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世上有幾個聶峰？天才寥寥，絕大多數(shù)人只是平庸之輩，未進書院前他也自以為天才，進來后才知道人外有人，如今天降機會，他焉能不抓住？

雖是來人的身份成謎，這信的主人也不知是何方神圣，但機會擺在眼前豈能不用？

不論老師如何刺探，他都沒有說出實情，剛才他的心幾乎跳脫出來，他雙手合在一起，不由得揣測陛下看到請愿書會如何，若有人在，便能看到他不停涌動的喉嚨，瘋狂吞咽。

程吾老先生院落中的燈火一直未滅，直至子時，老先生端坐在桌案前，擺在上面上好的桃花紙上潔白無暇，磨好的墨擺在一側(cè)卻無人使用。

老先生幾次欲拿筆，眼底卻是不確定的神色，終是嘆息幾番，自從程吟遠(yuǎn)嫁后再無任何消息傳來，次子也要趕回江南主持那邊的書院，他身邊再無親人。

諾大的衡山書院里分明學(xué)子眾多，白日讀書聲瑯瑯，夜間燈火不眠，學(xué)子們徹夜苦讀。

看似熱鬧的書院卻讓他品出幾分孤寂的感覺，夜色中便聽見一聲老人的長嘆，是這般地?zé)o奈與苦楚，他不欲涉朝堂之爭，只醉心于教書育人，奈何名聲過盛終成權(quán)力的籌碼。

今日之事，他始終不信是陸鳴一時興起！

若是有人暗中指使，此人是何居心，聽上去似要推動三國互相通商，可陛下分明對北漠恨之入骨勝于南瀛，此舉定會激怒陛下，如若陛下要遷怒，最終這火終會燒到他這里。

到底是有人致力于借衡山書院的聲望推動三國互相通商一事，還是伺機對付衡山書院？

夜深思慮應(yīng)該更清朗才是，程吾老先生卻是心思煩亂，突想到一人，一手提筆，一手端袖，紙張上終現(xiàn)墨跡，終成了一封拜帖。

第二日，這封拜帖便送往了安定府，放在了秦風(fēng)的桌案上，秦風(fēng)料得到程吾老先生必定對門下學(xué)子當(dāng)街跪求請愿一事耿耿于懷，卻未料到他會來尋自己相商。

拜帖之下是一封言辭懇切的書信，秦風(fēng)看完唯有嘆息，想與老先生暢談的人何其多！

但那些人不是名流之士，便是世家之人，多多少少都與朝堂有些聯(lián)系，老先生估計是放眼一看，竟然只有這個與他打交道不多卻有神交的人可以肆無忌憚地暢聊。

殊不知，他也是個包藏禍心的。

只想象程老先生那期盼的眼神，秦風(fēng)回了一封帖子，商量好見面的時間與地點，讓龍七跑一趟送過去，每每這個時候秦風(fēng)就要哀嘆交通通訊的不便利，哪怕有個小電驢也好。

龍七與蕭令瑤錯身而過，蕭令瑤進來時略顯疲態(tài)，兩人返回都城后鮮少見面，她一進來便坐到秦風(fēng)對面，手執(zhí)著扇，扇柄抵著額頭，看著有幾分苦惱的樣子。

擺在她面前的茶水她也未碰，秦風(fēng)幾時見過她這番模樣，哪怕是扮成了男人樣子都能看出她那慵懶的模樣，對上他狐疑的眼神，秦風(fēng)說道：“遇到了何事？”

難不成遇到左平道那惡心胚子？左平道如今應(yīng)該不敢妄動才是，他正要說話，蕭令瑤說道：“無事，不過腹痛罷了。”

原來是身體不佳，并非心情不好，秦風(fēng)再看她手捂住腹部，一下子明了，走出去后再進來，手里多了一杯西南買來的紅糖沖泡的糖水：“喝下去暖暖身。”

蕭令瑤面色赤紅，此人真是多智近妖，三言兩語間就知道她來了葵水？

其實秦風(fēng)對這種情況了解得不能再了解，好歹是交過幾任女朋友的，對女人的生理期清楚得很，她們都是喝的紅糖水，這婦科的毛病她是略通，以前沒少聽婦科大夫們閑聊。

“聽說生過孩子就能徹底根除。”秦風(fēng)說道：“以前就替你把過脈，身體的寒氣太重，女子本就屬陰，這寒氣一重，怎么會不痛經(jīng)。”

東越朝哪有痛經(jīng)一說，蕭令瑤心內(nèi)再度起疑，只是那疑慮到底敵不過如今兩人的默契，只似羽毛滑過心底罷了，喝過一杯溫?zé)岬募t糖水，她說道：“是在北關(guān)惹下的毛病。”

當(dāng)年為逃追殺，母子三人率眾逃至北關(guān)，那時候還沒有鎮(zhèn)北侯，北關(guān)沒有現(xiàn)在的大軍駐守，北關(guān)的苦寒非同小可，一年四季絕大部分時間都是低溫。

待到真正的嚴(yán)寒季節(jié)，哪怕拼盡全力取暖也難敵寒氣的侵染，久而久之便成了這樣的體質(zhì)，她與趙倫習(xí)武一來為了自保，二來也是為了強身健體，否則這身子早廢了。

當(dāng)年事往俱矣，她提起來早就淡然，但趙倫對在北關(guān)的苦寒日子印象太深刻，一直耿耿于懷，說來簡單，她早早地在阿叔的安排下認(rèn)父入宮，趙倫在苦寒之地呆得更久，受苦更多。

秦風(fēng)的話讓蕭令瑤從往事中抽離出來：“昨夜就想去見你，奈何那袁不期過來找我，還有這個，你未來相公我最近是越來越炙手可熱了。”

秦風(fēng)在沐仙閣與舅舅相見的事早就通知過她，接過那拜帖，蕭令瑤抬眉：“可是因為昨日學(xué)子當(dāng)街跪請之事？這事今日街頭巷尾都在議論，且有越演越烈之勢。”

秦風(fēng)瞟了她一眼，這丫頭是真心大，未來相公四個字沒聽見？

想他以前在科室里調(diào)戲小護士的時候簡單幾個字就能讓對方心花綻放，到了蕭令瑤這里倒好，完全是鐵板一塊，是傳說中的鋼鐵直女沒跑了。

蕭令瑤正疼得慌，注意力哪像平時那般集中，只顧得傳遞信息，活生生地將未來相公四個字掠了過去，撩人撩到鐵板讓秦風(fēng)啞然失笑，撩了個寂寞啊。

“衡山書院開了頭，別的書院也跟上了，甚至辦了茶話會——以此為契機討論通商的可能性，眾人持著不同意見，倒是討論得熱烈，各茶樓、食肆都熱鬧非凡。”

蕭令瑤想到一路過來見到的情景，不禁搖頭：“恐怕那位不會喜聞樂見這種情形，如今衡山書院與程老先生的立場很是尷尬，尤其是程老先生，恐怕是置身于水深火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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