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我覺得老秦這個毛遂自薦得很有意思,于是用三個靈石預訂了他兩個時辰的時間。
但當我要離開的時候老秦才告訴我:“您要走呀,時間已經(jīng)開始計算了哦。您得抓緊時間回來哦。”
“你這還要計時?”
“我們是付費服務,你付費了,服務自然就開始了。”
“那你把錢先退我,待會兒我來了再付費。”
“我們特殊服務,概不退款哦。”
我指著老秦,“你是個奸商吧?”
老秦一甩手里的折扇,擋住半張臉,只有那狐媚眼睛笑瞇瞇的看著我:“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媽的……
我罵罵咧咧的從翠湖臺出來,但還是不忘對老秦叮囑,讓他務必給我準備好四個絕色狐女。
我心想,她們最好是能一舉迷倒謝玄青,實在迷不倒了,再讓她們帶著謝玄青來看看我“放浪形骸”的模樣……
左右我還是個守備軍的將領,我還是想要臉的,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出絕招。
安排好了這些事,我終于來到了雪竹林的山洞前。
在走進去之前,我把謝濯討人厭的嘴臉在我腦海里翻滾了一百遍,直到我確定,我已經(jīng)對這張臉感到極度厭煩的時候,我邁步踏入了山洞之中。
山洞里哪怕是白天也還是有點陰暗的,帶著抹不去的潮氣,山洞里隱隱傳來了一些奇怪的聲音,“嘎吱嘎吱”的,令人耳朵有些難受。
“謝玄青?”我喚他的名字,終于走到了他身前。
光影昏暗,謝玄青靠著石壁坐著,他正放在懷里的,是一根做了一大半的雪竹笛子,他還在給笛子打孔……
我都完全忘了這茬了……他怎么還……
“九夏,你先等等,馬上就做好了。”
我看著他這認真的模樣,心頭剛要軟,我另一個名為理智的東西便狠狠揪住我的心尖。
不!硬起來!你不想軟!
錢都花了!算著時間呢!趕緊帶他去!
我一抿唇,從他手里奪過雪竹笛子,然后放到他身側的地上,在謝玄青微帶錯愕的神情中,我一把拉住他的手,將他拽起來。
“等不及了,我?guī)闳ネ婧猛娴模 ?
我不由分說的將他從陰暗的山洞里面拖了出去。
謝玄青倒是沒有反抗,一路蒙圈的被我拉到了東市。
然而到了人員混雜的東市,謝玄青的狀態(tài)顯然一變,他不再任由我拉著他瞎走,而是站到了我身邊,亦步亦趨的跟著,神色間帶著戒備與冷漠,不停的打量與我們擦肩而過的仙妖們。
他這個狀態(tài)……
忽然有點謝濯化了。
我不明所以,但迫于時間壓力,我也沒有多問他,直接將他帶到了翠湖臺大門前的廊橋外。
廊橋上已經(jīng)三三兩兩的斜倚著一些狐妖了,有男有女,每個狐妖都衣衫半褪,香肩外露,松散扎著的頭發(fā),讓這光天化日也顯得有些旖旎曖昧。
我和謝玄青站在廊橋前,我打量了一眼謝玄青的臉。
他臉色宛如他的名字,黑成一片。
我沒有解釋,邁步往里走,謝玄青終于拉住了我,手指拽在我手腕上,我都感受到了脹痛的壓力。
“你來這里做什么?”
“帶你玩”這三個字在我嘴邊一轉,我又吞了下去。我保證,我現(xiàn)在敢說出這幾個字,我那七塊靈石一定打水漂!沒得商量的那種。
我心下一轉:“來辦事啊。”
謝玄青皺眉,轉頭看我。
我張口就來:“我不是昆侖的守備軍嗎,我們?nèi)粘R竭@里來巡查的,今天我是微服私訪,假裝玩樂,打入內(nèi)部,看看他們里面有沒有什么亂七八糟的仙妖精怪在做什么亂七八糟的生意。”
謝玄青眼睛都沒轉一下:“站在外面就能看。”他冷漠的說著,“他們一定有。”
這時候他身上那股謝濯的味道又出來了。
我清咳一聲,繼續(xù)瞎編:“亂七八糟的生意肯定是有的,昆侖理論上也是特許狐妖做這門生意的,但我今天主要是來看看他們里面有沒有藏匿妖邪倀鬼。”我不打算給他繼續(xù)思考的時間,反向拉了他的手就往里面拖,“走吧走吧,你陪我看看。”
謝玄青皺著眉,冷著臉被我拖上了廊橋。
許是他這身氣勢太過嚇人,那些站在廊橋上嘮嗑的狐妖們見他和我來了,都不由自主的拉了拉衣裳,擺出了點正襟危坐的姿態(tài)。
直到老秦出來相迎,千年的狐貍,絲毫不懼謝玄青的冷臉。他笑著迎上來:“來啦?”老秦手里拿了把折扇,微微搖著,吹著他披散的發(fā)絲,更顯那一張臉嫵媚至極,“九夏,這就是你的貴客?”
