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 章 豁然開朗
“你……你是說?”王一嘴唇顫抖,他已許久沒有這么失態。
法光輕輕點頭,看著王一逐漸失神的臉色,自顧道:“當年貧僧棄學出家,短短十年便名揚禪林,所有人都以為我會坐上‘蓮花宗’掌門之位,卻不想師父臨終時,竟點了貧僧那二師兄來當主持,更將我派去游行靜修,儼然是怕我同師兄爭位。”
王一心中一動,舉目望去,法光眉目愁苦,郁郁不伸,立在遠處,合十嘆道:“其實名利于我如浮云,只要能修佛法,即便陋室一座,貧僧也甘之如飴。”
“況且師父待貧僧不薄,我亦心中崇敬,再無論如何,也不會違抗師命。”
“可說實話,唯獨點師兄做主持這件事,確實令貧僧心中生怨。非是不服不忿,而是貧僧那師兄貪財好利,氣量狹小,實在不堪造就。主持之位落在他手中,‘蓮花宗’百年基業,只怕要毀于一旦。”
“當時貧僧心灰意冷,一路游行,與各寺交流佛法,閉口不談‘蓮花宗’的事情,既是故作姿態,也是自我放逐。沒想到外人不明真相,還以為師父偏心,傳我被師門排擠,倒叫師父背了惡名。”
講到這里,法光口宣佛號,頓了幾秒,這才繼續道:“這一走幾年,貧僧便聽到蓮花宗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惡事,心中愈加痛苦,只覺師父糊涂,竟拿祖宗基業來開玩笑。”
“更有有心人挑撥離間,說師父是被師兄脅迫,才傳下了主持之位。貧僧一時驚怒,心中不禁起了正本清源、撥亂反正之念。”
“可就在我動身回返‘蓮花宗’的前夜,卻有一位怪道人找到了我……”
王一再次聽到“怪道人”三個字,眉頭不禁一皺,便聽法光道:“怪道人直言不諱,要阻貧僧回蓮花宗。當時貧僧內心煎熬,只想弄清真相,見到對方阻攔,竟沒忍住動起手來。”
他頓了頓,忽然搖頭嘆道:“可那怪道士動手之前,卻要先與貧僧約法三章。”
王一目露困惑,法光輕聲道:“他說他要是輸了,不僅不攔貧僧,無論多難,還會替貧僧辦一件事。可若他贏了,貧僧便不能再回蓮花宗,且還要替他做一件事。”
“當時貧僧修行有成,已入三菩提境,再有寸功,便可結舍利,自然不覺得對方能夠勝我。”
說到這里,法光一聲苦笑:“慚愧,事實卻是,貧僧不僅沒接下對方十招。事后更被迫困守岳麓寺,成了一落魄之人。”
王一目光一閃,淡淡道:“大師如今武功早已更上層樓,若再遇上此人,必能戰而勝之。”
“檀越不必安慰我。”法光搖搖頭,淡然一笑:“這么多年,貧僧早就看的十分清楚。對方功夫已入‘返照空明,物我兩忘’的合道之境,即便再讓貧僧遇著一次,照樣勝不了他。”
王一心中一凜,不禁問道:“這人功夫真強到了這個地步?”
法光毫不避諱地點了點頭,接著道:“其實后來想想,怪道人將貧僧困在一隅,也并非是壞事。至少二十年枯守,反倒讓貧僧明了許多道理,更懂了師父的苦心。”
他輕輕一嘆,目光迷離:“師父智慧淵深,眼光卓絕,如何不知師兄擔不起‘蓮花宗’大任?可是祖庭已六十年無人修成舍利,貧僧是最被寄予厚望之人。若把掌門之位予我,我必定分心于此。心有掛礙,是出家人修行之大忌,于證道果位實無益處。”
“有時候,貧僧都不得不佩服師父老人家的決心,他這是寧愿將祖庭基業付之一炬,也要推我一把,使貧僧心無掛礙,塑成金身。”
“唉!”法光輕輕一嘆:“若非怪道人阻貧僧一把,師兄必定不是我的對手,貧僧二十年人生軌跡,只怕大相徑庭。雖不知是好是壞,至少枉費了師父一番苦心。此時想想,名利也好,權勢也罷,都是夢幻泡影,水月空花,只有佛法長存,才是真正的寶藏……抱歉,心有所感,說的有些偏了。”
法光感慨一陣,忽然一宣佛號,沉默半晌,又才說道:“怪道人贏了貧僧后,便留了一本經書給貧僧,名曰《天魔七變》!”
王一身子一顫,呼吸都不由加重,側耳傾聽,神情也變得緊張起來。
“他交代我說,二十年后,這本經書會遇到他真正的主人,而貧僧要辦的事,就是把經書交到那人的手里。”
“貧僧當時問他,如何斷定誰是經書主人?他便回了我‘王者貴也,一者大也’八個字,并說時機一到,我自然明白。”
王一心頭一顫,實在無法想象一個人竟然可以看到二十年后,兩個毫不相干之人共同的因果,這得是多高的境界才能辦到?
