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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61章


月色下,輝光漸消。

        謝濯的術法停歇之后,雪狼族聚居地中,所有的東西都變得和謝濯方才的帳篷一樣混亂,帳篷、木樁、鍋碗瓢盆全都散落在地上。

        有的族人已經摔在地上,有的互相攙扶著踉蹌站起。

        被狂風卷走的謝靈摔倒在了一旁,渚蓮咳嗽著從另一個方向跑來,他因為白日里被謝濯打傷了,此時看起來比平時更加虛弱。

        渚蓮喊著:“阿娘!”慌忙奔去了謝靈身邊,扶住了摔倒的謝靈。

        謝靈便也握住了渚蓮的手,又怒又急:“你來做什么,你傷也未好!你……”

        儼然一副母子情深的場景。

        我在謝濯的懷里,想著謝靈剛才對謝濯做的事,心里說不出的難過,我抬頭望向謝濯,卻意料之外的,撞入了一雙夜空般幽深的眼瞳。

        謝濯并沒有再去關注謝靈與渚蓮,他目光只落在我身上,他指尖想去碰我的狗爪爪,但因為爪子上還有血,所以他沒有觸碰,反而將指尖落在了我頭頂,輕輕摸了兩下。

        “這就走。”

        他說著,當真邁步離開,向著冰雪森林外行去,好似真的對這族中的事,再無掛念。

        而雪狼族的人,在此時此刻也保持了一貫的沉默。

        我轉頭,看向他們,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阻止。他們都看著謝濯,甚至有人還帶著期許,期許著,謝濯離開了,便將整族的悲劇都帶走了。

        可雪狼族的悲劇,根本不來源于謝濯……

        仿佛是要印證我的猜想,在謝濯還未走出多遠的時候,雪狼族的夜空之上隱約飄過了一絲黑色的氣息……

        氣息如紗,將明月籠罩,讓整個冰雪森林頓時變得陰森起來。

        帶著潮氣的寒風從冰湖的方向吹拂而來,寒風之中,我看見了對我來說,再熟悉不過的氣息……

        邪祟之氣。

        宛如一朝回到了昆侖淪陷的那一夜,我不由渾身顫栗起來。我望著氣息傳來的那一處。

        謝濯與雪狼族的人也感受到了空氣中的異常,紛紛向氣息涌來的地方看去。

        風聲由緩漸急,身邊與空中,邪祟之氣都越發濃厚。

        冰湖那邊幽深的森林里,慢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聲音不徐不疾,一個人影逐漸從黑暗之中脫出,在月色陰冷的光芒下,站在了眾人面前。

        “族……族長?”有人疑惑的喚出了聲。

        自打謝濯出事,雪狼族族長命所有人供奉謝濯,殺了幾個不聽話的人之后,整個雪狼族便再沒有敢反抗邪神命令的人。

        那以后,雪狼族族長便一直在冰湖之中閉關不出,雪狼族也日日供奉謝濯,不敢懈怠。

        而今日,這族長,竟然出來了……

        他停在原地,靜默站立,頭發披散著,仿佛沒有脊椎一樣,勾著頭。

        風聲中,我聽不見他的呼吸,只看見他身上洶涌而出的邪祟之氣,氣息在接觸到這片至圣土地時,又被撕得稀碎。

        我記得,謝濯曾與我說過,這片冰雪森林是世間最潔凈的地方,后來我也通過渚蓮知道,因為要復蘇邪神,所以雪狼族族長借用了山河之力,將這片地方所有的污濁氣息盡數匯聚,這才召回了被諸神封印的邪神靈識。

        所以,這一片地方,本來是世上最不該有邪祟之氣的地方,若有……那只能是來自于那人本身……

        是他在源源不斷的從身體之中,散發出濃厚的邪祟氣息。

        忽然間“咔咔”兩聲,仿佛是脊椎被拉動的聲音,雪狼族族長抬起了頭來,他面色一片青白,宛如死尸,眼睛也緊緊閉著,只有眉心一粒黑色的圓點,散發著詭異的猩紅光芒。

        他對著眾人,緩緩抬起手來,不過五指一張!

        剎那之間,我只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天兒降,徑直將我整個身體壓在了地上。

        不只是我,整個雪狼族的人,包括謝濯,都被這巨大的壓力瞬間摁在了地上。

        森林靜默,我貼著地,我聽見無數雪狼族人在□□,但沒有一個人說得出話來。

        謝濯也被壓在了地上,只是與所有人不同,他沒有趴在地上,他在我身體上方,用四肢與身軀,幫我撐出了一方天地,以至于他沒有直接壓在我身上。

        “嗚……”

        我艱難的發聲,與雪狼族其他人一樣,在這種時刻,只能從喉嚨里擠出破碎的氣音。

        “咚、咚、咚”腳步聲漸漸靠近,每一步在這樣的情況下聽在我的耳朵里,都像是巨大的鼓槌落下,震得我心臟顫動泛疼。

        鞋靴在我面前……或者說,在謝濯面前停下。

        他停了許久:“吾之軀殼,談何離去?”