我轉頭看謝濯,和老秦的如沐春風相比,他簡直是昆侖的巍巍雪山,一張臉又沉又冷,壓得人喘不過氣。
我打定主意視若無睹。
“是。”我點頭,“去里面吧。”
老秦笑瞇瞇的在前面引路,我和謝玄青跟在他身后。
我現(xiàn)在是不敢碰謝玄青了,怕他冷得扎手……
好在謝玄青沒有扭頭離開,他沉默的跟在我身后,轉角時,我還能看見他在往遠處眺看,不知他在戒備些什么……就像很多時候的謝濯一樣……
老秦將我們帶入一個房間,一拉開木制的滑門,說實話我是愣住了的。
四只絕色女狐已經(jīng)美美的待在屋內(nèi),美不足以讓人驚艷,但美的各有特色卻讓人很是驚艷!
我們一進去,她們都帶著暖暖的笑意迎上來,一個圓臉的狐女尤其可愛,肉嘟嘟的臉頰讓人想捏,她見我看她,她便笑嘻嘻的走到我身邊:“仙長別站著,快坐下吧。”
她身上的香味像水果,香香甜甜,她軟軟的手輕柔的握住了我的手腕,頭發(fā)拂過我的手背……
啊……跟云一樣……
“姐妹們方才幫你們調好了仙果玉飲,要嘗嘗嗎?”她給我奉上一杯粉粉的玉飲。
啊,花錢真快樂!
我美滋滋的接過,正要喝,旁邊橫來一只手,擋在我的嘴巴前。
我轉頭一看,謝玄青冷著臉將我面前的杯子拿了過去,他也不喝,只“篤”的一聲把杯子放在了桌上。
屋內(nèi)紛紛的氣息瞬間被他這冷硬的一聲打破。
他看了我一眼,那神色間的情緒真是說不出的怪異……有點不悅,有點懊惱,還莫名其妙的有點委屈。
我不知道他在委屈個什么,我不就跟狐女捏了捏手嗎……
謝玄青看向狐女時,情緒一收,金刀大馬的坐下,來了一句:“都坐好。”
四個又萌又軟又漂亮的狐女面面相覷,然后千嬌百媚的坐了下去。
房間里全然沒有愉快的氛圍。一如我們平時帶兵來檢查一樣,一個二個抿著唇,睜著大眼睛,無助又可憐。
謝玄青又掃了她們一眼,強調:“坐好。”
狐女們愣了愣,有的收起了自己翹起來的腿,有的拉了拉自己的裙子,有的正了正自己的衣服領子,像學生在夫子學堂上課一樣,都坐直了身體。
我想了想我的四塊靈石,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湊到謝玄青耳邊:“這有點不合適吧?”
謝玄青轉頭看我,神色更比剛才復雜,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這里不是好地方。”
“我知道。”我大腦飛速轉著,“你幫我個忙,看看這幾個狐女他們身上有沒有邪氣。聽說她們是這里最好看的四個狐女,搞不好有所偽裝呢。你幫我好好看看。”
謝玄青聞言,目光果然重新落到了幾個狐女身上。
狐女們巴巴的看看我又看看謝玄青,最后求救一樣看向老秦。
老秦面不改色的微笑著:“仙長與你們開玩笑呢。別怕。”安撫完了,老秦看向我,“九夏,你隨我去三樓吧。”
我應了一聲,剛想隨便扯個什么理由離開謝玄青,卻覺手腕一緊,謝玄青不由分說的拉著我往他旁邊一坐,替我開口了:“她哪里都不去。”
這一派強硬作風,恍然間讓我以為這謝玄青瞬間變成了五百年后的謝濯。
老秦見狀也是眉梢微挑,他笑瞇瞇的看了謝玄青半天:“哎呀,這可怎么是好,我樓上的酒宴可都為九夏準備好了。”
謝玄青眉頭一皺,眉眼如刀,掃向老秦。
老秦不動聲色。
我連忙安撫謝玄青:“微服私訊,暗中調查!公事公事!”
