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娘見到沈煜，便讓丫鬟們收拾出一間客房。
沈煜跟在娘身后說了什么，娘蹙眉微微頷首。
我站在不遠處仔細看著，似乎他們的關系非同尋常，更像是沈煜在向娘匯報什么。
是了，沈煜好像對我說過，娘幫他養兵，經常給他銀子。
他給娘當保護傘。
娘這人吧，作為一個女子，我很佩服她。
作為女兒，有時，我還是怨她的。
我跟沈煜有婚約，還行了周公之禮。
她明知此事，還是收了蘇家的聘禮。
她究竟在謀劃什么，從未對我說起過。
當然，一個女子，能掌握那么多財富，仍舊平安活著，這便是她的本事，是我望塵莫及的。
只是，兩邊她都交好，偏偏我跟兩邊都鬧得要死要活。
蘇墨現下什么情況，我沒問過。
想來便是解了毒，也好不到哪里去。
畢竟，那毒北齊皇帝服過之后，用了解藥仍然臥床。
對此，我并無絲毫愧疚之心。
我可是蘇墨的救命恩人，他竟也敢跑到我身邊算計我，給他下毒都是輕的。
若非他屢次幫我，我想我會親手宰了他。
“娘！”念雪邁著胖乎乎的小短腿跑過來，問，“弟弟說要爹爹，我也要爹爹，可以嗎？”
這幾日夏從武不在，念雪說的爹爹自然只能是沈煜了。
孩子的事兒，還真是不好解決。
總不能因著我們的恩怨，讓兩個孩子失望。
沈煜聞聲，又跟娘說了什么，娘微微頷首，叮囑了幾句。
隨后，沈煜便走到念雪身旁，將她抱了起來。
“念雪比之前胖了不少，上回見她還是在崖壁那里，時間過得可真快，都半年了�！�
沈煜看著我，懷里抱著念雪，一絲都不覺尷尬。
“爹爹！”念雪環住沈煜的脖頸，奶聲奶氣問，“你真的可以讓我跟你叫爹爹？”
沈煜滿眼寵溺，抬手捏了捏她的胖臉，道，“當然�！�
隨即，他又看向我，“你剛去殺手營的時候，可沒她胖，后來還是我把你養胖的。”
“殺手營的飯菜難吃，你做的更合我的胃口�！蔽页冻鰝�笑容，道，“那段日子可真美啊，我這輩子，都不敢忘記。”
“燁哥哥，你還記得那回我高熱嗎？喉嚨里面都是水泡，什么都吃不下，你給我做了羊乳糊糊，香香的，我一口氣喝了兩大碗�！�
沈煜唇角彎了彎，抬手撫了撫我的發頂，“燁哥哥這便去給你做。”
我望著他那高大的背影，心一抽一抽地痛著。
抹了把眼淚，我回房，讓丫鬟小廝準備熱水。
今晚兒沈煜在這，我得提前沐浴，不然，到時候又要多些麻煩。
我不想他趁我沐浴之時來磋磨我。
甚至有些怕他碰我。
門外傳來豌豆和念雪的嬉笑聲，豌豆走不穩，沈煜抓著他的手腕，假裝大老虎追著念雪。
“豌豆弟弟快跑，大老虎來了！”
“打打！打，大老虎！”豌豆尖叫著，相當興奮。
“嗷嗚！”沈煜故意張大嘴，學著老虎的聲音。
“爹，老虎，打打！”
“不打老虎了，給爹親一個�！�
“大寶兒也要爹爹親！”
他們的聲音越發近了，我趕忙從浴桶里出來，簡單擦了身上的水漬，換了衣裳，頭發都沒來得及擦干，三人便開始砸門了。
第一聲絕對是念雪砸的，第二聲是豌豆，第三聲不用說，就是童心大發的沈煜了。
我拉開房門，就見到丫鬟手里端著托盤，上面是一大碗羊乳糊糊。
走出門，才見一大兩小躲在門后捂嘴笑。
“你們兩個不能玩太瘋哦�！蔽叶咨�，揉了揉兩個小家伙的臉蛋兒，“晚上會尿床哦。”
“晚上跟爹爹睡！”念雪轉身去抱沈煜的大腿，豌豆有樣學樣，也去抱沈煜的大腿，“跟爹爹睡！”
“你教的？”我起身，沉著臉，看向沈煜。
“沒有。”沈煜不敢看我，趕忙俯身將豌豆抱了起來，“我沒教過這個。”
念雪高聲道，“爹爹說睡前給我們講娘小時候的故事。”
我瞪了一眼沈煜，轉身進屋吃羊乳糊糊。
味道還是記憶里一般，卻沒什么胃口。
這東西似乎更適合小孩子。
吃了兩口，便被我放到一旁。
頭發還是濕的，丫鬟低聲問，“將軍，要烘發嗎？”
“好。”我走到妝奩鏡前緩緩坐下。
沈煜拿著一塊干浴帕，對丫鬟道，“你去忙吧，我來�！�
望著鏡中人，那些被塵封的往事一幕幕在腦海里上演。
“燁哥哥給你洗頭發，瞧瞧，頭發都黏了�！�
“小褲子又破洞了，燁哥哥給你補補�！�
“手怎的又受傷了，胳膊肘也磕破了，燁哥哥給你上藥……”
……
大手捏起長發，一點點用帕巾包裹，輕輕地，緩緩地擰干多余的水分。
我閉上雙眸，不再看他。
再看哪怕一眼，我都可能心神失守。
為何那些不愉快無法在心中留下印記，反倒是那些美好被一次次翻出來。
“給你梳個靈蛇髻，如何？”
沈煜的唇貼在耳邊，輕聲問著。
熱氣撲灑在臉上，我緩緩抬手，觸碰到了那張妖孽般的臉。
“燁哥哥，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
“能�！鄙蜢献ブ�我的手，在他的臉上一下下蹭著，“以后不會讓你受委屈了，這趟回去，我會親手宰了九皇子，滅了蘇家，只剩林楊兩家，遲早都能收拾了�！�
“你跟娘聊了什么？你們幾時這般親近了？”
我起身，沒有讓他梳頭。
就這么披散著長發，仰頭望進他的眼底。
“岳母與我，三年前便已經相識�！�
原來，三年前，娘運送金礦石的車隊被平西軍攔截，沈煜恰好帶著飛魚衛經過。
當時他看到十余車金礦石也動了心思。
他要養兵，需要海量銀子，又不想收取官員們的賄賂，便假借查案，將娘和金礦石全部帶走。
審訊之時，他發覺娘易了容，扯下面皮，便有些后悔。
娘的容貌與我極為相似。
要知道，娘比我也不過大了十七歲而已。
她保養得宜，看起來也就二十幾歲。
我但凡打扮成熟一些，與娘便似姐妹一般。
沈煜沒想到的是，他只是問了娘與我的關系，娘竟開口便跟他叫了沈燁，還說幫他養兵，幫他把沈家軍恢復到曾經的巔峰時期。
當時沈煜便有些懵，他的身份知道的人可不多，一只手便能數得過來。
娘是如何知道的。
因著我們是母女關系，娘又愿意將十余車金礦石都送給他，沈煜并未多問，收下了娘給的誠意，還建立了長期合作關系。
自那以后，他保護娘的人不被盤查，娘則是給他三分之一的礦石。
他們已然合作了三年，娘竟從未對我說起。
是我不可信，還是娘和沈煜覺得我是個孩子，不應該參與這些？
若不是沈煜在此，我定然要跟娘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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