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章 劍心通明
“你是什么人?”
辛無忌緩緩起身,臉色陰沉如水,墨鏡后的視線如刀似劍,射向寧兵衛,遠沒了面對石屋時的恭敬。
對方能夠不露痕跡的跟來,武功必定不弱。最重要的是還讓辛無忌在祖師面前丟臉,好心辦壞事,這才是最不能容忍的。
寧兵衛聽不懂,只是冷淡地望著辛無忌,配合著四周晨霧彌散,朝陽漸起的情景,竟有一種說不出的高冷。
辛無忌臉色一變,他早年經受磨難,養成一副乖戾自卑,敏感多疑的性子。此刻見寧兵衛一言不發,只當對方瞧不起自己,心頭便已由忌憚變為恨意,恨不得殺之而后快。
“不說?”辛無忌怪笑一生:“那就別說了。”
“沒人會在乎一個死人叫什么!”
辛無忌往前一動,渾身噼啪亂響,不一會兒,竟變成一位身高體健,肌肉隆起的昂藏大漢。墨鏡一摘,目光陡然凌厲,口鼻一鼓,血氣便籠罩全身。
寧兵衛垂眸屏息,只覺一股無形壓力撲面而來,就像山峰傾倒,無處可逃。再看對方身形變化,心中已然一沉,不由暗道:“瑜伽術!”
“梔鵲”緩緩出鞘,寧兵衛雙手持握,先手搶攻。他寸步上前,速度卻并不慢,眨眼之間已到辛無忌身前,斜劈而下,一劍過頸,劃出一道劍光彎月。
利刃破空,撲面而至。勁風凄厲,叫人膽寒。
辛無忌若是遲疑片刻,便是個尸首分離的結局。他顯然不是易與之輩,面對如此犀利的一劍也不退避,仗著身高體強,不退反進,咻地躥進劍光之間的縫隙之中,整個人就像是雪山發怒的公牛,力起千鈞,合身就撞。
寧兵衛提膝一頂,用膝蓋頂住對方撞向自己胸肋的肩膀,整個人身輕如燕,借力往后飛起,在空中倒翻三百六十度后,便如天外飛仙,以違背力學慣性的姿態,挺劍刺來,直擊咽喉。
速度之快,譬如電光。力道之強,猶勝驚雷。這一招,正是扶桑劍道之明珠——“燕返”。
面對這樣精氣神高度合一的一劍,辛無忌終于變了臉色,身子也開始往后退去,選擇暫避鋒芒。
二人一進一退,速度保持著高度一致,周邊草木被二人劍氣、勁力波及,盡皆遭殃。
眼看辛無忌就要撞到身后大樹,避無可避之時。他腰胯猛的一扭,忽聽“咔嚓”怪響,胸腹斜提,往上發力,脊椎便如擰開螺絲的玩具散了架子,上下半身斜斜平移,錯了開來。
此刻便出現了極為詭異的一幕:辛無忌上身往左,下身往右,身高瞬間拔高幾十公分。
在寧兵衛劍刺過來的一瞬間,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咽喉,讓“梔鵲”從他肋下皮肉穿過。
寧兵衛臉色微變,自他修成“燕返”以來,向來無往不利,從不失手。今天居然被對方以“瑜伽”巧思給破了。心驚之余,便要拔劍。
可是辛無忌忽然一聲怪笑,大臂用力往下一夾,居然不顧疼痛地把“梔鵲”夾在手下。
此時二人近在咫尺,辛無忌右手抬起,一肘橫挪,順著寧兵衛拔劍受挫的時機,以一個十分怪異的角度,斜著朝寧兵衛臉頰狠砸過去。
“砰”地一聲,寧兵衛被重重砸翻,往后仰倒,口鼻之間溢出鮮血,左邊顴骨頓時高高腫起。
幸虧他已修成金丹劍丸,筋骨強健,不然就這一下,下巴都得砸個稀爛,但饒是如此,寧兵衛同樣感覺一陣牙酸。
好在借著對方砸向自己的恐怖力道,寧兵衛順利拔出“梔鵲”,抽動之時,更是手腕發勁,斜削而出,瞬間將辛無忌肋下皮肉砍下好大一片,幾可見骨。
鮮血如噴泉一般止不住地溢出,辛無忌已變成血人模樣,他低頭瞧了瞧肋間,眉頭微微一皺,好像根本不痛不癢,只是有些礙事罷了。
“厲害,厲害!”辛無忌眼睛一瞇,射出冷芒,拍著手贊道:“早聽聞扶桑劍道源遠流長,犀利無比。今日一見,果真不凡。”
