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被老師叫去辦公室看到來的是她媽媽的時候，著實有些沒反應過來，她跑過去想拉她的手，心里掀起的雀躍還沒來得及表現出來，就被她媽媽冷淡的表情弄得有點不止所錯。

        “情況就是這樣，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讓家長知道一下。”姜云聽到班主任這樣說，心里有一瞬間慌亂，難道她媽媽來是趙春梅受傷的事？

        還沒想清楚，就被她媽媽拉到辦公室外面，姜云感覺有半輩子那么久那么久沒見到她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她有好多想念的話想說。原本生病的時候還怨她不陪自己，現在握著她的手暖暖的，姜云覺得自己什么都能原諒。

        就在姜云想兩只手握住她的時候，就聽到她媽開口說：“你就不能乖一點？”

        姜云抬了一半的手又放在了外套上，有些不解的看她。

        “其他小孩都沒事，就你意外不斷，你就不能安生點？”姜云有些錯愕，還沒憋回去的眼淚在仰頭的瞬間劃了下來。

        “你哭什么？我說的不對？你假期要是不去玩水，李阿姨兒子能被你害死？我還要替你賠錢，你又不是沒有爸爸，我真是上輩子欠你了”姜云低著腦袋身體微微發抖，嗚咽不停。

        里面的班主任聽到話頭不對，忙出來把姜云媽媽拖進辦公室，又對姜云說到“你先回去上課，有事老師再叫你。”

        姜云站在門口，聽著她媽媽在里面給老師說她小時候調皮害別人受傷的事情，辦公室有其他任課老師和來取作業的學生。

        姜云聽著她說自己是倒霉孩子，經常連累別人受傷，心里想著明明自己受傷更嚴重。

        忽而又說到她去玩水出事的時候，姜云抹了把眼淚快步走開了。

        中午上課心不在焉的，老往窗外看，到下午放學的時候，再沒見到她人，應該是走了吧，也沒給自己說一聲。

        姜云一個人在教室坐了會，感覺很累有些提不起力氣，打算回宿舍睡一會。

        走到宿舍門口，看到門虛掩著，她進去的時候，有幾個女生正湊在一起說著什么，看到她進來，其中一個猛的咳嗽一聲。

        姜云看了一眼沒說話，躺下的時候聽到其中一個低低的聲音說到：“真晦氣，趙春梅肯定是挨她太近了才這么倒霉。”

        “肯定是”

        姜云把頭埋在被子里，隔絕所有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姜云感覺最近跟她說話的人越來越少了，以前有不少人會問她問題，現在沒有了。

        但是假裝不經意觸碰她的人卻多了，即便是在她有心躲避下，還是有不少人會挨到她。

        課間她去廁所回來，聽到有個男生在教室喊“沒事啊，我剛才碰了她一下，好好的。”

        “一定是碰的時間短，你要不等會再碰她一下”有人說到。

        “我才不要！”

        瞬間哄笑聲一片，姜云進門低著頭從她們中間穿過，就要走到自己座位，頭頂的風扇轟的一下掉下來，好在不是沒有開，但還是把周圍的學生都嚇了一跳。

        人群中不知道誰開口說了一聲“太可怕了吧。”尖叫聲瞬間響起。

        姜云強忍著難過和剛才被掉地上摔起的碎片砸到的痛，坐在座位上。

        她的桌面空間突然大了，原來是同桌把書都移到窗臺上去了。看姜云看過來，同桌忙把頭轉向另一邊。沒兩天就申請換了座位，而姜云的座位固定到了垃圾坑那個角落，跟陰暗晦氣骯臟掛鉤。

        后來她課堂上再很少被叫上去答題，每天舍友醒來時她已經離開了，熄燈時她又悄悄回去，像個活在人群中的幽靈。加上成績一直不上不下卡在中間，老師也沒有再給她過多關注。

        久而久之，班里就有了一個頭發始終在脖頸處，劉海長長的下來遮住眼睛，含胸駝背陰郁沉默寡言存在感很低的人。

        偶爾會有其他年級的人聽說有這么個晦氣玩意特地跑來參觀，還給她“眾籌”一個非常貼合她本身的外號“烏鴉姑娘”

        還好吧，一切還能接受，姜云這樣想。

        寒假是她住宿后第一次回家，回老家的路上，姜云把自己埋在帽子里，到點默默下車，還把打盹兒的售票員嚇一跳。

        到外婆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她站在門口躊躇一下，突然有些膽怯，她現在看起來會不會有變化。

        “誰啊？”