我將他手一捋,握著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放到了桌上,給他手里塞了一個杯子。
我拍拍老秦,讓他趕緊出門,然后回頭對謝玄青交代:“我一會兒就回來了,真的,你先幫我忙,弄完我們趕緊走。”我向謝玄青比劃了一下嬌滴滴的四個狐女。
謝玄青卻只緊緊握住手里的杯子,目光死死盯著我,直到我將木門拉上,與老秦走了出去。
到我們關門的那一刻,房間里的狐女與謝玄青都如死一般安靜。
我揉著眉心和老秦上樓,心想那四顆靈石可能是白花了,這謝玄青怎么是這種妖怪呢?
心如玄鐵啊!
老秦在旁邊用扇子掩著唇,輕聲笑我:“九夏,你是真的想將人趕走嗎?”
“不然呢?”
“那你還哄他作甚?”
“我哪有哄他?”
“這不是哄著他來,又哄著他叫他別生氣,現(xiàn)在與我走了,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宛如做錯了事。”老秦笑我,“要我說,你這與其叫布局趕人走,不如叫布局試試他的真心。”
我一愣,停下爬樓梯的腳步,看向老秦。
老秦一雙狐貍眼睛魅惑誘人,卻又似看清世間所有人情那般清亮透徹。
“你還是喜歡他吧?”
我閉著嘴,不說話。
我當然喜歡他,不管是當年還是現(xiàn)在,我都喜歡謝玄青喜歡得不得了了,不然我和他結個哪門子婚。
“我必須趕他走。”
老秦笑我:“換做我,下定決心要趕人走了,才不費這些口舌。”
老秦靠近我,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在我愣住的瞬間,他抬手就將我的手摁在了身后的墻壁上,錯亂間,我的大拇指隱約碰了一下我的耳朵,他沒給我任何反應的時間,那嘴唇就湊到了我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
“我只要叫人看到這一幕便妥了。”
狐貍魅惑的語言帶著暖風吹動我的耳朵,當即將我臉鬧得一片通紅,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老秦忽然松開我,他一側身,避開了一記斬在樓梯上的殺招。
妖氣化作鋒利的刀刃在樓梯上轟隆砸過,將樓梯劃出了一道深坑。
我呆呆的看著面前的老秦,而老秦則轉頭看向樓梯下方的謝玄青。
謝玄青目光陰鷙,一言不發(fā)。
他像一匹被激怒的狼,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獵物,只待下一刻出手,就要取人性命。
我貼著樓梯,僵硬的站著,在這接二連三的沖擊中還有些沒緩過神來。
我看了看謝玄青,腦中第一個閃過的念頭是,他生氣了,我回到五百年前想做的事終于做到了。
隨后我又轉動眼珠看了看面前的深坑,又想,完了,他的氣好像生的比我想象中大,我以前是可以不怕,但我現(xiàn)在能不怕嗎?他可是能劈開時空的男人,我和老秦他能劈不開?
最后我看向了老秦。也得虧這是千年的狐貍了,這時候就他能笑得出來!?
