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

        長滿雜草的窄窄的的鄉(xiāng)間小路上，遠遠的有個人影不緊不慢的走著。

        那人穿著一身不合身的寬衣大褂，別到小腿上面的褲腿濕噠噠的似乎剛從水里撈出來，手里還拎著一雙拖鞋。

        自編的草帽被風一吹松松垮垮吊著背上，露出帽檐下的面容，正是剛剛放暑假回到外婆家的姜云。

        姜云停下腳步抬頭往四周看了一眼。曠野之上雨霧初歇，天空被分成涇渭分明的兩半，一半昏暗壓抑，一半霞光萬頃。

        姜云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混雜著泥土的氣息充斥在鼻腔，舒服放松。

        從家走的時候還是萬里晴空，水才放了一半烏云就壓到了頭頂，姜云還沒走到進水口處，大雨傾盆而下。

        稻田附近連避雨的地方也沒有，姜云跑在一個挖空的土坑下蹲了半天，只等到雨小些才走出來打算把出水口堵好就回家。

        窄窄的田垅因為下雨更滑了，摔了一跤后，姜云就脫了鞋光著腳慢慢走，地上刺刺撓撓倒是不疼。

        去年寒假想著回來也沒什么事，倒不如找個兼職賺點生活費，姜云考慮過自己的現(xiàn)狀，父母現(xiàn)在各自成家一年也不見關(guān)心自己一回，雖說現(xiàn)在海給外婆留下學費，總有不留的一天，外婆該是好好養(yǎng)老的年紀，自己不能成為她的負擔。

        今年外婆家還是種了不少莊稼，姜云不忍心她一個人辛苦，所以回來幫幫忙。

        走到相對寬敞的路上，姜云找了個水坑洗干凈腳，戴上帽子穿上拖鞋拎著小鋤頭慢慢悠悠往回走。

        后面有車喇叭響起，姜云往路邊站了站，褲腿濕噠噠又掉下來貼在小腿上，姜云彎腰重新往起挽了一下，抬頭時看到剛才經(jīng)過那輛車并沒有離開，反而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姜云默默往路邊挪了挪，又四處看了眼，并沒有看到人，她心里微微有些搖擺，不會是壞人吧。

        李垚今天心情不錯，剛還抱怨天熱的不行，不曾想一場雨說來就來，悶熱了好幾天一場大雨過后心里莫名很暢快。

        他從釣魚場出來就開車出去溜達，走了幾里地一個人都沒有，才轉(zhuǎn)了彎卻見一個瘦瘦高高的人走在前面，破衣爛布骨瘦如柴這是營養(yǎng)不良啊。

        四肢不勤的李垚頓時想到——真是可憐啊，大雨天還要出來干活。

        李垚瞬間化作活雷鋒，突然有種強烈的想幫助她的欲望，這個想法乍一冒頭，李垚突然就被自己感動到了，看來自己雖然不務正業(yè)，但本質(zhì)還是好的呀。

        想這么做他就這么做了。好心停下車等著那人走過來，結(jié)果那人擰完褲腿就站著不動了，

        靠？不會是把自己當壞人了吧？

        李垚感覺自己助人為樂的心被踐踏了，倒車回去打算再給她一次機會。

        好不容易當回好人還被人誤會，憋著氣一腳踩油門上，沒想到踩的有點猛，車轱轆直接攆過水坑。

        在車倒退的時候，姜云就做出最快反應，還是沒能躲過，剛剛干了一些的衣服，瞬間一身泥點

        你媽的！

        姜云火氣上來了，帽子蹭的一摘，對上一個陰天下午還戴著太陽鏡的騷包男。

        騷包男一臉不快的表情在看到帽檐底下的臉時楞了，而后解開安全帶迅速下車，姜云往后退了一步，緊了緊手里的鋤頭。

        “”受傷！

        李垚往后退了一下，摘掉眼鏡換上一副好人模樣，開口就是大尾巴狼：“不好意思，濺你一身泥水！”

        姜云低頭看了眼臟兮兮的衣褲，沒說話。繞開那人的車打算從另一邊走。

        還沒走兩步，“我送你吧，你家在哪？”

        姜云搖搖頭，拒絕。

        李垚這會兒近距離看清姜云，微低著的頭，能看到濃密的睫毛的和挺翹的鼻子，膚白如脂。

        微微側(cè)頭，弧度好看的側(cè)臉上幾縷濕漉漉的頭發(fā)落到肩上。

        未干的雨水順著側(cè)臉流下來，彎彎曲曲到細長的脖頸。

        像是這片雨滋生出來的精靈，很清新很美麗。

        姜云掃了他一眼繞過擋著的手繼續(xù)往前走，心想再來勁給你一鋤頭。

        沒走幾步，后面車慢慢跟上來，姜云一直沒回頭，車始終不緊不慢跟在后面。

        看他一直不死心，姜云站定。

        車子趕緊加速開上來，靠近姜云的時候又小心翼翼停下來。

        等車上的人第二次站在跟前，姜云沖他比劃了一下，又指指不遠處的村屋房舍，做了個動作。

        李垚才發(fā)現(xiàn)她從剛才開始到現(xiàn)在一句話也沒說

        “你不會說話啊？”李垚有些卡殼。

        姜云點點頭，又比劃了一下表示自己要走了，然后拎著鋤頭繼續(xù)往回走。

        后面的車果然再沒跟上來，不知道在哪個岔路口的時候就已經(jīng)走了。姜云松了口氣。

        村口沒什么人，姜云也沒有為了躲避別人的指指點點繞路回家。

        很快就回家放下鋤頭，脫掉鞋子，往里屋走，門開了小胖就跑進來了，“姜云姜云，沈季明天回來。”

        姜云眼睛一亮，“明明天？”

        “沈季奶奶說的！”小胖直道。

        第二天午飯剛過，姜云就跟小胖貓在了樹下。小胖出門時還帶了兩根雪糕，兩人邊吃邊等。

        沈季坐車上離遠就看到路邊大柳樹下蹲著兩個人，到跟父母說了一聲便下車朝他倆走過去。

        看著逆光而來的人，姜云心輕輕跳了幾下。興奮的小胖可勁招手，姜云看著從遠處走來一臉笑意的沈季，有些不好意思的錯開眼睛，

        拍了把小胖讓他安靜。

        三人在大樹下蹲了一會，眼瞅著日頭變大，陰涼地逐漸消失，三人約定傍晚出來玩。

        小胖家向前走，姜云跟沈季一道向后走。

        鄉(xiāng)間小路，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卻都享受這種時光中的靜謐，陽光掠過樹影照在兩人身上，在地上投映出輪廓影子。開始的一前一后，后來并肩行走，影子逐漸靠攏

        沈季目送姜云輕快的背影進了門，又探出頭沖他笑了一下而后關(guān)上門，嘴角稍微起了一個弧度。

        再看不到人的瞬間藏在眼底的歡喜漸漸被看不懂的落寞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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