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xùn)最后一天檢閱，操場大看臺上密密麻麻站滿了人，姜云站在女生方隊第一排第一個，也是第一波上場。原本害怕自己會出狀況，但是又覺得自己瞻前顧后的樣子太沒出息，姜云就沒開口。

        上場前仔細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翻好、腰帶系好鞋帶綁緊，最后戴好帽子，深深呼吸一口。

        朝斜方向的看臺瞄了一眼，沈季說他在那，烏泱泱的人頭她也認(rèn)不出來誰是誰，只好收回視線。不過知道他肯定來就是了，姜云抿嘴笑了笑。

        沈季對體育運動類一項不感興趣，但是這次有姜云在，加上宿舍的人總說誰誰誰又在打聽姜云，沈季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露臉一下。

        “是在那吧？”王卓往前擠了擠，

        “你激動個屁啊。”伍洋往后扛扛他，而后湊到沈季身邊，“是第一排第一個吧？嘖嘖。”

        沈季看著下面沒理他，

        “肯定是，那么高還直溜溜的，新生里沒人有那氣質(zhì)。”王卓一點都不吝嗇的夸。

        “是啊”伍洋跟著感慨，沈季看了他一眼。

        伍洋立刻補充：“也就我們沈季了，其他人都不配。”

        沈季收回視線。

        音樂起，姜云第一個邁開步子往場中走去，挺胸抬頭闊步向前，一身迷彩英姿颯爽，伍洋雙手做成喇叭狀隨時做好歡呼的準(zhǔn)備。

        正想著呢，左邊看臺最后排口哨聲瞬起，緊接著吶喊聲一片，還隱約聽到姜云的名字。伍洋跟王卓也不甘示弱，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口哨，給旁邊的人一人分一個，吹的那叫一個刺耳，邊吹還邊朝后排挑釁。

        過分不是？

        開場他們?yōu)樾值艿呐�朋友做好歡呼吶喊的準(zhǔn)備，人家才邁出步伐，怕嚇到她打算走幾步再喊，結(jié)果后頭突然發(fā)瘋，一聲響亮的口哨瞬間響起，緊接著一片喧嘩。

        伍洋本來清嗓子打算開始喊，結(jié)果被后排嚇的嗆了一口，瞬間就炸了，人家女朋友上場，你們他媽的激動個錘子，就離譜啊。要激動也該是我們激動，畢竟那是我們舍友兼好兄弟的女人。

        沈季被吵的腦袋嗡嗡響，旁邊又是揮拳又是口哨，不知道還以為是來打架的，直到校領(lǐng)導(dǎo)上前講話，前排的安保走過來制止，兩邊才歇戰(zhàn)。

        沈季這才有功夫朝后排看看，剛才起哄的是一排體育生，中間坐的就是開學(xué)那天要幫姜云拿行李的人。

        “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伍洋在旁邊憤憤不平，比肺活量還真比不過那群家伙。

        “就是。”王卓干咳兩聲。

        “他肯定是在挑釁你！”室友趴在丁程耳邊肯定道，丁程握拳。

        操場中間的姜云很無語，才一起步，就被驟然響起的聲音嚇一跳，她心里默默念叨冷靜，然后走到指定位置，立定的時候站的地方稍微有點不平，只輕輕晃了一下就穩(wěn)住腳跟，有驚無險。接下來變換隊形加表演，都是集體都有，姜云混在其中，也不覺得有壓力。

        直到中午飯點檢閱方才圓滿結(jié)束。

        新生解散后操場瞬間跟散了一窩螞蟻一樣，伍洋伸長脖子找人，沈季坐著沒動，看著側(cè)方臺階上來的人，彎彎唇角。

        姜云幾步小跑過去，伍洋趕緊往旁邊挪挪把沈季身邊的位置給她騰出來，然后跟王卓兩人電燈泡似的坐在人家兩旁邊，直到姜云咳嗽了一聲，兩人才反應(yīng)過來，忙找了個借口走了。

        姜云挽著沈季的胳膊看著他得意的笑，沈季捏捏她的臉。

        姚遙坐在更后排，但是沈季剛才只看后面起哄的人了，沒注意到其他的。

        看著兩人親昵的舉動，姚遙收回視線。

        “也沒那么夸張嘛”坐在一旁的謝雨很不以為意，“什么不食煙火，感覺心機可不淺。”

        姚遙皺眉又看過去，姜云靠在沈季的肩膀上了，這么一想還真是，她肯定看到自己了，所以做這些動作，沈季平日里明明不這樣。

        姜云紅著臉，悄悄開口“會不會被人說啊？”沈季失笑，蹭蹭她的腦袋。

        后排的丁程快冒煙了，拿起外套就走了，沈季朝他離開的方向隨意掃了一眼后收回視線，左右旁邊也沒什么人了，順勢低頭親了一下靠在肩上的人。

        兩人在操場坐了一會，才起身去吃飯，姜云臉上一直帶笑，臨走時才發(fā)現(xiàn)后排還有兩個女生，想到剛才的舉動有些不好意思，隨即又坦然，反正也不認(rèn)識，犯不著在意別人因為什么注意到自己。

        她對現(xiàn)在的生活太滿意了，有學(xué)上，有沈季，沒有欺凌嘲笑，偶爾的一點點意外就像是生活的調(diào)味劑，無傷大雅。

        對她來說能得到這一切已經(jīng)是額外的恩賜，直到這一刻才覺得自己真的開始普通人的生活，黑暗和痛苦都被留在舊時光里，她現(xiàn)在只要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就好，其他什么也不敢強求。

