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完了火王美玲繼續去屋里躺著。沒辦法，待會要去上晚班，她之前忙了一白天，這會要不抓緊時間補補覺，晚上就有可能犯困。

        在車間干活犯困，那是特別容易出危險的事。之前有一個女工犯困打瞌睡的時候不小心把帽子掉了，然后頭發被卷到機器里，頭皮都掉了一大塊。這還是發現的早，要不然小命都可能沒了。血/淋淋的例子擺在眼前，王美玲可不敢大意了。

        吃罷了晚飯，蘇家寶也回家了，王美玲的臉上總算才緩和了些。然后便把之前在娘家發生的事跟兒子說了，末了來了一句：“寶啊，媽可就指望這你給我爭氣了，咱們怎么著也不能讓你二舅媽和老姨比下去。”

        蘇家寶照舊是那副信心滿滿的樣子：“媽，您就放心吧！您兒子您還信不過嘛！你別看我二舅媽他們一時得意，大明哥不就是占著比我大兩歲的光嘛，您就請好吧，以后咱家指定比他們都強。”

        “等您兒子出息了，就再也不讓您出去干活了，就在家坐著。嘿，當老太君讓她們羨慕去吧！那時候隨便他們上桿子來討好，咱眼神都不給他留一個。”

        蘇青兒覺得蘇家說的這話實在可笑，很是有點異想天開的意思。偏生王美玲就很吃這一套，她聽了這話終于露出個笑臉：“還是得兒子啊！媽以后享福就全指著你了。行啦，我也該上班了，你們也早點歇著吧！寶兒明天早點起，媽給你帶大福來的早點。”

        蘇家寶：“媽，你下了夜班多累，還不趕緊回來歇著。大福來總排隊，您要想吃我給您買去。”

        王美玲：“你甭管了。睡你的去吧！”說著穿好衣服急匆匆的往外走。蘇秋兒看見她媽掛在架子上的圍巾忘了帶，趕忙追著跑出去：“媽，您的圍巾。”

        蘇青兒看了眼穿著單薄跑出去的蘇秋兒，又看了眼哼著小曲慢條斯理嗑瓜子的蘇家寶。心里還真是期待王美玲的晚點生活到底如何？看那時候還會不會覺得只有兒子有用，閨女都是賠錢貨。

        之后的幾天蘇青兒一直穿梭于北城舉辦的各個廟會之中，直到正月十五過了這才算消停了下來。期間還抽空做了點香辣醬，按照約定的時間給了徐成棟。

        當時天寒地凍的也不方便嘗，徐成棟說若是吃的好了會再來給她說。蘇青兒想著胡同里人來人往的不方便，便跟徐成棟約定了以后再要找她，就去服裝廠的門口，她每逢三六九的日子中午準時在那擺攤。

        現在服裝廠已經成了蘇青兒的固定銷售點了。服裝廠女工多，來來往往的女工偶爾有人帶上一包兩包的零食，加起來就很可觀了。蘇青兒每來一次至少能賣掉十來斤的東西。

        賣的多了她就發現這里邊的一些規律，在服裝廠瓜子賣的比花生好，在機械廠呢，花生又賣的比瓜子好。所以她及時調整了備貨的比例，每次差不多都能將帶來的東西買個精光。

        這世上從來不缺跟風的人。蘇青兒的生意好了，自然就有人跟著眼饞。這不就來了幾個流里流氣的年輕小伙子也學著蘇青兒擺攤，并且每包瓜子還比蘇青兒的便宜一分錢。

        可是一則他們穿著打扮著實另類，膽子小的人怕人麻煩，壓根就不敢買他們的東西。二則呢他們做的東西也實在比不上蘇青兒的手藝，即便是有膽大的圖便宜去買了一次，那也是不會買第二次的。畢竟吃零食首選的不就是口感好嘛！

        蘇青兒想著他們這生意也堅持不了多久，沒人買到時候自然就走了，可是她實在是低估了這幫人的可惡。幾天之后，蘇青兒正在擺攤，那幫人忽然就將她團團圍住，然后拿起一包瓜子就吃了起來。

        蘇青兒制止他們說：“你們干嘛，怎么問都不問就吃我的東西。”

        其中一個瘦長臉兒，長著一雙瞇縫眼的高個男人囂張的說：“問什么問？你不是賣東西的嘛？不嘗嘗我怎么買啊？”

        說完又扔了一顆瓜子到嘴里，然后呸的一聲吐出來：“你這瓜子都是臭的，這樣的東西也敢拿出來糊弄人，兄弟們砸了她的攤子，看她今后還敢不敢來咱們的地盤上撒野了。”

