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齊二人抵達床位后馬綏明也從外頭進來，他本是找付太恒商量賬本之事，而后看見兩人帶著小孩在大廳角落未免寒磣，便讓傭人將他們領去醫樓后面。那有小院，諸多單間，一般不讓人住，是給宋家軍備用的。

        在宋府地盤自然不用擔心霸兒們上門找茬，江覆水交代兩個小孩乖乖待在房里等他們回來，吃的有宋府解決。

        兩人再返黑月商會。

        一樓正廳。

        依然是那個戴鸚鵡面具的女人，高高的柜臺下面藏著副水蛇腰。

        “二位，又見面了。”女人笑道。

        少年小跑上前，從葫蘆里取出一個形狀獨特金光閃閃的厚片，“女施主，勞您尊眼，看看它能值多少，全部兌換成南鈺官票。數額太大了不好花，切成小塊么又可惜了，制得這么好看。”他望著柳葉金元寶表面雕刻的女人側臉贊不絕口。

        面具下，女人瞠目結舌，伸手將東西緩緩接過。

        江覆水跟上前悄聲道：“草ao這么大個金子，那小孩好有錢。她老爹老媽不檢查她錢往哪花出去的？你不是說咱跟宋家有點恩怨嗎，你騙這么多來我們會不會被宋家人追殺啊”她聽弟弟說宋戩很厲害，弟弟打不過。

        她斷然不信這錢是小孩借弟弟的，騙的還差不多。

        “姐姐莫要亂說，步鸞拿師門絕學換的。”少年說道。

        “小人書？”果然是把那小孩騙了，你這是讓人家拿房子跟你換腳指甲蓋啊。怪不得跑去大下午不見人影，嘴皮子都磨破了吧。

        “樹上的鳥兒都給你哄進鍋里去嘍。”

        齊步鸞連連揮手，“哎呀哎呀說來話長，到時候再給姐姐解釋。”

        “害，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江覆水文縐縐來句，“不忍之心，人皆有之。”弟弟雖是騙了懵懂無知的小孩，目的卻是為了救另一個危在旦夕的小孩。

        罷了，不出言詆毀他了。

        面具女人輕拿輕放，生怕手里柳葉彎刀似的美物受半點磨損。確定官印無誤后，她眼里再不敢多半絲嬉笑也大改之前揶揄語氣，恭敬道：“二位貴客，這邊請。”

        春刀柳葉，南鈺四年發行，重五十兩，高二三寬二七厚四四，共計一千五百枚。

        金身兩側分別鑿有大南第七美人南宮春水與第九美人柳如月盛世美顏。春刀柳葉一經問世便被各大官商巨頭們購走，被京城富可敵國那票子人握手里肆意把玩。

        流入民間的‘春刀柳葉’不足二十枚，但凡雕工細致些，造型能媲美出自鑿刻大師劉繡之手十分之一的非官印復制品，都可以在拍賣行上賣個好價錢。

        黑月商會四樓。

        一條幽靜長廊弧線通往此層最深處。玲瓏綢勾芡的暗藍地毯，朦朧微醺的藍石燈。壁畫，墻體也都是偏深偏暗的藍色。江覆水覺得這人審美不錯，有那么一點點克萊因風格。

        它象征喧囂中注定的孤獨。

        長廊盡頭，門無聲地挪出一絲縫隙。

        面具女人推門而進，“四管家，來貴客了。”

        見所來之人是下午買走青鳥鐵劍的女子，男人放下手中羽毛，微笑道：“又打壞什么東西了？”

        齊步鸞轉頭看向江覆水，江覆水一臉尬笑。她沒好意思給弟弟說買木偶是因為自己打壞了人家的地磚。

        面具女人將‘春刀柳葉’放于桌上，“翠兒就先出去了，你們和四管家商議便是。”她走時將門輕輕合上，亦是沒發出半點聲響。

        ‘春刀柳葉’半空浮懸飛去男人眼前，江覆水小聲哇塞。這操作好魔幻，好幾把酷炫。

        片刻后。

        “宋家的東西，我不太敢收。”

        男人輕輕舉起‘春刀柳葉’，眼神質問兩人這東西來源。

        ！！！！！！！！！！！

        這話可給齊步鸞整蒙了，對方怎么知道的？難不成這東西被宋家做了手腳，有什么記號，懂行的人可以一眼看出來？

        江覆水也滿臉問號，這人看劇本了么。難不成這世界還可以為物品算命，算它從哪來又往哪去。怪不得剛才自己都還隔著十幾米遠這房就自己開了門。

        一語中的，司徒裁慢悠道：“‘春刀柳葉’這種東西只有京城金陵福秋那些個地方的官老爺們才玩得起。淮陵位于淮北以北，雖溫柔富貴，但重在溫柔而不在富貴。類似‘春刀柳葉’的官制限量金元寶儼然已不單單是價值問題，而是身份象征。”

        “官不夠高，商不夠大，手上再有錢也玩不動，且不敢玩。淮北王玩還差不多，你要說區區四百萬人口的淮陵城里誰這得起玩這東西”

        他起身朝兩人微笑：“前幾月宋戩被貶，前三日宋家抵達淮陵。今日二位便將此物擺在裁某面前，你們說，裁某收，還是不收。”

        少年與女子面面相覷：原來如此。

        江覆水以為這世界沒有電話手機沒有網絡，消息閉塞且眾多人對“信息差”三個字一竅不通。

        何為信息，就例如眼前男人，知道這枚金元寶發行地，知道金元寶的名字，知道金元寶在市場里的真實價值和實際意義，知道這個國家哪些地方有人用得起，哪些地方的人用不起。

        知道淮陵的在一國之中的地位，知道淮北王身份，知道淮北王喜歡玩什么，知道淮陵城是溫柔還是富貴，知道即便是淮陵城城主也不可能玩得明白‘春刀柳葉’，知道宋戩幾個月前被貶，知道宋家三天前來了淮陵。

        看見一枚造型獨特的金元寶，就能立馬聯想出關于它的一切，從而進階推斷它的來源，知曉和洞察當下發生的事物。

        這就是信息的魅力，這就是掌握信息的優勢。“信息差”對于任何想要發家致富的人來說，無疑至關重要。

        江覆水懂這個，不過她好奇這個黑月商會的情報是怎么做得如此透徹，以至于三兩句話就把自己跟弟弟拿捏了。

        司徒裁接著道：“這枚‘春刀柳葉’裁某可以收，且不低于此物在京城拍賣行上的價格收。只要你們解釋清東西來源即可。其實裁某也猜得出一二，不過既是我們有緣，還是等二位坦言相告才不薄了這萍水相逢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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