        但聞此言,我閉上了眼。

        果然,謝濯沒有這么容易離開雪狼族。

        他說的是“吾之軀殼”,他不是雪狼族族長了,他就是邪神。

        空氣靜默,所有人幾乎連□□也不敢了。

        巨大壓力中,邪神的聲音仿佛是從每個人的心里傳來一樣,從胸腔延伸到大腦中,全是他的聲音:

        “雪狼族族人謝靈、辭木、尹書。”

        他報了三個名字,我便立即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了三聲慘叫,有兩聲或許是來自于他說的那個人,還有一聲,是來自渚蓮,他聲音破碎的喊著:“阿……阿娘!”

        我轉不動頭,我不知道那方發生了什么,我只聽邪神繼續道:“你們想聯系北荒哪位主神?”

        無人回答,只有渚蓮嗚咽的聲音傳來。

        我這才知曉,雪狼族并不是無人反抗,他們是想去聯系外面的人,告知外面的人這里發生了什么,也想通知外面的主神,邪神重歸,只是……

        他們被邪神發現了。

        “雪狼一族,聽我咒言。”隨著邪神話語,四周的壓力仿佛變成了層層光芒,捆縛在每個人身上,“從今往后,口出言者,受剜心之痛。”

        話音一落,四周壓力頓時消失。

        我終于得以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立即看向謝濯,只見謝濯卸下壓力之后,身體倒在了一邊,我踉蹌幾步,走到他身邊,用腦袋拱了拱他的頭。

        謝濯張了張嘴:“小……”

        便只一字,謝濯面色猛的煞白,他緊緊的捂住心口。

        我愣住,便在此時,身后傳來無數雪狼族人的痛苦□□,我倏爾轉頭,但見雪狼族中,每一個人都在捂著心口,痛苦的在地上打滾。

        口出言者……

        受剜心之痛……

        “我說話,會疼。”

        “我一族,受邪神詛咒,我說話會痛……”

        一瞬間,我腦海中閃過此前謝濯與我吵架時說過的話,他說這種話的時候,每一次我都在氣頭上,每一次我都在心里暗罵他是個狗東西,每一次我都沒有把這種話當真。

        而原來……

        這竟是……真的。

        我看著身后痛苦之中的謝濯,又轉頭看向面前□□的所有雪狼族人。

        邪神因為謝靈他們的反抗,處罰了每一個人。

        但他的處罰,卻不是直接讓他們不能說話,也不是殺了“背叛”他的人,因為我看見謝靈還在,她只是比其他人更虛弱一點。

        邪神只是下了一個詛咒。

        這個詛咒讓雪狼族的人還可以說話,還可以“背叛”,但他們“只是”會痛而已。

        邪神給了詛咒之后,他依舊高高在上的審視著地上的“螻蟻”,他在看他們。

        看他們能不能忍受這剜心之痛。

        看他們,還敢不敢反抗。

        他不是在懲罰,而是在羞辱。

        羞辱這經年未消的抗爭,削減他們的意志,折磨他們的尊嚴。

        這邪神,是個徹頭徹尾的……

        惡鬼。

        我心中恨得咬牙切齒,我轉頭,看向邪神。

        我在夢中見過他,我卻也從未有真正見過他,直至今日,我也不知道真正的邪神到底是何模樣,他總是躲在不同的人身軀里,寄居在他們神魂最陰暗的角落里。

        他既是“惡”,也是“卑鄙”和“懦弱”。

        如今我看著的,也不是真正的邪神,他借這雪狼族族長的身軀,顯然,這一個身軀已經要承載不了他的力量了。他渾身佝僂,哪怕剛給予了雪狼族詛咒,但他的雙目依舊閉著。

        他當然不會讓謝濯走,也不會任由雪狼族的人反抗,他才是這一族,真正的附骨之疽。

        我心中恨意翻滾,而在這一瞬,仿佛他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樣,他的頭微微偏向了我。

