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欺辱
北風呼嘯的打著旋兒,數九寒冬,冰天雪地,唯有院中的紅梅傲然綻放于枝頭,屋子內燒著盆炭火,散發的溫度雖有限,但聊勝于無。
千御國的冬天總是不太好過的。
傅鈺來到千御國已近三載,一個敵國質子,又怎么會有什么好的待遇,雖說吃穿用度方面還過得去,但三天兩頭的找茬與欺辱是一刻也沒停過。
千御皇帝怎么可能會不知道呢?只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人別死在這兒就成。
他是月黎皇室的嫡子,以后是一定會回去的,所以千御國的人應當還是有所收斂的,沒敢下死手,如果來的是不受寵的庶子,還不知道會有什么可怕的下場呢?
縱觀以往質子的下場,他已經算是過的最好的一個了。
傅鈺每每在夜深人靜時想一想,便會驚出一身冷汗。
他有心改變這血淋淋的現狀,可卻有心無力,因為他現在是自身難保,周身群狼環伺,虎視眈眈,他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每晚閉上眼睛時,都在想,是否可以得見明早的日出。
今天一大早起床,他就感到有些不舒服,手腳發軟,渾身打顫,用手背探了下額頭。
果然,發熱了。
他召來從小伺候他的內侍青樹,讓他去太醫局開些藥。
當時他來千御國后,只留下了兩個內侍和兩個侍衛,剩下的都遣回去了。
這是千御國要求的,他便留下四個從小伴他的長大的,彼此之間都熟悉,也為了防止蘭家塞人進來。
可過了不到三個月,他與千御三皇子不小心起了沖突,本來沒多大點兒事,可架不住那人是個瘋的。
他隱忍著沒動手,想著讓對方打幾拳消消氣,這事也就過去了,他初來乍到不宜惹事。
但沒想到的是,另一個內侍青葉卻在當天夜里失蹤了。
等兩天后找到他時,人早就沒了氣,身上遍體鱗傷,慘不忍睹,想也知道他生前遭受了多大的折磨與痛苦。
他報不了仇,縱使有再大的恨,也只能打碎銀牙往肚子里咽,他唯一能做的只有買通千御侍衛,讓他們去宮外找個地方將青葉埋了,讓他免受被拋尸亂墳崗的下場。
青葉與青樹是好兄弟,他們一同進宮,都長的清秀好看,人又機靈,被母后看中,選給他做了貼身內侍,名字也是母后賜的,說有生機,寓意好,聽著也好聽。
傅鈺也從未苛待過他們,三人年齡相仿,他拿他們當玩伴,在月黎時,每每闖了禍,他都是自己扛,從不讓身邊人替他受罰。
他自己都沒舍的讓受罰的人,誰曾想,來到這里才短短幾月,人就沒了。
這個仇,他記下了,來日定會讓那些人百倍、千倍還之!
他要讓那些人血債血償!
“殿下,他們又來了!”
侍衛懷信與懷風并肩走進來,神情嚴肅中又透露出些許焦急的向他稟告。
傅鈺一聽就知道是三皇子秦梓安又來找茬了,這種事情三天兩頭就要發生一次,他早就習以為常了。
他強打起精神,穿好衣服,吩咐懷信和懷風待在房間里,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去,然后獨自一人走出房間。
院子里站了四五個身穿錦衣的少年,看起來年齡都差不多大,身后還候著一溜內侍,排場不可謂不大。
為首之人長的最是出彩,鳳眼微微上挑,眼窩深邃,鼻梁高挺,頭上束發的玉冠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誰見了不道一聲翩翩佳公子!
只是那眸中的邪肆著實不討人喜。
“呦,殿下起的這么早?還以為要去寢宮撈你呢?”
秦梓安看到傅鈺出現,咧嘴一笑,兩顆尖利的虎牙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是看到獵物的野獸,興奮躁動,他身后的少年們也都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一個個摩拳擦掌,準備隨時撲上來的模樣。
傅鈺冷冷開口:“你們要干什么?”
他勉強打起精神,盡量不讓自己在他們面前露怯。
這些人都是秦梓安的跟班,有不受寵的皇子,也有皇城里的貴族子弟,是進宮來給皇子們做伴讀的。
秦梓安是千御皇后的嫡次子,又十分受寵,自然是人人巴結的對象。
秦梓安挑眉一笑,向傅鈺緩緩走近,“傅鈺,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說過,離阿月遠一點?嗯?”
