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見過渚蓮后,我確實也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我重新擔起了上仙的職責,統管守備軍。
昆侖也一直很好,平靜、安寧,從春末完好的度過了一整個夏日,然后迎來了初秋。
然后……
這世間,慢慢起了變化。
西王母和眾主神隱瞞不死城的存在,在世間遍布老秦這樣的眼線,將意外發現世間真相的人抓入不死城中。
這件事從我回來后,昆侖內外,便一直吵吵鬧鬧,爭論不休。
最開始,坊間在爭論,而后,上仙們也開始有了分歧和不同的看法,有的仙人認為,主神們沒有做錯,而有的仙人則認為主神們無意間也殺了許多無辜之人,他們的過錯,堪比邪神。
我從來沒有在此事上議論過一句,也責令守備軍中,不得議論此事。
我見過不死城中的慘象,以我一人之角度,無法評判主神和謝濯當初隱瞞全天下的舉動,是對是錯,我只能讓守備軍們,固守著現在的和平。
但分歧,不會因為沉默而消失。
昆侖或者說這世間情況突變,是在一個在普通不過的午后。
西市里的小販與一個顧客因為分歧而動起了手來。小販失手,將那顧客,打死了。
小販從憤怒之中冷靜下來后,又陷入了驚懼里,然后他便……
瘋了。
他接連在西市打傷了數十人,我接到報告時,本還奇怪,一個普通的小販,為何能在西市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卻還沒有被旁人制服,畢竟前來昆侖的,也都并非小妖地仙。
而當我帶著守備軍趕到的時候,我明白了。
小販被人群團團圍住,人們都戒備的看著他,但卻無人敢上前一步,因為那小販此時雙目漆黑,形容可怖,他身上散發著的黑色氣息是所有人都再熟悉不過的……
邪祟之氣。
小販被誅殺了。
我動的手。
他在我劍下,化作一縷黑煙,眨眼消失,而我握劍的手,卻久久不能將長劍收入鞘中。
我意識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邪祟之氣,又重回世間了。
我將此事稟報了西王母。
西王母聽聞之后,神色也有些變了,她讓我重啟昆侖結界,雖無盤古斧鎮守,但昆侖結界也可經由圍繞著昆侖的無數陣法相連,臨時撐出隔絕外部的屏障。
她讓我嚴禁昆侖之外的人進入昆侖,也命其他上仙,嚴查下屬所有人身體里的魂力內息。
然后她告訴了我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前些日子,北荒主神霽,曾傳來訊息。”西王母望著我道,“他說,不死城的外城墻上,出現了新的尸首。”
我牙關猛地收緊。
只覺胃中發寒。
“他本以為,是有對主神此前行事不滿的人,做了這樣的事,如今看來……是邪祟重歸。”
我垂下眼眸,身側拳心握緊:“邪神,沒有徹底消亡。”
我定了定神:“渚蓮,定知道些什么,我去會會他。”
西王母點頭:“叫上秦舒顏。小心些。”
于是,我又一次帶上老秦,來到了那熔巖洞窟,上次離開時,我本以為我此生不會再踏入這個地方。
待得我們到了山洞門口,我便隱約發現事情有些不對。
熔巖洞穴門口,傳來的氣息,竟然遠比之前要清凈許多,這清凈的感覺……便好似之前,那冰雪樹林,將所有的雜質都剔除掉了。
我與老秦對視一眼,立馬往洞穴里面走去。
再見渚蓮,我愣住了。
他如今,渾身雪白,從頭發、睫毛到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幾乎都是透明一樣的白。
我能清晰的看見他皮膚之下,涌動的鮮血。
真神奇,他的血竟然還能是紅色的……
“渚蓮。”老秦冷著臉,邁步上前,他隔著牢籠,用扇子一扇,渚蓮蜷縮在地上的整個身體便被無形的力量牽扯開了,老秦打量了他一眼,“你做了什么?”
