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我沒有找到謝濯。
我在不死城里、不死城圍住的森林里、還有不死城外的風(fēng)雪中,我都找過了,我甚至找了北荒的很多地方,但是……
我沒有找到謝濯。
不知是過了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三個月。
我的時間仿佛定格了,我每天不吃不喝,只知道不停的走著,逢人便打量,從一開始的找謝濯,變成找這人身上,有什么與謝濯相似的地方。
可我從找不到任何一個與謝濯相似的人。
到現(xiàn)在我才明了,謝濯之于我,是多么的特別,特別到萬千世界,我想尋一雙相似的眉眼,都尋不到。
我最后回到了那個森林,雪狼族生活的地方。
這里的時間仿佛也定格了,一直都在畫一樣的深秋里,橙紅的落葉,在我的眼睛里染進(jìn)了唯一的色彩。
我在森林里又呆了許久,直到……西王母來了。
我有很久很久都沒有見過過去生活里的人了。
此刻見到西王母,我卻有種見到了家里人的熟悉與親切,而在短暫的熟悉與親切之后,我望著西王母,就像昆侖里最無助的小仙一樣,我上前,拽住了西王母的衣角,我祈求我的主神:
“幫我找找謝濯吧。”
我嘶啞的,小聲的懇求,“我把他弄丟了。您幫我找找他吧。”
西王母沉沉的嘆了口氣,她摸了摸我的腦袋:“九夏,回昆侖吧。”她說,“謝濯生前,身上有昆侖的印記,他在外與邪祟戰(zhàn)斗的畫面,都會傳回留存,我本是為了研究邪祟之氣……”
我愣愣的看著西王母。
她神色無奈,又有些哀傷:“這一次,他犧牲之前,昆侖的印記,也將畫面?zhèn)骰貋砹恕D慊厝タ纯窗伞!?
我終于是……
回去了。
我從來都不知道,在昆侖的主殿后,還有一個隱秘的殿宇。
它藏在西王母主位上的一個靈石陣法里。
西王母將我?guī)肜锩妫[秘殿宇里,只有一塊巨大的石頭。
石頭被劈成了鏡子一樣的平面,西王母領(lǐng)著我,站在了石鏡前面,西王母在鏡面上輕輕畫了一個陣法,是昆侖的印記術(shù)法。
然后石鏡上,慢慢升騰起了一陣迷霧,迷霧在我身側(cè)盤旋,最后凝聚成了人與物的形狀。
我通過這些迷霧勾勒出的人物形態(tài),終于再一次看見謝濯了。
石鏡通過迷霧,還原了那日景象。
“印記無法帶回五百年前的景象,只能帶回你們回來之后的場面。”西王母如此說著,我看見迷霧還原的畫面里,空中還殘存著時空裂縫的痕跡。
謝濯讓我躺在地上,那時的森林,還是一片雪白,樹干似冰,樹葉似雪,地面更似被凍成堅冰一樣的冰湖。
‘我’便躺在那冰湖之上,謝濯單膝跪在我的身旁。
在我們身下的冰湖上,有一個陣法。
從我現(xiàn)在的角度看,我看出了這個陣法是什么——是引渡邪祟之氣的陣法。
此前,謝濯邪祟之氣入體,我不忍看他被折磨,于是將他身體里的邪祟氣息引入自己體內(nèi),由此,他才開始帶我上路,前去不死城。
他之前一直說,要去一個能治好我的地方,有能治好我的辦法。
我相信了他,便也沒有多問。
而現(xiàn)在我終于知道了,哪有什么治好的辦法,他不過是打算把我體內(nèi)的邪祟之氣,再次引渡回去罷了。
只是……
為什么一定要到這個地方呢?
像是要回答我的疑惑。
謝濯催動了身下的陣法。
陣法旋轉(zhuǎn),‘我’身上的邪祟之氣開始往謝濯身上飄去。
然而,這邪祟之氣卻并不像之前我引渡時那樣簡單,它們似乎很不愿意從‘我’身體里離開。盡管之前它們已經(jīng)沖爆了我的經(jīng)脈與皮膚,但當(dāng)它們被要被吸入謝濯身體里的時候,它們還是那么的不情愿。
而謝濯在‘我’身下畫下的陣法力量強(qiáng)大,似乎不由得邪祟之氣逃逸。
它們逐漸被抽出‘我’的身體,然而,在它們離開的同時,‘我’身上的血液也隨著黑色的邪祟之氣被謝濯吸入。
謝濯在……抽走我渾身的血液?