他不僅笑了,他將我的手拉著,跨過樓梯上的坑,站到我的身后,貼著我的耳朵說:
“你想讓他滾,現(xiàn)在說就可以了。”
他是貼著我耳朵說的,但他聲音并不小,謝玄青他只要不是個聾子他都能聽得見。
于是我的目光兜兜轉轉一圈,終于又回到謝玄青的臉上。
謝玄青這次也看向了我。
在破損的樓梯上,我們四目相對,他的眼神從冷怒,到領悟,在受傷的情緒上停留了一瞬之后,很快,所有的情緒都在他身上湮滅。
他平靜的看著我。
“你想讓我走,昨天直說就行。”
他以為,我是昨天知道他身份后,今天故意布局逼他走的……
我張了張嘴,百口莫辯。
我是一直在逼他走,但我沒想到,我會在這個最不好的時機里達成目的,但……想來也對,我和謝濯的目的,本來也是要在最刺痛人的時候,才能達成的。
這個時機分明是最好的時機。
謝玄青這樣被我刺傷之后,一定會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吧,從此以后,夏夏和謝玄青也不會再有任何故事了。
于是我忍住心頭所有情緒,閉上眼,想了一萬遍謝濯昨天晚上和我吵架的畫面,最后我睜眼,盯著謝玄青,開口:
“你走吧。我害怕你。”
他像被一把利刃穿透了。
他望著樓梯上的我,他明明一步也沒退,但我卻覺得他眼中的神識變遠了一些。
他垂下眼眸,只最后開口說了一句話:“你不用這么不愛惜自己。”
他轉身離開了。
我看著他離開的地方久久沒有回神。
直到身后的老秦放開我。他微笑:“你看,我沒叫你的靈石白花不是。”
我看著老秦,一時間不知道該夸他還是該罵他……
半天后我才說了一句話:“那幾個狐女的伺候我還能享受不?”
老秦依舊笑瞇瞇的:“時間還沒到呢,仙長當然自便。不過我的孩子們,可是賣藝不賣身哦。”他走下樓梯,轉過身來,抬手要扶我,我現(xiàn)在神魂皆亂,沒想什么,直接把手放到了他的掌心。
老秦捏了捏:“這一次我沒想到的事,九夏將軍的身體,抱起來卻如此柔軟……”
“你……”
我話剛開了口,忽然面前一陣風橫掃而過,老秦像一道殘影一樣,直接從我眼前掠過,然后“咚”的一聲撞在墻上。
他撞擊在墻上的氣都讓樓梯上的殘破木頭翻飛而起。
黑衣謝濯掐著他的脖子,將他懟在墻上。
老秦一張絕色的臉被掐得烏青。
我倒吸一口冷氣,終于反應過來,我?guī)撞竭~下樓梯拉住謝濯的手:“你做什么!”我兇他。
他眉眼帶著殺氣,同樣惡狠狠的瞪向我:“你在做什么?”
老秦一張臉憋得烏紫烏紫的,但他還在煎熬中說了一句:“這……是……做什么……”
他可能萬萬沒想到,剛落寞離開的人,怎么換了一身衣服回來就忽然將他摁在墻上打……
我沒時間搭理老秦,只拼命拉著謝濯的手:“你先放開他!”
謝濯沒說話了,他目光陰鷙的盯著我,仿佛想將我也摁在墻上一起打。
但他說他不會打我,他現(xiàn)在也果然沒有動手打我。
我看老秦一副快被掐死了的臉,這好歹是給我辦事的人,卸磨殺驢也不是這么殺的吧!我心頭生氣,掌中蓄力,動了功法去拉謝濯的手。
“叫你放開!”我一聲怒喝,拼盡全力去拉他的手。
我的功法是敵不過謝濯的,如果他此時就是要與我賭氣硬碰硬,那我肯定完蛋了,弄不好就是個內(nèi)傷。
索性他沒有。
他松手了。
我拽著他的手,氣喘吁吁。
老秦靠著墻滑坐在地,他捂著自己的脖子,連咳嗽都幾乎無力。
四周屋子里的狐女與客人們都將腦袋探了出來,在縫隙里悄悄看著熱鬧。這里面有不少認識我的人。如果回頭我和謝濯在翠湖臺的事情鬧大了,搞不好還能傳到夏夏的耳朵里,那到時候又要怎么去解釋。
我拉著謝濯的手:“先走。”趁看熱鬧的人還沒那么多,到以后來個死不認賬也不是不行……
謝濯沒動,他目光掃過四周,很明顯他知道了這是什么地方。
他不走,我一咬牙,動用功法,沖破翠湖臺的窗戶,直接帶著謝濯御風而去。
一路奔回雪竹林,落到院子里,我指著謝濯就開始罵:
“你今天鬧這出是干什么呀!我讓你今天看著夏夏不讓她出門!你來我這兒做什么?我昨天就跟你說了,你的事你做好,我的事我……”
謝濯一把拉過我,將我推在院子里雪竹搭的墻壁上,唇齒間一涼,我感覺到……
他吻了我……
是他難以言喻的憤怒,無法啟齒的焦躁,還有……控制不住的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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