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在手中旋轉，刀片的反光中，男人神情專注。

        雨天剛過，并未放晴。灰蒙蒙的天空像是被罩上了滿是灰塵的塑料布，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窗戶被風吹的吱呀作響，汪焱放下手中的蘋果，走到窗前。

        翠綠的枝葉凌亂搖曳，露出未落下的枯葉。

        背后床上的人有了響動，汪焱關上窗，走到她面前。

        兩人面面相覷，無話可講。

        一陣風又起，吹開了關好的窗子。

        汪焱再次起身去關窗，背過身時，終于開口問道：“能解釋下發生了什么嗎？”

        聞曉默不作聲，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汪焱此刻腦海中閃過的都是剛開始認識時的她，極度厭惡這個世界，厭惡自己的她。怎么會這么像，我做出的一切是都白費了嗎？

        他突然來了脾氣，這樣的情緒化在他重復了無數次同樣的實驗后也不曾有過，遭殃的或許是那扇病房的窗。

        他站在她的面前，看著眼前女孩頹然的樣子，不知該從何說起，也不知該如何說起。

        他反思自己過去的幾個月究竟做了些什么，忽視了些什么，最后還是找不到一點可用的信息。

        于是，他變得挫敗無比，癱坐在凳子上。

        汪焱拿起那個削好的蘋果，小心翼翼的遞到女孩的手里，像是捧出自己的一顆真心，讓她看看，什么都沒有改變。

        女孩的手已經握不住那顆蘋果了。它從潔白的床單上滾落到地上，只留下了淺淺的水漬。

        聞曉空洞的眼睛里，盯著某一處，涌出的只有無盡的痛苦。

        手開始不聽使喚的顫抖，汪焱覺得沒法再待下去，他如一個逃兵，丟盔棄甲的落荒而逃。

        走到樓下看那扇未關緊的窗戶，冷風還在往里面灌。

        汪焱想不明白，我們明明彼此相愛，卻要有那么多的保留。在過去的不多的日子里，他以為自己與她度過的時光，至少有些改變了她。可是為什么，她又縮回了殼子，而他活像個熱心的陌生人。

        幾滴雨落在臉頰，汪焱挪不開步子，望向那扇窗。他固執的等在那里，沒有等來一個電話。雨漸漸的大了，淋濕了他的頭發，打濕了他的衣裳。身后的小路終于有了避雨而經過的人群，又轉而落歸寂靜。他還站在那，等不來一個有些許改變的聞曉。

        殷正和林曉君來時，已是傍晚。下了一天的雨，在這日黃昏反倒有了些光暈穿透云層。烏云散去，生機再現。

        他們站在門口并未立刻進去，透著門縫，細細的瞧著床上的姑娘，仿佛看到了故人。二人紛紛紅了眼眶，淚中飽含著對故人的思念，還有對女孩的心疼與愧疚。女孩已經17歲了，卻依然瘦瘦小小。經歷了那樣可怕的事情后，本該生動的眼睛看不見東西，本該活潑開朗的青春，僅留了傷痛。

        做好了心理準備，二人才走上前去。

        簡單的自我介紹，即使情感已經在心中奔騰，兩人還是怕過于熱情會驚嚇到女孩。

        出人意料的是，女孩安靜的聽完后，竟然對他們笑了笑，說了句：“舅舅，舅媽好。”

        僅僅是這一句問好，莫名的讓人心中泛酸。

        林曉君喜中帶淚，忙扯了些家長里短和陳年往事，想和女孩熟絡起來。

        殷正則拿起了刀削起了蘋果。他已經好多年不做這樣的事，夫婦二人沒有孩子，上次這樣耐心的削一個蘋果，或許是早已追憶不起來的青春年華了。

        蘋果被分成小塊，裝在紙盤里。林曉君接過，用牙簽扎了喂給聞曉。

        聞曉被著無微不至的照顧弄的天旋地轉，心里被重新擁有家人的喜悅占滿了。

        三人有說有笑，還一起吃了晚飯。并不像失散多年的家人，而像是一頓日常而充滿溫度的家庭晚餐。

        為了聞曉能夠好好休息，二人起身告別。

        臨走時，林曉君問：“曉曉，你愿意到舅舅和舅媽的身邊生活嗎？”

        她有些害怕得到的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答案，又急忙補上一句：“你還可以多想想，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我愿意跟你們一起，但是我…”

        林曉君沒控制住自己激動的心情，上來給聞曉了一個滿懷的擁抱。

        “沒關系曉曉，這段時間我和你舅舅幫你準備一些跟我們生活的東西，如果還有什么需要告別的人，我們給你時間。”

        洞穿了所有的心思，林曉君一向快人快語。她明白女孩做出的決定有多么艱難，而促使她做出這樣的決定背后的原因，她不愿去問。

        身體的高熱退去后，聞曉覺得自己的眼前又清晰了很多。

        她望向那扇窗，不知是不是又從哪飄來了一朵云，沒有一點月亮的影子。

        也許，是她心里的月亮被她捏了一朵云蓋住，不見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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