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在陌生的床上醒來。

        她試圖起身，驟然頭暈目眩，無力陷回羽毛枕松軟的懷抱。

        “女士，您感覺怎么樣？”

        床頭側柜之上陡然傳來語聲，佐伊轉頭看去，與一只渡鴉眼神相交。

        她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立刻背過身閉上眼。

        黑色的鳥兒不解地歪了一下腦袋，展翅飛到另一側床頭柜，彬彬有禮地再度發問：“女士，您有哪里不舒服嗎？如果您需要什么，請盡管和我說。”

        烏、鴉、在、說、話。

        鳥兒恍然大悟似地點頭，張開翅膀向后跳躍。下一刻，它的身形拉長變幻，成了一位著全黑晨禮服、面貌斯文的老者。他推了推單片眼鏡，向佐伊欠身：“請您原諒我的過失，太久沒有招待客人，我竟然忘了應該變成人類容易接受的模樣。”

        老者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將手搭在胸前鞠躬行禮：“那么，請容許我自我介紹，我是基蘭大人的使魔，也是此地的管家。您可以叫我瑞文。若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呼喚我。”

        使魔……基蘭。

        佐伊立刻清醒。她回憶起了失去意識前的一切。

        她抑制住寒顫，佯作虛弱地閉上眼，輕輕說：“我的頭很暈。”

        “啊，請您不用擔心，這是初次被吸血后的正常現象。請您稍等，我這就去給您準備一碗熱湯。”瑞文退后一步，被瓦斯燈拉長的人影啪地變回烏鴉形狀，融入墻上的影子，直接消失了。

        佐伊屏息等待了片刻，見陌生的房間里再無別的動靜，立刻翻身坐起下床，赤足走向窗邊。

        窗外籠罩著這個時節常見的灰色濃霧，街道對側的房屋都看不見，只能勉強分辨出街燈的輪廓。

        從這個高度跳窗死不了。佐伊立刻下定論。她必須趁那烏鴉使魔回來之前逃走。

        窗戶的鎖栓像是許多年沒有活動過，佐伊扳了數下，紋絲不動。也許不是窗戶太緊，是她太虛弱。古怪的乏力感沉沉壓在胸口，只是試圖用力，她就開始喘氣，眼前發黑。她原本不是那么弱不禁風的體質。

        佐伊不禁伸手觸碰頸側。那里的肌膚完整平滑，沒有疤痕。但她依舊記得冰冷吐息掠過耳廓時令她顫栗的癢，那氣息滑落下去，精準找到動脈的位置。然后是刺痛。

        閉上眼深呼吸三下，佐伊啟眸。室內點著瓦斯燈，較迷霧蒸騰的外界明亮，她站在玻璃窗前，看見的是自己與空闊的臥室內景。

        雙手并用，她再次開始與窗鎖這難纏的惡龍搏斗。

        余光一瞥，佐伊陡然捕捉到異樣之處：

        窗戶映出的倒影里，突然多了一個人影，仿佛是幻覺，眨眼間就不見。

        她僵硬地回頭。

        黑發青年倚靠在梳妝臺鏡子邊，漫不經心地玩著未開封的瓶瓶罐罐。他抬眸向她微笑，瓦斯燈蒼白的火苗在他灰藍色的眼睛里跳動了一下。

        然而，不論是他迷人到邪異的笑容，還是修長挺拔的身姿，都沒有出現在正對著他的鏡子之中。

        佐伊后背貼著窗臺，動彈不得。不是她不想，而是軀體拒絕接受她的指揮，擅自喪失斗志。

        “需要幫忙嗎？我親愛的。”

        這么說著，青年擱下香水瓶，慢吞吞地向佐伊踱過來。

        ※

        時間回到一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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