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說完這四百年前的一段往事,我沉默的坐在雪竹林的山洞外,吹著昆侖二月的寒風(fēng),耳朵那邊,夏夏也是一陣沉默。隔了好久,她才嘆了一口氣:
“我想問問你,被以前保護(hù)著你的人喊打喊殺,是個什么感覺?”
好問題。
我品味了一下,一時竟還覺得有點(diǎn)扎心。
不過我很快就平靜了下來,然后告訴過去的自己:“還行,等你過了五百年婚姻生活,就會發(fā)現(xiàn),親密關(guān)系里無論發(fā)生什么,都是可以接受的。習(xí)慣了。”
因著沒有了要辦的事,夏夏也不著急了,她似乎也找了個路邊坐著,像閑聊一樣說著:“可是……任誰來想都想不到,在剛剛那個故事里,拿命救你的人,有朝一日會來殺你吧?”
我下意識的覺得夏夏說得對,但轉(zhuǎn)而一想:“可能再過五百年這樣的婚姻生活,我也會想殺他的……”
夏夏有些無語:“怎么……你們成了婚的仙,連人都不做了,是嗎?”
我撇了下嘴,默認(rèn)了一段不好的姻緣,會把仙變得不像仙,人變得不像人這件事。
夏夏似乎想起了之前,我告訴她的謝濯要?dú)⑽业脑颍运謫栁遥骸八砩夏敲炊嗟膫疾缓巴矗慵艏t線的時候,他得有多痛,才能忽然瘋成這樣。”
我又往山洞里面看了一眼:“他再痛,也不能殺我。”
“可是,他真的會殺你嗎?”
我眉毛一挑:“那……咱們試試?”
“倒也不必……”夏夏秒慫,“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我深呼吸一口氣,將心里百味雜陳的情緒都按耐下,我站起身來,回頭望著洞口。
我說:“他身上的傷雖然可怕,但現(xiàn)在不是對他動惻隱之心的時候,你還沒喝過謝玄青的血,我不能被他帶回五百年后。若是真的如我上次推斷的那樣,我與他回到過去,只改變了我們的體質(zhì),卻沒有消掉我們記憶,那……只要回去,我就完了。我不能去賭他的良心。”
夏夏重重的“嗯”了一聲,生死攸關(guān)的時候,我都是小心的。
“那現(xiàn)在怎么辦?”夏夏問,“我和謝玄青的相遇已經(jīng)被耽誤了,從事實來說,這個過去,已經(jīng)被改變了。”
“得掰回來。”我摸著下巴思索,“謝玄青一定是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的,只是被謝濯藏了起來,雖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他一定不是自己做的,一定還有幫兇……”
我腦中不停的在搜索謝濯在昆侖認(rèn)識的人,但最后發(fā)現(xiàn),我對我這個枕邊人果然是一無所知!
毫無頭緒!
在我記憶里,除了我,謝濯在昆侖跟誰都沒好臉色,誰還能幫他?
想不到,我只能告訴夏夏:“謝玄青是必須找回來的,明天,你來這個山洞,看著謝濯,他要是醒了,你就逼問他謝玄青的下落,但他多半是會裝死不回答你。沒關(guān)系,別生氣,你只要看著他,別讓他來找我就行了。”
“為什么要我來?”
“我在他身上沒搜到盤古斧。”
我一點(diǎn),夏夏瞬間就與我心意相通了:“明白了,在我和謝玄青締結(jié)血誓之前,你不能見他,萬一他抓了你直接劈開時空把你帶回去了,那這場拉鋸戰(zhàn),你就是真的輸了。”
“嗯,所以,從明天開始,你盯著他,而我會頂了你的身份,去查謝玄青的下落。這段時間,你盡量不要出現(xiàn)在昆侖別的地方,以免引起他人懷疑。”
夏夏干脆利落的點(diǎn)頭:“沒問題。只是……你打算怎么找謝玄青?”
我梳理著線索,“謝濯這次回來的比我早,他藏了謝玄青,還安排了吳澄來打暈?zāi)悖芍^是機(jī)關(guān)算盡,但他依舊受了這么重的傷……”
我腦中出現(xiàn)了那個叫做渚蓮的人的臉。
我不確定這次謝濯的受傷和以前謝玄青的傷是不是都與那人有關(guān)系,但可以推斷的是,以謝濯和謝玄青這樣的本事,他們能被傷成這樣……
“他一定遇到了強(qiáng)敵,有一場大戰(zhàn)!”