寧兵衛擺擺頭,讓自己被砸的發懵的腦袋稍微清醒一些,心中則在暗暗吃驚:“這家伙居然已將密宗拳法和瑜伽術結合到如此地步,當真可怕。”再看對方身上傷勢,又輕輕皺眉:“聽聞瑜伽術練到精深處,有伸筋拔脈,封閉體感之能,這人只怕已是那個境界了。”
寧兵衛卻不知,辛無忌所修行的其實是“密宗瑜伽”而非“印地瑜伽”,乃是“古天竺瑜伽”傳入藏邊之后,諸多高僧大能結合密宗修行法門,另創的一脈別枝。
因其修煉法門極為殘忍,修行過程痛苦不堪,非有大毅力者不可研習。故此流傳不廣,才顯得秘密詭異。
可一旦練成,便能人如金剛,骨如曲水。動則雷霆萬鈞,力大絕倫。靜則大地生根,穩如磐石。更能任意扭曲身上各處關節肌肉,比普通柔術厲害百倍。似剛才避開寧兵衛必殺一擊,便足以見其玄妙。
話說辛無忌身世凄苦,長大后又遭師門折磨,早就練出一副鐵石心腸,乃是修煉“密宗瑜伽術”的絕佳根苗。
他多年苦練,根基穩固。近日又得祖師點撥,種種心得融會貫通,此時成就早已經今非昔比。有時甚至還會幻想再遇王一,將其打敗,而后狠狠羞辱,方才解心頭之恨。
相比于辛無忌的云淡風輕,寧兵衛卻是越想心頭壓力越重,不禁暗暗后悔:這人已經如此厲害,身后之人豈非更加可怕?都怪自己太過托大,若是早些將田醬帶走,便沒有這么多事了。
其實此時寧兵衛若要離開,對方必定阻攔不住。但他向來不是畏難之輩,更何況把田雨嵐當成朋友。所謂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哪怕為此付出生命,他也在所不惜。
想到此處,寧兵衛眼神漸漸堅定,心頭煩躁也開始平息下來。
劍心通明,心有靈慧,紅塵映照,處變不驚。
此時此刻,寧兵衛終于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整個人仿佛變作一塊玲瓏剔透的水晶。辛無忌無論出拳動腳,喜怒哀樂,盡皆印照其上,清晰無比,種種破綻,動念可尋。
“念流寧兵衛,參上!”
寧兵衛一板一眼,微微鞠躬,再起身時,整個人氣質大變。這是一種無雙劍客的自信與驕傲,即便是臉上狼狽的紅腫,依然不能遮掩。
辛無忌看著身前好像變了一個人的寧兵衛,臉上笑容已經收起,神色更是無比的凝重。
寧兵衛并沒有表現出任何攻擊性,但不知為何,辛無忌內心深處就是感覺到一絲戰栗與忌憚,好似整個人被刨開一般,突然變得沒有秘密。
“辛無忌,此乃‘劍心通明’之法,你要小心了。”就在辛無忌凝神應對的時候,身后石屋之內突然傳來聲音。
辛無忌恭敬問道:“祖師,什么是‘劍心通明’?”
石屋聲音響起:“古來劍道修煉,莫不取‘剛柔’之法,但‘過柔則廢,過剛則折’,中庸者皆不可得。”
“便有世之劍仙,棄劍煉心,煉到通明幾凈,成就一顆劍心。所謂劍有長短,力有強弱,唯心無大小,一點便通。”
“這心,既可為天地明鏡,又能作眾生畫卷。能識魔障,辯行藏,動須相應,后發先至,堪稱大道無形。”
“華夏古來修劍之士,成此境界者,便已有了劍仙之實。光他一顆劍心照你,任你千般招式,萬般法門,在他眼中都是破綻百出,隨手可破。”
辛無忌悚然一驚,忌憚之意越濃,不禁問道:“祖師,那可如何是好?”
“還記得我曾教你的‘天魔變化’嗎?”
辛無忌道:“自然不敢忘。”
石屋又道:“世間大道三千,本歸虛無。成佛成魔,一念之間。到了極處,便是殊途同歸。”
“所謂斷生入滅,萬法俱空。”石屋聲音沒了初時的邪氣,這會兒倒像一位得道的高僧:“你要問我有何法門,我便只有一句‘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電亦如露,應作如是觀’!”