        緩緩地,那雙閉著的眼睛,慢慢睜開了。

        不出意外的,是一雙全黑的眼睛,眼白被徹底吞噬。

        我知道,他在看著我。

        隨后他對我抬起了手。

        我便感覺到我的身體慢慢飄了起來,一直往他手掌里飄去。

        我想,即便是我以前的上仙之體,我也是反抗不了他的,更遑論如今這一條小狗的身體。

        我被他握在了掌心。

        邪神漆黑的雙目打量著我。

        我不知道他能從我的眼睛里面看到什么。

        我想起了來這邊之前,渚蓮曾說過,躲在他身體里的邪神與五百年后的謝濯交手了,然后邪神認出了與他動手的謝濯,不屬于他的那個時空。

        我不知道也不確定,我如今用靈魄歸來,進入一個小狗的身體,面前這個邪神是否還能透過這個身體,看穿我的靈魄。

        絕對力量面前,我不敢露出絲毫破綻,我讓身體顫抖,一如真是一條恐懼怕高的狗一樣……

        我看見狗的臉映在了邪神的眼睛里,他微微瞇起了眼睛,我心頭一緊,便在此時,一只手忽然抓住了邪神的胳膊。

        轉過眼去,是面色煞白的謝濯。

        他握住了邪神的手腕。

        “放開她。”

        擲地有聲的三個字。

        所有在痛苦中掙扎的雪狼族人,都看向了他。

        有人不可思議,有人還為剛才的疼痛心有余悸。

        哪怕是邪神,也微微挑了眉梢。

        他沒料到,還有人膽敢頂著他的詛咒,違逆他。

        而只有我知道,謝濯頂著他的詛咒,過了多少年,只有我知道,他曾為我念完一整本書,與我吵了數不清的架。

        我心中心緒難平,但為了不露破綻,我努力的讓自己的情緒壓抑,我只裝作被舉高了,不舒服的模樣,在邪神手中掙扎。

        我不能被邪神發現任何異常。

        謝濯看著掙扎的我,抬手要從邪神手中將我奪過。

        可邪神不過輕輕往后一偏,他躲過了謝濯的手,緊接著,我覺得胸腔一緊,腦中瞬間感到一陣迅速的充血,喉嚨緊接著傳來腥甜……

        “嗷”的一口,我口中鼻腔,涌出鮮血。

        我的靈魄飛快的意識到了發生了什么!邪神……將我這具小狗的身體,捏碎了……

        我的靈識里,好久未出現過的真正的小狗靈魄發出痛苦的哀嚎。

        我的靈魄與這身體相連多年,也對小狗的靈魄感同身受,在極致的痛苦中,我最后看了謝濯一眼,但見他面色震驚,雙目赤紅,嘴唇的顏色,白得嚇人。

        他看著我。

        我用盡最后的力氣,在身體即將破碎的最后一刻,對他晃了一下尾巴。

        “嘭”的一聲。

        血水濺出,在冰冷的夜里,終于溫暖了他煞白的臉頰顏色。

        我的靈魄在小狗靈魄的哀痛呼喊之中,從這具碎裂的身體里被強行擠出。

        我順著血水,涌向謝濯,血水留在了他身上,我從他身體之中穿過。

        穿梭的瞬間,我仿佛從他身體里也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謝濯,別傷心,別絕望。

        我沒走,我不會離開……

        我靈魄的意識,卻難以繼續支撐,在這具身體里呆的太久,突然的破碎,讓我的靈魄也深受重創。我只得落在了謝濯的身后,漸漸陷入昏沉的黑暗之中。

        當我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我唯一感到慶幸的是,邪神,似乎并沒有發現我的存在。

        只是謝濯……

        一天之內經歷了這么多的謝濯……

        他該要怎么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我猜不到,我無法抗拒的被黑暗拉拽著,在里面沉淪。

        我仿佛進入了夢境,卻又仿佛不是在夢境里面。

        靈魄的意識,遠比肉身做夢要離奇許多。

        我仿佛聽到了許多呼喊,又仿佛看到了傳說中的極樂。

        我意識到,我的靈魄似乎來到了崩潰的邊緣,但絲毫沒有肉身的疼痛,甚至我知道,若我放棄我拽著的某個不肯舍棄的情緒,我會霎時得到解脫。

        放棄或許真的會比繼續下去,輕松很多。

        但我總難放棄,這或許又是傳說中被稱之為執念和羈絆的東西。

        我在混沌中游走,說不清多少時間,不知掙扎了多久。我甚至忘了我拽著的是什么,但我就是只對著自己不停的說著:別放棄,抓住他。

        終于,混沌消散,光影剝離。

        我作為靈魄,再一次蘇醒了過來。

        我沒有手,但我在清醒的這一刻,我瞬間便回憶起來了我抓著的是什么——

        是謝濯。

        我以靈魄的形態,一直掛在謝濯的耳后,我一直緊緊抓住的,是他頭頂上,毛茸茸的……耳朵。

        他沒有感受到我的存在,或者,一直習慣了我的存在。

        此時,謝濯正在路上走著,一步一顛。

        我跟隨著他的步伐起起伏伏,本來蘇醒的喜悅,在這一刻,帶上了一點哭笑不得。

        謝濯,你看,我哪怕在昏睡,我也沒有離開你,只是不知道這些年,你耳朵癢不癢……

        我松開了謝濯的耳朵,飄到了空中。

        但意外的是,謝濯卻忽然停住了腳步,他耳朵動了動,忽然抬頭,往空中張望了一下。

        我一愣,看著他。

        他當然看不見我,只是無意識的抬手碰了一下耳朵,隨機繼續邁步向前了。

        靈魄……邪神都感受不到,他應該也是感受不到的吧?