我沒有說出口的話被另一個我說了出來,她直接推斷,“必定有個大動靜!哪怕不在昆侖,在昆侖外也一定有人知道!”
“對。”我點(diǎn)頭,“從明天開始,我會動用你身邊能動用的所有關(guān)系,從昆侖守備軍到翠湖臺的老秦,我都去問一遍。哪怕找不到謝玄青,也能找到他們在哪里出的事……”
夏夏接話:“然后就能順藤摸瓜,找到頭緒!”
不愧是我,思路一模一樣!跟自己辦事,這省去了多少溝通成本!欣慰!
“好!就這么定了!”夏夏站起了身,“明日辰時,我來接你的崗,盯著謝濯。”
夏夏關(guān)掉了我與她的通訊。
今天忙活一通,到現(xiàn)在我也有些累了,我知道,我此刻應(yīng)該離開這個山洞,像上一次的謝濯一樣,在雪竹林里找個地方住下,但是我卻半天沒有邁動腳步。
隔了很久。
“再去看看吧。”我自言自語,“萬一能摸到盤古斧呢。”
我再次走進(jìn)了山洞里。
山洞光線比外面幽暗許多。謝濯重傷在身,依舊還在沉睡。我剛給他留下的守護(hù)心脈的術(shù)法還在散發(fā)光芒。
只是這光芒讓他身體上的傷顯得更加猙獰,我看了一會兒,冷笑一聲。
“我算是知道,你為什么不在我面前脫衣服了。”
一脫衣服,這么多傷,怎么解釋?
謝濯一旦選擇了隱瞞一件事,那勢必件件事都得瞞。不能說不可說的太多,當(dāng)然只有沉默。
我伸手,再次從他還有衣服遮擋的地方開始摸。
胳膊、腰腹再到腿上……
盤古斧沒摸到,卻摸了一手濕噠噠的血。
沒搜完身,我就在他身邊停下來,看著他身上的舊傷,我問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目光移到他臉上。他面色慘白,雖然昏迷著,卻也一直皺著眉抿著唇,滿是防備與不安。
“你過的是什么日子?”
“你都干了些什么?”
“為什么……”我看著我手上的血,“你能沉默多年,一如一日?”
我的問題,他沒有回答,或許不管他清醒與否,他都不會回答。
我看著蒼白的謝濯,忽然想起來,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過這樣的他了。哪怕是四百年前,他被蜘蛛妖捅穿了心口,他也沒在我面前露出如此模樣。
只有我們初遇之時……
初遇之時……
我瞥了眼四周,一時心頭感慨翻涌,現(xiàn)在,可不就是我們的初遇之時嗎……
一樣的地方,一樣的場景,我卻完全換了心境。
“謝濯。”我站起身,手中術(shù)法光芒注入他心脈,令他心脈上光華更甚。
“別死了,我等你起來,斗完這姻緣路上,最后一場。”
第二天,辰時。
我和夏夏換了崗,我住進(jìn)了五百年前我自己的仙府,夏夏去了山洞。
在我熟門熟路找到自己藏錢的地方,拿了錢要去找人辦事時,夏夏打開了她的陰陽魚。
我眼前,出現(xiàn)了夏夏那邊的畫面。畫面,是山洞的石壁。
“嗯?怎么了?”我問夏夏。
下一瞬,夏夏一轉(zhuǎn)眼,目光便落在了面前那人身上——謝濯。
謝濯醒了,他正盯著夏夏的眼睛,他神色淡漠,眼中暗藏寒光,仿佛一眼就透過夏夏的眼睛,看到了這邊的我。
我身形一僵,隨后面色一沉,定了心神,我問夏夏:“他干什么?”