我剛意識到此事,卻看見另一邊,在‘我’另一只手腕上,有一股白色的氣息涌了進(jìn)去。
這氣息似乎是來自這凈土一樣的“冰湖”。
謝濯一邊抽走‘我’渾身的血液與邪祟之氣,一邊讓這冰湖的氣息填充了‘我’身體里的每一寸血管……就好似在給我……
換血。
見此一幕,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我手腕皮膚并無傷痕,甚至更比之前,還要細(xì)嫩一些似的。
“血誓我收回了。”鋪天蓋地的邪祟之氣灌入謝濯的身體,他卻像沒事人一樣,看著地上昏迷的‘我’,一如往常說“地上涼”、“別喝酒”一樣,平靜的說著,
“我不在了,血誓對你來說,是個負(fù)擔(dān)。”
我站在謝濯身邊。
此時,他已經(jīng)只是被迷霧勾勒出來的一個曾經(jīng)的痕跡了,但我看著他,干涸至今的眼眶,終于開始發(fā)酸,澀疼。
“曾有人告訴我,要熱愛自己的生命,熱愛這人世間,我從不明白如何熱,為何愛……我未曾遇見熱烈,也不知‘喜歡’是什么模樣,所以你問我,是否愛你,我不知道,我難以判斷。”
黑氣不停的灌入謝濯的身體,洶涌的邪祟之氣,襯得他的面容冷靜得不自然。
“但前不久,你將這邪祟之氣引入身體,你與我戰(zhàn)了半月……”他微微低頭,“你不知道,哪怕你再厲害十倍,你也打不過我的。”
我聽他此刻還如此較真的說這話,我覺得有些好笑。
我當(dāng)然打不過他的,過去五百年的婚姻里,每次我氣不過與謝濯動手,他都是讓著我的。
“你變成邪祟了,我該殺你,哪怕放了你的血,違背血誓之力,我也該殺你,但我……那時終于明確了,我不殺你,不是因為你有血誓,是因為,我不想殺你,甚至……”
他說著,伸出手,握住了‘我’昏迷時候的指尖。
“……一想到此事,我便會疼。”
“比違背血誓,還要疼。”
他抓著‘我’的手,摁到了他的胸膛。他讓我掌心貼著他的心口:
“可你是個惡人。你都感受不到。”
他看著‘我’,眼中神色,像是委屈,有點(diǎn)埋怨,“言之鑿鑿說喜歡的是你,口口聲聲要和離的,還是你,剪斷紅線,你手指都沒停頓一下……”
“……對不起……”
“真疼……”
我捂著嘴巴,望著霧中的他,喑啞的說著抱歉,除了這句話,我腦中,一時空白成了一片。
“或許,你消失了,就不會疼了。我那時,便是如此想的。所以,我要?dú)⒛悖獨(dú)Я搜模艺垓v了這么久……”
謝濯將‘我’的手從心口拿下,他輕輕撫著我掌心的紋路。
“終于發(fā)現(xiàn)我錯了。”
“我怎么可能斗得過你。”他苦笑,似認(rèn)命,“屠刀都在你手里。”
“這或許,便是他們說的歡喜與熱愛。”
我站在謝濯面前,淚如雨下,一句話也無法從喉嚨里擠出來。
漫天邪祟氣息里,我卻在他眼神中看見了留戀。
我只覺這面前的一幕,荒謬至極,謝濯曾經(jīng)做的全是護(hù)我的事,但關(guān)于“愛”之一字,絕口不提,而如今,謝濯做著他說的“斬姻緣”的事,口頭說著的卻全是“姻緣”的話。
‘我’身體里所有的邪祟之氣與血液都被謝濯吸入了他的身體中。
如今留在我血脈里的,是這片冰湖里最純凈的天地氣息。
我與謝濯的關(guān)系在那時被他自己斷得干干凈凈,但在我的靈魂里,我們的羈絆卻再也無法斬斷。
縱使生死,哪怕輪回。
黑色的邪祟之氣全部隱與謝濯的身體之中。
他靜默下來,也再不談及關(guān)于‘我們’的話,他沒有停下,而是抬手,將五指摁在我身下陣法之上。
陣法光芒霎時散開,仿佛要亮于天地之間。
謝濯擴(kuò)大了吸納邪祟之氣的陣法!
這么大的陣法!他想!?
我錯愕間,卻見遠(yuǎn)處,無數(shù)邪祟之氣蜂擁而來。
所有的邪祟之氣都都灌入了謝濯的身體之中。
謝濯的神色變得痛苦。
他單膝跪在地上,但很快,便似支撐不住了一樣,他跪坐于地,十指撐在地面陣法上,無數(shù)的邪祟之氣,鋪天蓋地的向他涌來。
“謝濯……”
我伸出手,想去拉他,但我一動,身下的迷霧便跟著升騰翻飛。
我?guī)筒涣怂@是過去的畫面,這都是過去了……
“便是那一日,全天下的邪祟之氣,都消失了。”西王母在我身后輕聲道,“謝濯將天下邪祟之氣,都融于己身。”
我錯愕:“怎么會?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做到?”
西王母看著我:“你們回到五百年前,可是經(jīng)歷了什么?此前,我們一直在尋找解決天下邪祟之氣的辦法,但都毫無頭緒,這一次,謝濯?dú)w來,便似找到了方法,定是在你們?nèi)サ哪莻時空里,他參悟到了什么。”
我愣愣的看向西王母,又看了看面前的迷霧。
我搖頭:“他什么都沒有與我說。”
“罷了,如今看來……”
隨著西王母的話,我看見迷霧勾勒成的謝濯已經(jīng)變得渾身漆黑,雙眼不見眼白,他揮手,自陣法中抽出一柄純白的劍刃。
與我在我腦海中看到的畫面一樣。
他將劍刃刺入了自己的心房,然后他轉(zhuǎn)動劍刃,口中吟誦:“吾以吾身容你,亦以吾身葬你。”
“不……”
我知道之后可能會發(fā)生什么,我再難控制自己,我撲上前要抱住謝濯。
但謝濯卻在我的懷里,變成迷霧轟然散開。
四周的迷霧也跟著轟然一聲,瞬間改變了模樣,所有的邪祟之氣消失了。與之一起消失的,還有冰雪森林里面的冰雪。樹干恢復(fù)了顏色,樹葉也變成了我醒來時見到的那樣,秋意濃重的模樣,冰湖也跟著變成了尋常的土地。
我懷里,空空蕩蕩,哪還有謝濯的影子。
及至此刻,我終于意識到,也終于承認(rèn),謝濯……
是真的離開了。
我是真的,永遠(yuǎn)也見不著他,抱不到他了。
我跪在地上,再也難以忍耐,失聲痛哭。
“九夏。”西王母聲帶憐憫,“謝濯用自己的生命,將天下間所有的邪祟之氣,都送入了他腳下的那片大地。還了世間一個安穩(wěn)。這是他用命換來的太平,你該振作起來,替他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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