        姜云猛抬頭，她外婆在門口，姜云想開口叫一聲外婆，張了張嘴沒喊出聲。

        “云云回來啦？”外婆又問了句，姜云捏了捏衣角推門進去，外婆拉她的手進門，姜云下意識想躲又發現是外婆，被她溫暖帶著繭子的手握住，有些想哭。

        回家后吃了飯，聽外婆外公說了一會話，才進屋睡下。這是好久以來姜云睡的最踏實的一夜，一覺睡醒應該正好是午夜。

        窗外月上中天，窗簾都是亮的，她把窗簾拉開一點，月光傾瀉而下，她看著高懸在半空中清冷的月亮發呆。

        前聽村里的老人常說，小孩被月亮照著睡覺是會做噩夢，所以一般小孩子睡的屋里，晚上都掛著厚厚的窗簾，姜云喜歡月亮，夜里有月亮照著，就沒有孤身一人的感覺。

        怎么會做噩夢呢，明明這么好

        第二天早早睡起來的姜云幫外婆收拾柴火，之后就安靜的坐在旁邊，偶爾被炒菜時飛濺的油點燙到，她也不躲，她喜歡做這些事情，跟外婆。

        聽外婆說小胖去市里上學了，今年不回來了，偌大的村莊，姜云突然發現自己一個玩伴都沒有了，

        中午她悄悄去了沈季奶奶家，院子里收拾井井有條，花桿被修剪的光禿禿的，姜云想到夏天和沈季在院子里玩，不禁彎彎唇角。

        門簾動了一下，姜云躲起來，出來的是沈季奶奶，姜云悄悄看了一眼走了。

        她在外婆家呆了一個假期，除了剛回來那天外婆打電話給爸媽說了自己到家的事，她們再一個電話也沒有來過。姜云也沒有主動打過去，她聽外婆說爸媽都各自結婚了。

        過了年關要走的時候姜云才鼓起勇氣去看了一眼李阿姨，院門緊閉，別家都是喜慶大紅對聯，只有她家是刺眼的白色，冬日里看著心冷。

        姜云站著看了會，心里空空有些無力，什么也做不了。

        暮色降臨，村里炊煙漸起。姜云把半邊臉埋在衣服里，慢慢往家里走，快到的時候后面有人叫她。

        “姜云嗎？”姜云回頭，看清是誰后，拉下領子開口“奶奶奶”是沈季奶奶，姜云一直跟著沈季叫，怕她聽出自己聲音結巴，說完就沒敢再開口。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許久不說話，總覺得說話不利索。

        “你快開學了吧？”沈季奶奶拍拍她的背。

        “嗯，快快了。”

        “要好好學啊，沈季現在學習可好了。”

        姜云停下腳步抬頭看她，然后重重點頭“好！”

        “等他讀了初一，你也該上6年級了，到時候你畢業了，讓沈季回來，你再來奶奶家里跟他玩。”

        這句話，姜云一直放在心里。走的時候外婆給她生活費，姜云沒有接，

        “你爸爸跟你媽媽早就給外婆了，不是外婆自己的錢，你拿著去了好好吃飯，外婆看你都沒長個。”

        好半天姜云才伸手接住。

        在學校姜云依舊是那個每天躲躲藏藏的烏鴉姑娘，悄悄的受傷悄悄的愈合，身高悄悄的拔長，眉眼悄悄的張開。不變的是始終沉悶的性格和暗自生長的自卑。

        前些天老師突然心血來潮叫她起身答題，姜云許是很久沒有開口講話，又許是早就有了這種情況，她磕磕巴巴半天，只是結結巴巴的說了三個字不知道。

        因著這事她又在熱門話題中呆了幾天，走路上都會突然有人喊她，只不過是烏鴉姑娘成了烏鴉結巴。

        好在難熬的日子就要過去了吧，時間再慢，6年級還是來了，姜云在家待的時候就開始掰著手指數日子，每天盼開學，這是她上學幾年來頭一次這么希望快點開學。

        宿舍還是沒變，進了門就是股潮濕腐敗的味道，有其他人已經來了，誰也沒打招呼，姜云走到自己的床鋪位置，她旁邊格了一個空位，趙春梅上次骨折好了以后就換位置了。

        她幾下鋪好便早早去報道了。中午校園人漸漸多了起來，姜云報道完就躲去教室，書桌上蒙了厚厚一層灰，還有幾個踩踏過的腳印。

        打了盆水把桌子擦干凈，又把她坐的那個垃圾坑給打掃干凈，去報道的時候領了上學期末的考試卷，剛剛及格，她打開打算重做一遍。

        晚自習開始組織發書，教室無比鬧騰，前面的發完到姜云只剩下最上面和最下面被勒變形的書，姜云也不在意。拿到手里打開淡淡的油墨香撲出來。

        首頁寫上名字，抬頭想了想，又在書角認真的寫下：105天。

        心里有期待，相信再難過的日子也過的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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