夏夏默了一瞬,然后乖乖回答:“我剛來,他就醒了,然后看到我耳朵上的陰陽魚的小點(diǎn)了……”
我明白了,定是謝濯給夏夏施壓,讓她跟我通話的。
“伏九夏。”
謝濯喚了一聲,夏夏的視線猛地高了一截,仿佛是被謝濯的這一聲喚,喚得挺直了背脊。
“過來。”
他這個“過來”,總不能是叫在他面前的夏夏過去,他自然是聽到了夏夏跟我說話,在叫的我過去。
那我能過去嗎?我當(dāng)然不去啊!我又不傻!
“告訴他,做夢。我很快就能找到謝玄青,然后把一切都扳回正軌。”
說完,我還不忘給夏夏打氣,“你別怕他,就跟他大聲說話,他跟我還有血誓呢,他身體里的血誓知道,他打了你就是打了我,他不會打你,放心大膽的罵他!”
夏夏也很爭氣,聽到我的話,視線又高了一截,仿佛提了口氣一樣,她說:
“她是五百年后的我,她能傻嗎?她當(dāng)然不會過來!她說她已經(jīng)開始找謝玄青了,等她找到了,我就去和謝玄青相遇,再次締結(jié)血誓,一定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
是!就該這么懟他!夏夏!解氣!
哪想謝濯一聲冷笑,滿是嘲諷。
“晚了。”他說,“謝玄青,有別人去救了。”
我愣住,夏夏也愣住。
“問他什么意思!”
夏夏幾乎與我異口同聲:“你什么意思?”
“患難相救,換個人,一樣救。”
謝濯沉穩(wěn)平靜又冷漠的注視著夏夏的眼睛,仿佛也注視著我,“讓另外的人,做同樣的事情,不難。”
我當(dāng)即倒抽一口冷氣。
昆侖二月的空氣尤其的冷,直接刺得我肺疼。
“你……你是說……你……你已經(jīng)安排了一個別的女仙,去救謝玄青!?”
夏夏不敢置信。
我也不敢置信。
我盯著夏夏眼中的謝濯,恨得那叫一個咬牙切齒。
他媽的!謝濯!釜底抽薪!
我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還有這招!他是怎么做到的!?
“別掙扎了,伏九夏,你我姻緣……”他頓了頓,“斷了。”
“沒他媽斷!”
夏夏聽了我的話,立即對謝濯復(fù)述:“沒他媽斷!”
謝濯眸光微微一動。
“只要沒有回到五百年后,這姻緣就還有救。”我氣得咬著大拇指的指甲,一邊開始火速轉(zhuǎn)動腦子,一邊安排夏夏,“搶,橫刀奪愛的搶!夏夏,你今天別盯著他了,去雪竹林找人,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把相遇的地點(diǎn)還安排在雪竹林,但也是個方向。我們不能耽誤時間了,多拖一天對我們來說都是致命的!”
“好!”夏夏立即站起了身。
“等等!”我又吩咐夏夏,“把我昨天給他下的護(hù)住心脈的術(shù)法抽了!”我罵罵咧咧,“他媽的卑鄙小人,不能讓他好起來!”
“好!”
夏夏狠得下心,直接反手就把我下給謝濯的術(shù)法撤掉了。
霎時,謝濯本恢復(fù)了點(diǎn)血色的面容變得更加蒼白起來。
他咳嗽兩聲,方才聽聞“沒他媽斷”時那稍緩的表情,又沉凝下來,換了一副冷嘲熱諷的面孔,看著夏夏。
“沒有你的術(shù)法,我也能恢復(fù)。”
我告訴夏夏:“他這傷要站起來,少說十來天,我們還有時間,夏夏,趕緊走。我這邊也要抓緊。”
夏夏沒有耽誤,立即轉(zhuǎn)身離開。
“雪竹林那么大,我怎么找?”
“只能用笨辦法了,一點(diǎn)點(diǎn)找,我先去找吳澄和老秦探查消息,兩頭行動。”
關(guān)掉和夏夏的聯(lián)系,我率先奔赴翠湖臺而去。
我心里又是著急又是恨,想到昨天的自己,竟然面對謝濯的傷有點(diǎn)心疼的時候,我真的想掐死自己。
什么斗完這姻緣路上的最后一場,斗個鬼!謝濯這個狗東西配嗎!我干脆聽了夏夏的建議,心一狠刀一落,殺了他一了百了了吧!
那些斬殺邪祟受的傷,我就當(dāng)沒看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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