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齊二人聽去張水生口中故事，不由得感慨。那百戰無一敗的宋家軍豈是心慈手軟之輩，對善惡的把控絕非常人所能理解。

        江覆水認為宋家下手重了些。她懂法制社會邏輯，就算刁民仗勢欺人，無惡不作，但作惡之人始終是幾個觀念未成定數的半大孩子，不至于當街斬殺。

        齊步鸞則認為道法自然，天機如此。若那幫人不整日作惡，欺負一個跛腳靠賣豆花為生的少年，也不會陰差陽錯撞見宋家之女下鄉尋人，砍他們個身死肢殘。

        多走幾步江覆水又想，今天下午遇見的女孩也是被半大孩子欺負，一腳踢成慢性死亡。故她對張水生遭遇生不出半點同情。這世界殘酷程度，絲毫不弱于自己所在世界的古代，有過之而無不及。過是過分的過。

        新問題來了。

        “姐姐，依步鸞方才所見，王家之子王升官死得其所，有悔無怨結不了煞化不成鬼正常喪葬就行。可另外一家的楊文與馬開石則是怨氣沖天吶。這是為什么。”少年思索道。

        月光微灑，輕撫小路。

        江覆水拉著少年衣角，“張水生之前不是說馬開石，楊文，高四虎都是后來死的，只有王升官最先死么？這很好解釋啊。”

        “王升官是當天即時被殺，因此他知道自己死因，也知道殺死自己之人就是宋家人。他就算再不甘，再恨，但你們這兒的設定就是他這種死法是沒機會復仇的，死得其所，沒怨氣不能結煞。”

        “可另外幾個死者呢？人人都以為馬開石等人是殺了王升官的宋家人將他們滅口的，如果你不告訴姐姐這幾人怨氣大的話姐姐也會如此認為。”

        “現在看來并非如此了，有人嫁禍，有人想給宋家潑臟水。不過要了解事情真相很簡單，去問問云彩吧。問她有沒有派人去滅口亦或者她屬下有沒有此般行動。”

        關于云彩，江覆水實在難以想象五六歲大點一個娃娃如此心狠手辣，為小伙伴報仇半點不含糊。不愧為將相后代，雷厲風行。可愛歸可愛，惹是不能亂惹的。

        齊步鸞聽后夸贊道：“姐姐聰明。”

        “對了，如果我們不處理這冤死的幾人，會干嘛？”江覆水問道。她今天看了人口分布圖，得知淮陵四百多萬人口，就算按照自己原世界發達國家的死亡率，一年得死兩三萬。

        這是正常生老病死，也是這世界俗稱的通亡。淮陵治安很顯然可以用三差五亂來形容，就比如宋家殺人，也沒個淮陵官府的人去要個交代？畢竟殺人也得講理不是，若是宋家人就可以殺人法外，還要律法何用。

        江覆水不知連個退軍回來的兵油子高四虎村民們都惹不起，哪還有去淮陵官府戳宋家軍底子的雄心豹子膽。

        齊步鸞沒回話，江覆水追問，“弟弟，怎么了？如果我們不處理這些冤死的人會干嘛，他們的靈魂會飄回身死的地方結合煞氣化成鬼嗎？然后被禁錮在身死不超十步范圍的地方暗中作亂，找一個替死鬼，自己解脫轉世。是這樣嗎？”

        這是少年對她說的，冤死之人會在七日后回魂，去自己死亡的地方，然后被天地之法禁錮在一片很小的區域，例如一棟房子，一間屋子。直到害死一條人命，解脫轉世。

        “那，那天追我們女鬼為什么可以”江覆水覺得邏輯不通。那女鬼漫山遍野追人，還能自己蓋個風水小黑屋，就離譜。

        “因為她生前修為太高，死后一身罡氣化為道行，又恰好她身死之地煞氣盆聚或黑月當空。她那樣的女鬼世間難見。步鸞修為差她十萬八千里，靠著陰陽觀血祭才能勉強與之一戰。”少年解釋道。

        ……

        江覆水記得那天是女鬼不太打得過齊步鸞，靠近戰才站得上風，怎么從齊步鸞口里就變成了修為差十萬八千里呢。她正想著這個問題，上一個問題還沒解決。

        “我們不處理這些冤死的人會干嘛？我最后問一遍。”江覆水鼓氣握起拳頭道。

        她就想弄明白四百萬人口的十幾個城，治安又不行，每天冤假錯案那么多。冤死鬼豈不是一大堆？

        “不會怎樣。要看他們死的地方風水如何，如果沒什么煞氣呢，就永遠永遠被禁錮在那，直到海枯石爛也化不成鬼，即便化成了鬼法力也淺薄，不足以害死人。

        “之前給姐姐提到過煙火氣，人多的地方煙火氣重，煙火氣既驅煞氣又驅靈氣，因此城里人多的地方是長不出什么仙果瑞木的，同時也會趕跑煞氣。”

        “一般若城中有什么兇宅，人多往里進，那鬼只會避之不及絕無半點害人之心。但落單就不好說了。再者，修煉之人不占少數又不是只有道士才捉鬼。道士只是比普通修煉者更懂風水更懂捉鬼技巧，可以跨修為抓實力比自己強大的鬼。”

        “就像那天宋府醫館的護衛們看見貓妖絲毫不懼，你有你的煞氣我有我的罡氣，那就比比誰厲害嘍。”

        “所以吶，姐姐無需擔心這些冤死之人去了哪，又會不會害人。能聚煞氣的地方少得很，加之城中煙火氣重。就算化成鬼魂，也只能守著那彈丸之地，獨自受苦嘍！”

        江覆水徹底明白，拍拍少年胸口，“多謝啦。”

        片刻后

        對方補充道：“還有一點要提呢姐姐，這世間之人好壞摻半。不是所有冤死之人死后都要遵循天地道法，他們有的還會主動向道士和尚請求將自己斬殺，灰飛煙滅。”

        “既不想害人，又不想受永世不得超生之苦，不如散作滿天的春風，死得浪漫瀟灑。何必非為一己私利結煞變鬼，害一個陌生人，害一個好人。”

        嘶

        對啊

        江覆水幡然醒悟，誰說鬼魂就一定要害人呢，好人也是會冤死的啊。他們可以選擇放下心中執念，像弟弟說的那樣散作滿天春風。

        雖身死冤案卻也不枉人間一趟，不害無辜良人。

        大善，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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