        軍訓(xùn)完畢迎來國慶，姜云跟小胖約定一起回家，沈季要回他家，國慶不去他爺爺家里了，姜云有些失落，但又想很快就能見面失落就減去幾分。

        韓航跟沈季家很近，他現(xiàn)在節(jié)假日老老實實回家，一早就說要來接沈季，沈季也沒反對。來接沈季的時候又執(zhí)意要送姜云去車站。

        車站人多到不行，韓航轉(zhuǎn)了三圈才找了個停車的地，自己坐車上等沈季下車去送人，小胖已經(jīng)到了，沈季拖著有些悶悶不樂的姜云往車站走，雖說只是短暫的幾天，但是就是有點舍不得。沈季明白她想的什么，握緊她的手把人又往身邊帶帶。

        姜云感覺自己是不是有些矯情了，努力換了個看起來還不錯的表情，到了門口就趕緊進站，沈季拉住急匆匆就要走的姜云，心里嘆口氣，姜云低著頭眼圈紅紅，把腦袋頂在他的肩膀上，默默擦掉眼淚，悶悶開口：“七天可長了。”

        “嗯”沈季應(yīng)了一聲，心悶悶的疼。

        車站人越來越多，姜云站直身體，兩人又呆了一會，到開始進站前姜云才匆匆進站，沈季站在門口一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才轉(zhuǎn)身離開。

        韓航坐車上點了根煙，悠悠抽了兩口，眼見沈季從拐角處走過來猛吸幾口扔了煙頭，又打開車窗換了一下空氣，沈季上車已經(jīng)聞不到任何煙味了。

        韓航今天難得沉默，一路上沈季看他欲言又止好幾次，忍不住開口，“有話就說。”

        “呃，沒什么”韓航摸了把有點扎手的頭發(fā)，之前頭發(fā)挺長的，天太熱了他給剪成寸頭了，雖然不影響帥氣，但是突然變短不習(xí)慣，總是想摸摸。

        “就那什么，我媽說你要做手術(shù)。什么時候？”

        沈季扭頭看他笑了一聲，“還早。”

        “那到時候你可要給我說，我不去看不放心。”韓航口氣強硬說到。

        沈季沉默不語。

        姜云回家后每天都在李阿姨家吃飯，聽她嘮家長里短，聽說今年很多地方收成都不好，往年早早就有人在秋收的季節(jié)來訂貨，今年少了很多。

        連李阿姨的弟弟搞養(yǎng)殖的也是愁眉不展，昨天殺了自家養(yǎng)的豬，來給李阿姨送肉，姜云被叫去吃飯的時候人還沒走，蹲在旁邊邊扒飯邊聽他們說。

        吃完飯回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沈季很早就給她說今天有事，姜云也沒打擾他，躺在床上想了一會沈季，又想到了以后。

        以后自己要做什么，大學(xué)畢業(yè)跟沈季留在一座城市嗎？可是李阿姨怎么辦，還有唐宛南爸媽，姜云已經(jīng)將她們劃到了自己要負(fù)責(zé)的范圍。現(xiàn)在雖然還在念書，但這些事情提前想一想也沒壞處。

        思索一夜無果。

        第二天淅淅瀝瀝下小雨，姜云跟李阿姨去地里收玉米，她要趕在假期幫李阿姨把能做的都做完。

        等秋收差不多的時候，也到了國慶假結(jié)束的時候，前一天沈季說要來接姜云，由于假期自己一直在忙，沈季大概也有事，所以兩人并沒有過多溝通，現(xiàn)在突然才覺得好漫長的七天。

        出發(fā)那天姜云早早起來，去李阿姨家給她說了一聲，就安心等沈季來，中午飯點還不到沈季就讓她出去。

        開車的不是沈季，是韓航，沈季坐在后排，姜云上車心底的雀躍還沒來得及收起，就皺起眉頭。

        沈季從小就一直挺白，但是現(xiàn)在更加白，蒼白，帶些病容，姜云握著他的手“生病了？”

        沈季搖搖頭，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原本是不準(zhǔn)備來的，只是去醫(yī)院折磨了幾天，特別特別想她，想找個借口走又怕爸媽擔(dān)心只好讓韓航帶著自己回來。

        韓航也沒有上次見面時肆意，倒是很嚴(yán)肅，還不知道是剪短了頭發(fā)的緣故。

        姜云輕輕靠在沈季身上，聽著他的心跳，心里莫名很慌亂。不知道為什么，但總覺得好像有什么事她不知道，又想到自己烏鴉嘴，只好逼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不能想也不敢想。

        側(cè)頭看了一眼，沈季閉目養(yǎng)神，臉色依舊蒼白，兩人手緊緊握在一起，姜云心想是不是自己影響到他了？打定主意去了學(xué)校哪怕是一起吃飯，也離他遠點吧。

        沈季還不知道姜云心里這么想，他還沒想這么多。他對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做一個明確的規(guī)劃決定，唯獨姜云，他想跟著自己的心走。

        只是現(xiàn)在好不容易走到了這里，他不想讓姜云再傷心，有時候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不該離她太近。

        國慶后正式開始大學(xué)生活，姜云除了正常上課學(xué)習(xí)，周末開始找兼職，一方面攢學(xué)費，另一方面她覺得自己還是要離沈季遠一點才好。

        前兩天回想到當(dāng)初沈季就是因為身體原因來鄉(xiāng)下養(yǎng)病兩人才得以遇見。

        這么多年，她竟然一直忽略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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