        我繼續跟上前去。

        久違的,作為一個靈魄飄在謝濯的身邊。

        我不知道在我昏睡的時候,謝濯的時間過了多久,但我明顯感覺到他跟之前不一樣了。

        雖然耳朵還在,身后的尾巴也有,但不似幼年,也不似少年,他的神情沉穩了太多,這一下與我記憶中的謝濯,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了。

        我隨著他,一直走到了冰湖上,直到他停在冰湖邊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剛才我們經過的那個地方,原來真的是雪狼族的聚居地。

        為了確認,我又飄回去看了一眼。

        冰雪森林還是冰雪森林,雪還是依舊純白無暇,只是雪狼族聚居地中,帳篷少了許多,這里與我第一次來時見到的場景全然不一樣了。

        在無人在帳篷外教導小孩,也沒有忙碌的大人們。

        以前,哪怕他們要每天去給謝濯供奉魂力,但他們自己的生活還是要繼續過下去的。如今……

        這里卻像是變成了一個……

        荒村。

        雪狼族,是真的被耗干了……

        我看了一眼謝靈與渚蓮所在的帳篷。

        那個帳篷還在,只是比之前更加灰敗不少。無心生活的人,自然也沒有心情收拾自己的居所的。

        我正想著,林間忽然起了一陣風。

        想來又是夏天了,又到了外面夏花被吹進冰雪森林的日子,只是這一次,再無小孩在林間追逐夏花,偶爾走過的一個雪狼族人,雙目麻木又冷漠,根本無暇看這森林中難得一見的艷麗,撩開帳篷的門簾便鉆進去了。

        我想,我是真的昏睡了不少時間……

        我又飄回了謝濯身邊。

        冰湖上,謝濯獨自一人坐著,一如小時候很多次一樣,都這么孤獨的呆在這個地方。

        我從他身后飄過去,看見他懷里拿著一根像破舊木棍一樣的東西在手中把玩。

        我仔細一看,才發現,這不是我的假腿嗎!

        這是我做狗的時候,謝濯給我做的假腿啊!

        他還留著……

        我望著謝濯,滿目心疼。

        只是,我現在再也無法變成小狗去陪伴他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那雙眼睛依舊好看,卻失去了以前的清澈。

        我左右看了一眼,看見了空中的夏花,此時別無他法,我只得尋了一朵大大的花,一頭撞進去,想如同他小時候那樣,借著夏花給他安慰。

        進入花很容易,操縱花穿過謝濯的耳畔飛到他的懷里卻費了點功夫。

        但我都做到了。

        我又像以前一樣,“噗”的一聲落到他的懷里。

        他也如以前一樣,愣了一下。

        但神色卻并沒有多少變化。

        他一手仍舊拿著那只顏色都變了的假腿,一手握著我所在的夏花,他看著我,倏爾開口:“儀式近了。”

        什么儀式?

        我沒明白,但我卻很著急,我不想讓他多說話了,他會疼的。

        但謝濯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疼痛,就像我與他成親的那五百年里一樣,我知道他不喜歡說話,卻從不知,他說話真的會有如剜心之痛。

        “我偷聽到謝靈說,要趁儀式時,將我與邪神一同殺死。”

        他說出這句話,我瞬間便知道這個儀式,是什么儀式了。

        謝濯長大了,身軀成熟了,是邪神要奪取這個身軀的儀式。

        而謝靈……還是沒有放棄。

        她還想殺了邪神,包括獻祭謝濯……

        我從花的角度,看向謝濯,只覺他說這話時,神色平靜,毫無波瀾,一如從前,沉穩得似乎沒有情緒。

        “我也是這樣想的。”

        謝濯如是說。

        一如我之前在昆侖的時候,問他吃甜還是吃咸,走左還是走右。

        似乎他說的,并不是一句要獻祭自己的話。

        他另一只手在那舊木棍上摩挲了兩下。

        “明日便是儀式了,都結束了。”

        他將那小木棍收到了懷里,隨后又看向了我,他輕輕撥動了一下花瓣,對這夏花開口,似在給這世間留下最后的語言……

        “多謝你,最后帶來幸運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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