“不是我做了什么。”
渚蓮一臉萎頓,話音也有氣無力,眼看著便像是快要消失的模樣,但他嘴角還帶著笑容,“你們應該問,邪神做了什么。”
“不要廢話。”老秦面色如冰,千年的狐貍,在此時竟現惡相,“我知道你一心求死,但在我手里,我也有的是讓你生不如死的法子。”
渚蓮聞言,好似聽到了什么笑話,干咳著笑了:“不用逼我,我也會告訴你們的。”他看向了牢籠外的我,“弟妹,來。”
老秦回頭:“小心有詐。”
我給自己掐了個護體的訣,上前了兩步。
渚蓮道:“謝濯脖子上有塊石頭,你知道吧?”
我沉默,我當然知道,謝濯從不離身的東西,甚至在他決定斬姻緣的時候,痛定思痛,有一次決定動用那個石頭,還引發了不少事情……
“數千年前,我族族長召回邪神的那個上古禁術,便是借助山河之力,將那片山河,所有污濁塵埃,全部聚于一處,喚回了那一點點的邪神靈魄。于是,那方土地,便成了這世間最干凈的凈土。以至于,此后千年,任何邪祟倀鬼踏上那片土地,便會被那清凈之力,灼燒驅逐。”
我看向身后的熔巖洞窟,只見洞窟地面,色彩也才慢慢退去,一如渚蓮現在的身體狀態……
我咬牙看向渚蓮:
“你想學那雪狼族族長,獻祭自己和這片土地,換回邪神靈魄!?”
渚蓮輕笑:“我哪來那么大的本事,我說了,是邪神。”
他繼續道:“謝濯脖子上的石頭,便是從那片土地里取出來的。他借助石頭的力量,做了不死城外的風雪結界,也借助那石頭的力量,將我封印在此處。
“后來,他將天下邪祟之氣盡數納入己身,然后,將所有的污濁還于山河。所以,天下的邪祟之氣消失了。那塊石頭也消失了,他的封印自然也消失了……”渚蓮瞥了一眼旁邊的牢籠,“所以他們才用這破銅爛鐵,囚困住我。”
“這破銅爛鐵既然能困住你,便證明你確實廢人一個。”老秦冷漠道,“我在問你,如今的邪祟之氣,是如何來的?”
“莫急呀。”渚蓮只盯著我,輕笑,“在謝濯帶你穿梭時空之前,無論是謝濯、西王母還是眾主神都不知道這件事。所以他們沒有辦法解決天下的邪祟之氣,但謝濯回了一趟五百年前,便找到了辦法,你不好奇,他是什么時候找到的嗎?”
我望向渚蓮,鬧鐘卻不停思索著我與謝濯回到五百年前的這一路,都折騰了些什么。
一回想,我便發現,我們這一路以來,基本上都是在一起的,唯一分開的……是他二次劈開時空時,他比我先一步找到了謝玄青,然后布局、受傷、緊接著來坑我……
謝濯在那幾天里,安排了吳澄來攔我,聯系了秦舒顏,讓秦舒顏帶了個女狐妖去救謝玄青。
以及……
他受了傷。
按照原本該有的時間,應該是謝玄青追殺渚蓮來到昆侖,謝玄青與渚蓮一戰,兩敗俱傷,但他還是將渚蓮封印在此處。然后他去了雪竹林,與我相遇。
但因為我們回到了過去,改變了過去。
所以,謝濯為了完成自己不讓夏夏與謝玄青相遇的目的,他插手了謝玄青與渚蓮的戰斗。
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他成功的把謝玄青弄到了一個冰窟窿里,又成功的封印了渚蓮,而后還受了傷,跑到雪竹林里面來,與我相遇了……
謝濯唯一沒有與我在一起的時間,便是這短短幾天。
他是在那段時間里,參透了什么嗎?
渚蓮看著我深思的神情,他嘴角的笑越來越詭異,“你想到了嘛?是什么時間。”
我盯著他:“你到底想說什么?”