他口中所說的“阿月”是千御的清樂公主,名為秦昭月,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
秦昭月的母親是貴妃,乃是皇后的同胞妹妹,都是丞相府的嫡女,姐妹倆一同進宮,一個封為皇后,一個封為貴妃。
貴妃在小公主三歲時,感染惡疾去世了,她就被養在了皇后膝下。雖說二人是同父異母,但也與親兄妹無異。
他略一回想,清樂公主確實昨日來找過他,給他送了些進貢的糕點,想來是被人看到,告訴給了秦梓安。
傅鈺蹙著眉開口道:“我沒有找過她。”
“哦?你是想說我妹妹死皮賴臉纏著你?”秦梓安聞言眼中閃動著危險的光芒。
“沒有。”傅鈺語氣生硬的回道,他是真的不想與他多說廢話,不管他說什么,事情是不是真的,秦梓安根本不在乎,他們只是來找麻煩的,又何必多那個費口舌。
秦梓安嗤笑了一聲,說:“我最看不慣你那清高的樣子,一個質子,誰給你的底氣?就算你大哥是太子,就算你以后能回月黎,那又能怎么樣?你頂多就是封個王而已。”
秦梓安饒有興趣的看著傅鈺越攥越緊的拳頭,他每次來找傅鈺麻煩,最喜歡看到他隱忍又不能發的樣子,太有意思了!
“怎么?你還想報復回來?”
他眼神流轉,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挑釁的開口道:“聽說你爹最喜歡的女人是那個什么蘭貴妃?現如今,月黎又是蘭家在把持朝政。嘖!那你大哥估計最后也坐不上那個位置。”
他惡劣的彎了彎唇角:“說不定……等你回去,你那大哥和母后早就死了!你回去給他們收尸嗎?”
“哈哈哈……”
身后的少年們都放聲大笑。
“你們閉嘴!”
傅鈺額頭青筋暴起,忍無可忍,眼睛都攀上了血紅,整個人都透露著狠厲。
說他打他都可以,說他母后和大哥,找死!
秦梓安看見他這副模樣,眼神一凜,驟然出手。
兩人同時動了起來,纏斗在一起,拳拳到肉,可傅鈺還發著燒,終究不敵,被掀翻在地,后腦勺重重的磕在地上,“砰”的一聲悶響,光聽著都疼。
秦梓安一腳踩在傅鈺的胸膛上,囂張的大笑起來。
“你們看他,像不像個喪家之犬?哈哈…”
“像!”
“他可不就是嘛!”
“哈哈哈……”
人就是這樣,欺軟怕硬,內里無能,就要附和權勢。
眾人嬉笑了半響,躺在地上的傅鈺卻始終沒有掙扎。
“這就不行了,真是沒用!”
秦梓安滿臉不屑的低頭,看著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也失了興趣,不輕不重的踢了他一腳,帶著人走了。
傅鈺像一攤爛泥一樣躺在地上,他用力閉了下眼睛,眼前的黑暗逐漸褪去,嘴角緩緩流下溫熱的液體,整個口腔都充滿了鐵銹味。
他側過頭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向上看是琉璃般純凈的天空,不遠處是開的正艷的紅梅,樹枝上掛著冰凌,暗香浮動,疏影瀲滟。
被侍衛扶起時,他特地低頭看了眼地面,點點鮮血好似梅花綻放于薄雪之上,與掛在枝頭的紅梅遙相輝映,乍然刺痛了雙眼。
緊緊捏住了雙拳,力氣之大,使得還沒來得及修剪的指甲都嵌進了肉里。
他痛恨現在的自己,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怎么這么沒有用!
偏頭從嘴里吐出一口鮮血,眼神幽幽的看著宮門口的方向,半響,抬腳踏過那片鮮紅回屋去了。
……
“殿下,有點兒疼,您忍著點兒。”
傅鈺將里衣解開,露出里面的大片青紫,青樹滿臉心疼的給他上藥,眼里含了一汪熱淚,咬牙切齒的開口:“他們欺人太甚!”
“行了,青樹,這么多年,你還沒適應嗎?”
傅鈺淡淡開口,上好藥,他低頭去系衣帶,抬眼一看,青樹在偷偷抹眼淚,他頓時感到哭笑不得。
“你怎么還哭上了,我又沒什么事,跟個小姑娘似的,靜檀她都……”
聲音戛然而止,青樹聞言也不敢哭了,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家殿下:“殿下?”
“你退下吧。”
“是。”
待人出去后,少年呆坐良久,慢慢從枕頭下面摸出一個劍穗,一個不甚好看,歪歪扭扭的劍穗,可它被保存的很好,可見主人很是愛惜。
“靜檀……你還好嗎?我好想你啊……”
少年抱膝坐在床邊,喃喃自語,望著一個劍穗睹物思人。
他至今還清楚的記得少女滿臉通紅的將東西遞給他的模樣。
……
“我隨便編的,送你。”木靜檀臉上攀上一絲紅暈,別扭的開口。
傅鈺伸手接過,看著那個,一看就是出自木大小姐之手的產物,臉上溫潤如玉的神情差點沒繃住,嘴角直痙攣。
木靜檀看著他那副神情,差點拔劍,語氣“兇惡”道:“不許嫌丑,本小姐辛辛苦苦編的呢!”
“好好好,木大小姐編的東西怎么會丑呢,嫌它丑的人都沒有見識。”
“你知道就好!”
……
這些事情仿佛就是昨日發生的,那樣鮮活,那樣生動。
也不知道母后和大哥怎么樣了?
蘭馨瑤有沒有為難他們?
少年身處在龍潭虎穴之中,孤立無援,處境艱難,卻還念著遠在深宮的母親與兄長,這樣的人,心性又怎會是壞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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