也是第一次見。
震驚過后,他立刻想起況會長的話:謝小友天賦絕佳,我們必須用盡一切方式,廣開綠燈,留住人才!
因此,薛隊長夸獎的話不要錢一般往外冒,誓要讓謝小同志感受到組織的看重與期望。
紀重鸞聽得真切,露出與有榮焉的表情。
謝瀾唇角一抽,打斷薛隊長的話,“出外勤的同事里,有沒有一個姓王的男生,穿藍色衛衣,應該不到三十,很年輕!
薛隊長內心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有,他是我們的技術員……你們認識嗎?”
電話那頭嘈雜起來,時不時傳出喊人的聲音。謝瀾沉默一瞬,照實說道,“夢里負責帶路、把我們騙上車的就是他!
按常理推測,此人兇多吉少,少說昏迷不醒,甚至很可能已經犧牲了。
更可怕的是,他們這些跟小王日夜相處的同事,還要靠旁人提醒,才發現他已經失蹤了。
掛斷電話,謝瀾掌心傳來一點貓咪蹭來蹭去、試圖撒嬌時的觸感。
紀重鸞認為此時此刻應該說點或做點什么,于是牽住了他的手,“我們肯定能救他出來的!
謝瀾在那道認真的視線里,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
為配合當地文化氛圍,車站還保留著上個世紀的建筑特色,偌大的售票廳空空蕩蕩,除他們外,半個旅客都看不見。
白熾燈壞了幾盞,東一塊西一塊地留下不少陰影,四周極靜,只有小素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發出的、有規律的敲擊聲。
哪怕她自己就是精怪,面對這樣的場景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夜色已深,一連四個售票口前都擺著暫停服務的牌子,只有一個是正常營業的,里面的工作人員垂著腦袋,昏昏欲睡。
謝瀾敲了敲玻璃,“你好,取票!
男人耷著眼,一言不發地接過證件,過了會兒遞出三張票來。
他忙活的時候,謝瀾便隔著霧蒙蒙的玻璃朝內打量,老式辦公桌,電腦,皮質座椅,很普通的配置,看不出異常,車票信息也與他預訂的一致。
但太平靜,本身就是一種不正常。
謝瀾把票放進錢包,做賊似的壓低聲音跟售票員閑聊,“我聽說,黃家村最近正鬧鬼呢?”
男人抬起頭面無表情看著他,“你聽誰說的?”
謝瀾嘖了一聲,“當然是在網上看的。實話跟你說吧,哥幾個是靈異主播,哪里有鬧鬼傳說去哪里,熱度高,有這個!
他比出一個數鈔票的手勢。
男人歪了歪腦袋,像在思考話里的可信度,末了露出一個熱切的笑容,“怎么會呢,都是傳著玩兒的,我們這里民風淳樸,最歡迎遠來的客人了。”
謝瀾噙著笑,眼尾微微瞇起,“這樣啊——謝謝啦,這位大哥。”
紀重鸞像只進入戒備狀態的小動物,渾身的毛都炸開了,緊緊抓住謝瀾的手,急于說點什么。
反觀小素,注意力全在車票上,對隱藏的危險一無所知,“三張票?太好了,我也有身份證了嗎!”
“嗯,昨天順手讓況會長幫忙辦了,表現好就給你!敝x瀾幾不可查地搖了搖頭,示意待會兒再說。
小素立馬豎起三根手指指天發誓,“放心吧仙長大人,小女子一定任勞任怨,叫往東絕不向西!”
有了身份證,她就能打工掙錢,有了錢,還不是想去哪就去哪,想買什么就買什么,到時候她一定是全村最靚的狐!
紀重鸞略一皺眉,不明白謝瀾這樣聰明的一個人,怎么關鍵時候掉鏈子,眼睛一個勁往售票臺那瞟。
謝瀾失笑,“我知道!
他將食指抵在對方微張的唇瓣上,“噓——,上車再說!