        說罷幾個人一擁而上，連搶帶奪、連踢帶踹將蘇青兒的瓜子弄得一片狼藉，散落的滿地都是。

        蘇青兒看著被踹扁的籃筐、被散開的瓜子，簡直雙眸噴火、怒不可遏。她奮力的反抗著，大聲喊到：“你們干什么，你們簡直就是強盜，你們放開我，放開我。”

        過往的行人看到了這一幕，非但不敢駐足停留，反而加快了腳步匆匆離開。服裝廠就這點不好，都是女工男子很少，女人們遇到了這種事哪有敢上前的呢？

        還是值班室的門衛聽見聲音跑了過來：“你們干什么呢？孫邦子又是你，你又想進派出所是不是？停手，快點停手。”

        孫邦子壓根就不把這個上了年紀的看門人放在眼里，他揚了揚手止住眾人的動作。然后一腳前一腳后的站著，其中一條腿還一個勁的抖：“我說李大爺，我敬您歲數大叫您生大爺，您你可別就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水仙不開花你在這硬沖什么大瓣蒜，我的事你最好別管，省的不留神碰著您老。”

        李大爺氣的：“你小子，你也太猖狂了，你等著別走，你等我叫保衛科的人來。”

        孫邦子：“行了，我告訴你老李頭，你跟這個小丫頭片子的貓膩你當我不知道呢？你憑什么讓她在這擺攤？她這是投機倒把你懂不懂？就應該割了她的資本主義尾巴。你還護著她，你還要抓我，我還沒去舉報你呢。”

        “你，你……”李大爺讓他這通胡攪蠻纏氣的胡子直撬，但是卻也不敢真的跟他硬抗。

        這個時候對小商小販的劃分界限還十分模糊。若說不讓私下交易吧，對這種私下做買賣的行為卻也沒有絕對禁止。可是若是允許私下買賣，那也是絕對沒有人敢說這句話的。所以目前人都是在打擦/邊球，屬于民不舉官不究的階段。

        蘇青兒要是真的被這幾個小混混纏上，弄個舉報啥的,說不定還真的會惹上一身麻煩。蘇青兒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不過她倒是也沒有十分害怕，她心里知道,再過一年國家就會提出改革開放的政策。

        到時候就會在南方城市試點允許買賣，開啟市場經濟的進程。她最多也就是再等上一年，到時候即便北城待不下去，她也可以南下去尋找出路。

        可是今天這事卻不能由著這幫人這么胡攪蠻纏的，他們想干啥蘇青兒明白的很，無非就是想擠走了自己獨占這個市場。

        蘇青兒心里對這幫人十分鄙夷，也不看看自己那東西差成什么樣了，要真是東西好自己也是甘愿認輸。

        可是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自己要是認慫了，那下一個地方就是機械廠、就是電影院門口，自己這個生意就別想在做了。

        蘇青兒兩眼噴火，怒道：“姓孫的，你當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嗎？說我擺攤是投機倒把，你前幾天又在干什么？你不但投機倒把，你還賣那些不好的東西坑害群眾，我看就是有麻煩也是你先有麻煩。”

        孫邦子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蘇青兒的氣勢還是這么足。他咧著嘴痞里痞氣的沖著蘇青兒笑：“呦，挺有膽子噠，孫哥還真是小瞧了你了。看著你這小模樣也不錯，干嘛跑出來拋頭露臉風吹日曬的。要不你就跟了孫哥我得了，到時候你還出來賣什么瓜子啊，哥幾個就幫著你忙活了。”

        孫邦子本來是話趕話的一時戲言，不過說出口之后卻覺得這個主意是實在是太好了。他仔細端詳著，這個小丫頭長得其實還真不賴，這要是弄到手也算是人財兩得了。

        于是他色瞇瞇的伸出手，打算去抹蘇青兒的臉蛋。誰料蘇青兒的反應極快一揮胳膊就把他的手拔到了一邊。孫邦子先是一愣，然后卻又笑了：“大爺就喜歡小辣椒！”

        這時候跟著他一起的幾個人起哄道：“大哥，你行不行啊，不行兄弟們幫你一把，哈哈哈哈。”

        蘇青兒別看面上挺強硬，其實心里早就嚇得不行了。跟這幫混不吝的小流氓沖突起來還能有自己的好嘛？她小臉煞白外強中干的說：“你別過來，你要敢過來，我，我可就不客氣了！”

        “哈哈哈哈。”孫邦子以及他帶著那一幫人頓時笑的前仰后合，孫邦子大笑之后說：“我倒要看看你對我怎么個不客氣法？兄弟們這不是說話的地方，來帶著你們的新嫂子咱們換個地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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