“他既選擇以劍心掏空自己,你便以魔心去填滿他。這天下本就沒有不破的法門。法無高下,破與不破只在你自己心中。”
“弟子明白了!”
辛無忌眼前一亮,如同得了仙機妙法,整個人精神大振。他咧嘴一笑,配合血淋淋的身體,簡直比惡魔還要恐怖。
“天魔變化”開始全力運轉,既然要打贏對面,那就不能有絲毫保留。用魔心對抗劍心,就看誰能技高一籌。
辛無忌緩緩朝著寧兵衛走去,每走一步,身形便矮一寸,皮肉便縮一分,到了離對方只有四五米遠的時候,他已經變成一具皮包骨的骷髏模樣,好像風吹便倒。
但在寧兵衛眼中,此刻的辛無忌卻是魔焰大熾,接天連地。這無邊的魔火,燃燒的正是他的精氣神。
到了此時此刻,二人已無退路,不是魔漲道消,便是道漲魔消,唯有以生死決出勝負,方能知曉。
寧兵衛伸出小指,輕輕抹去劍身上面的血痕,讓劍變得和他的心一樣澄凈。
他就這樣靜靜持劍站立,保持著一個姿勢,冷漠地盯著身前的辛無忌。呼吸之間,肺中的銳金之氣越來越強,身上的肌肉好似有了自主意識,居然如流水一般,開始緩緩游動。
肺中之氣越來越足,越來越脹,逐漸流遍全身。寧兵衛五臟六腑都似被洗滌過一遍,通體清新異常。眼前色彩出奇地明亮,唯獨一朵魔焰喧賓奪主,有些礙眼。
“呼!”
一口白氣從寧兵衛口中猛然噴出,澆在劍身之上,“梔鵲”居然發出陣陣清鳴,歡快異常。
就在這時,寧兵衛動了!
但隨著他的動作,辛無忌也動了。
這是“魔心”與“劍心”的較量,既不能失先機,也不可留后手。所以二人交鋒,動作幾乎重疊,沒有一幀的時間差異。
“好快!”
這是辛無忌此刻唯一的念頭,那劍似疾風驚電,咻的一響,便朝他喉嚨戳來,看似平平無奇,卻無一絲一毫的破綻。
李白曾有詩云:“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估計便是形容的這樣一劍。
這一劍恰如長虹貫日,割曉陰陽,天地都為之一白。
這一劍,寧兵衛極為滿意,因為這是他此時狀態下所能發出來的最強一劍了。
一劍之后,勝負便分,是死是活,聽天由命。
鋒利的劍尖已經刺進了辛無忌的肉里,喉嚨的疼痛刺激地他雙眼血紅。
就在這時,辛無忌一只手掌從一側極快的伸出,五根指頭,漆黑如墨,骨瘦如柴,給人一種十分詭異的感覺,仿佛是從地獄之中伸出來的一只鬼手。
“叮!”
辛無忌手指一轉,居然將寧兵衛這一劍給穩穩捏在手中。可還沒等他高興,劍氣縱橫之下,手掌直接被切下來一半。
手掌掉了,傷口卻沒有多少血流出。辛無忌恍如未覺,不退反進,任那長劍刺進身體里。
寧兵衛眉頭一皺,剛要拔劍,“咔咔”兩聲,劍卻被對方骨縫卡住。
若在往日,“梔鵲”可以輕松切開這些骨頭,可是辛無忌運起“天魔變化”之后,一身骨頭居然比精鋼還硬。
“你沒劍了!”辛無忌咧嘴一笑,牙縫都是黑血:“這一戰是我贏了。”
說罷,另一只手已經伸到寧兵衛胸前,只需輕輕一剜,便可掏出對方心臟。
“咻!”
又是一聲破空銳響,辛無忌瞬間止住不動,臉上表情也跟著凝固。
寧兵衛左手平舉,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短劍,與“梔鵲”一類無二。
“怎么……可……”辛無忌瞪著眼,有些不甘,話還沒說完,腦袋便已滑落在地。
寧兵衛拔出“梔鵲”,冷冷看他,說道:“‘梔鵲’本就是兩把劍,手中是‘梔’,腰間為‘鵲’。能逼我用出第二把劍,你死的不冤。”
“精彩!”
石屋之內響起一陣掌聲,說的居然是一口日語。
寧兵衛雙眼一瞇:“你欺騙了他。”
“當然,我從不打無準備的仗。”石屋聲音毫不掩飾:“本就是閑時一步棋子,隨時可棄,但能讓你底牌盡出,我已經贏了。”
“至少,現在的你,已經發不出第二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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