話音剛落,遠處亮起一簇燈光,車來了。
司機人過中年,禿頂、啤酒肚全找上門來,靠近了還能聞見一股煙臭味,瞇成一條線的眼睛依次掠過三人,最終停在唯一的女性身上,和善地笑了起來,
“先上車先上車,外面可冷吶。”
為了身份證,小素斗志滿滿,一甩長發走在最前面探路。
謝瀾剛邁出一步,又被拉住了,紀重鸞側身擋住司機,在他掌心寫了個‘鬼’字。
在他眼里,方才還算整潔的售票廳破敗不堪,柵欄上滿是銹跡,地面不復光潔,每隔幾米都能看到黑乎乎的痕跡,不知是血還是別的什么。
而那大方得體的工作人員,制服下包裹著一具白骨,臉上掛著層薄薄的腐肉,臟臭撲鼻,見了他們滴滴答答往下流口水。
現在招呼他們上車的司機,半個腹腔都被剖開了,臟器裸露在外。為了不妨礙走路,直接把掉出來的腸子纏在腰上,走起路來一顫一顫的,十分辣眼睛。
紀重鸞以為謝瀾心中有數,不成想他跟那只狐貍一樣,什么也看不到,這讓他怎么能不著急。
謝瀾低低笑了一聲,借別頭發的機會,在他耳邊悄聲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出發前,老頭特意算了一卦,未言吉兇,只囑咐了四個字:眼見為虛。
恰巧和眼前一幕對上。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虛假,與其用眼,不如用心。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汽車站上車,大巴中途停了幾次,又有三三兩兩的‘旅客’提著東西上來,分坐在各處。
他們有老有小,穿著不倫不類的布衣,有缺胳膊少腿的,有抱著自己腦袋的,不懷好意地盯著三名活人。
紀重鸞快速掃了一眼,在謝瀾大腿慢慢寫出一個‘全’字:全都是鬼。
想了想,又加了個‘丑’:還很丑。
雖說不是不能打,可他就是擔心謝瀾,說不出為什么。
微癢的觸感隔著布料傳來,仿佛一路傳到了心底。
謝瀾拉過他的手,一筆一劃地寫下:嗯。
紀重鸞蜷起指尖,忍了又忍,唇角還是翹起一點細小的弧度,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他們關系好。
在場的鬼物互相交換眼神,后面的老太太最先坐不住了,嘗試搭訕,“小伙子,今年還在上學吧,怎么這么晚了還趕路?”
謝瀾用了同樣的說辭,“我們是靈異主播,聽說黃家村有大新聞,才來的!
紀重鸞也在一旁笑嘻嘻的說,“對呀,就是半夜來才刺激呢!”
話匣子打開,車內頓時熱鬧起來。
老太太一副年輕人就是愛胡鬧的表情,苦口婆心地勸,“我就是黃家村的,一點沒聽說有人出事,現在網絡上的人凈瞎編,敗壞名聲,好孩子可不能信。”
謝瀾也不生氣,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文化古跡嘛,如果是假的,就當旅游放松心情了!
坐在最后一排的男人插嘴道,“你們探靈還帶小姑娘來吶,真出了事可得保護好她!
小素接收到謝瀾的視線,裝模作樣哼了一聲,“女生怎么了,我天生膽大,不怕臟東西。”
如果忽略她‘顫抖’的肩膀,還是很有說服力的。
男人笑笑沒接話,一張臉藏于黑暗,興奮地舔了舔嘴唇,他最喜歡吃細皮嫩肉的小姑娘了。
斜對面留中分、黑長發的女人轉過頭來,臉色比紙還白,幽幽道,“好妹妹,你平時都是怎么保養的呀,皮膚真好,化妝品一定很貴吧?”
小素反復告誡自己:你又不是人,怕它們干什么,不能丟妖物的臉!
好半天才重新打起精神,“沒有啦,我平時只用清水洗臉的,可能……這就是天生麗質叭!
女人:“……”
女人是活生生燒死的,全身上下沒一塊好肉,要不是時機不對,她非把這身人皮扒下來穿上不可,長得好看了不起哦!
小素說的是實話,卻無形中拉滿了仇恨。
老太太懷里抱著的孩子不甘寂寞,伸手朝謝瀾抓了過去。
后者輕巧地‘握住’他的手,笑盈盈道,“是不是餓了,哥哥這里有棒棒糖!
男孩:“……”
男孩抽了抽,愣是沒抽出來。刺目的金光自謝瀾周身亮起,被抓的地方源源不斷地傳來灼燒感。
救命!他要被烤熟了!
男孩死的時候年紀小,控制不住食人的本能,碰上硬茬,哇地哭了出來,引起一眾鬼物不滿。
最后一排的男人呵斥道,“哭什么哭,影響別人睡覺!”
那金光是什么東西,似乎不太好惹……
大巴一路疾馳,在所有人鬼的渴盼中抵達黃家村村口。
窗外是濃郁的黑,不見星月,連車前燈的光也變得幽暗起來,眾鬼無聲飄出座位,擁簇、推搡著三位活人下車。
謝瀾朝村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能看清模糊的輪廓,依舊是正常的。
老太太背著布包,跟他們站在一處,“我這孫兒不懂事,打攪了諸位休息,這樣吧,我跟農家樂的老板很熟,去了可以七折,就當是補償了!
其他鬼跟著打起了圓場,七嘴八舌地附和,將這家店夸得天上有地下無,不去簡直天理難容。
謝瀾從善如流,爽快答應了,“好,我們初來乍到不熟悉,請您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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