“五百年前,謝濯與我一戰,緊要關頭,有一黑衣人參戰,他用的招數,卻與謝濯,如出一轍。我若與謝濯一直纏斗,我便沒有機會反擊,但黑衣人來了,他打斷了謝濯,給了我喘息的機會,我聽從身體里邪神靈魄的指令,借大地山河之力,凝出邪祟之氣,攻向黑衣人。那是唯一一次,我用了邪神的術法。”
我靜默的盯著渚蓮,心中的迷霧仿佛在渚蓮的話語中一層一層即將慢慢撥開。
“但我身體,到底承載不了邪神之力,黑衣人雖被我重傷,但他還是趁我力竭,將我封印在此。”
然后受傷的黑衣人,也就是五百年后的謝濯來到了雪竹林,與我“重逢”。
而謝玄青在謝濯的安排下,被那個女狐妖所救,但最終,天意引導,謝玄青還是遇見了夏夏。
“我被封印之后,我不知道黑衣人是誰……”渚蓮的話,將我拉了回來,他咧著嘴,恐怖的笑著,“但你以為,我身體里的那位,也不知道嗎?”
他身體里的那位……
邪神,那時候便知道了,黑衣人是五百年后的謝濯?
“他早便知道了!那個時間,這個世界上,有兩個謝濯,一個是普通的謝濯,一個是來自未來的謝濯。他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今天!”
渚蓮近乎瘋癲的說著:
“邪神知曉,謝濯看見了邪神禁術之后,一定會參悟到,如何讓天下邪祟之氣消散的辦法。所以,他一直都在等,五百年里,他一直都在等謝濯回到過去,他知道,一旦謝濯回去了,再回來時,他一定會選擇犧牲自己,消除天下邪祟之氣!”
但聞此言,我與老秦皆是渾身一顫。
邪神早就知道了謝濯會做什么,他早就料到了謝濯會與天下邪祟之氣一同消失,那也就是說,他比謝濯,多做了五百年的準備……
“這五百年里,我在這封印里,時時刻刻,都想死,不是因為我輸給了謝濯,是因為邪神,一直都在更改我的身體。他借由外面的邪祟之氣在逼瘋謝濯,又在我靈魂里,折磨我。他想的可周全了。謝濯瘋了,便用謝濯的身體,回歸人世。謝濯沒瘋……他死了,那就由我……”
渚蓮說著,面色更加蒼白了起來,在他身體里,流動的血液,在我與老秦的眼皮底下開始便白。
忽然間,我感覺腳下大地一顫,外面傳來轟隆之聲,我腰間的昆侖守備軍的腰牌忽然碎裂。
我知曉,是昆侖臨時搭的結界……破了。
“由我便成他重回人世的契機……只要有一點……”渚蓮聲音變得干澀,仿佛生機即將被抽干,“邪祟之氣便永不會消失,它在你們心里……只要一勾,便沒人能逃過邪神的劫難……”
老秦收回折扇,但牢籠里面的渚蓮已經通體便成了白色,隨著他腳下站著的土地,四周洞窟,所有的顏色都在退去。
這里逐漸變得與那冰雪森林一樣干凈。
“所有人都將成為他的容器,而這世間,卻再無謝濯了……”
空中,渚蓮留下最后一句話,終于,再無聲息。
我望著變成好似冰雕一塊的渚蓮,心中五味雜陳,難言心緒,只任由老秦一把拉了我的胳膊:“不能在這里呆著!”
老秦拉著我,將我飛快的帶離了那洞穴。
我們御風飛到洞穴外,只見眼前昆侖,結界從空中開始破碎,而在昆侖結界外,已有漫天沙塵一樣的邪祟之氣,鋪天蓋地而來。
渚蓮最后一句話,仿佛詛咒一般,在我耳邊一遍回響。
“所有人都將成為他的容器……”
“而這世間,卻再無謝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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