“所以那一日我來觀國寺……”
“沒錯!”法光點點頭:“當日貧僧一聽檀越的名字,立刻便想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場賭約。也只有把這經書交給你,我才能出的了湘省。”
王一心道:為了一句誓言,自困二十年,這法光當真重信守諾。難怪武功境界這般高,卻在江湖上沒有名聲!
“既然是《天魔七變》,那為何交到我手中時,卻變成了《易筋洗髓功》?”王一沉吟片刻,開口問道。
法光搖頭嘆氣:“這一切都得怪貧僧!”
王一抬頭望來,目光大為不解。
法光道:“和怪道人交手不久,貧僧便收了玄成做弟子。有一次,貧僧不小心顯露武功,卻被玄成放在心上,旁敲側擊地想要貧僧教他功夫。貧僧哪會不明白他的心思,自然一直沒有答應。”
“不想他求貧僧不成,竟動了歪心思,想要進我的禪房,偷盜絕學。恰好翻到了那本《天魔七變》。”
說到這里,法光臉上浮現出心有余悸之色:“也幸虧貧僧發現的早,這才沒有鑄成大錯!”
“后來貧僧將玄成狠狠責罰一頓,他見我這般動怒,心里便一直耿耿于懷,越發認為這門功夫是貧僧最強的武功。”
“而那時也是貧僧第一次窺見經書全貌,雖然有些不道德,但那經書的內容,著實令貧僧嚇了一跳。”
王一見他神色惴惴,連忙問道:“有何奇處?”
法光深吸閉目,似在回想,半晌,才緩緩開口:“這門功法有強奪造化,變換根基之能,講究奉天地于一人,乃是一門徹頭徹尾的魔功。修煉地深了,心魔滋長,人也會變得狂妄自大,生出唯我獨尊之態。”
“雖是歪理邪說,不為正道所容,偏偏許多至理,又振聾發聵。更能呼應天地,直指大道。便連貧僧都看的禪心動搖,不能自已。此功非大毅力者不可研習,一個不慎,天地之間恐怕就要誕生出一尊蓋世人魔。”
“貧僧那時心慌意亂,唯一的念頭便是要毀了這門功夫,可剛準備動手,又想起怪道人的賭約,內心更加煎熬。于是貧僧苦思冥想,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法光面露慚色,輕聲說道:“貧僧當著玄成的面,將經書投入火盆之中,絕了他窺視之念。實則暗中將經書內容記熟,取了一本《易筋洗髓功》,將我畢生佛法武學與《天魔七變》化入其中,只愿未來有緣人習練之時,能以無邊佛法,化解這驚天戾氣。”
他轉過身來,沖著王一一鞠躬:“檀越一直以來所習練的功夫,其實均非經書原文,而是貧僧自作主張,東拼西湊來的功法。”
“每每想及此處,貧僧內心便忐忑不安。一有負他人所托,犯了佛門大忌。二誤了檀越的緣法,結下偌大因果。貧僧本欲在岳麓寺自囚不出,以作懲罰,沒想到又出了玄成這孽障,不得已而出山,真是羞慚如斯,俯仰皆愧。”
王一這時才恍然大悟,難怪自己從修行之初,對佛門功法便有著莫名親善,幾次突破,更有佛門機緣保駕護航,原來根子竟然出在這里。
而且系統之上并不顯示《天魔七變》的詞條,也一定是法光私自篡改,已經讓其改頭換面,變成一門徹頭徹尾的魔改功法。
一想到法光所說經書原文的可怕,王一不禁悚然一驚,若這功法并未修改,自己直接修煉,還不知會有怎樣的后果?
王一的思維漸漸發散,又想到當日磐石給他的批命——“王者貴也,一者大也”。
短短八字,竟和法光所言不謀而合。兩人若非私下串聯,怎么可能這般巧合?唯一的解釋,只怕都要出在這怪道人身上。
王一不禁又想到當日磐石所說,自己原本該入道門,到最后陰差陽錯,卻結出了金身,顯然是從法光這里就出了岔子。
那怪道人境界高超,既能算準二十年后的事情,又如何會算不到法光的所作所為?
王一心思動念,想到一種可能,不禁微微一驚,難道這些事也在怪道人算計之中,是對方有意為之?
“嘶!”
饒是王一心堅如鐵,此刻也不禁頭皮發麻,倒吸涼氣。
那怪道人到底是誰?和輪回又是什么關系?王一一時間心亂如麻,頭頂竟冒出涔涔冷汗。
“王檀越?王檀越?”就這這時,法光在一旁小聲呼喚。
王一猛然驚醒,冷汗瞬間回縮,脫口應道:“嗯……啊……剛才走神了!”
法光抿嘴一笑,溫和道:“檀越可是為了那門功法而煩心?”
“不!”王一搖搖頭:“時至今日,我已大概明白些來龍去脈,功法之事反而是我最不擔心的了。”
“那你……?”法光語氣有些遲疑。
王一道:“大師既是知情者,便該清楚半年之前,我不過只是個普通人而已。所以我想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被人在二十年前開始算計?”
法光皺著眉頭,沉默思索,忽而嘆道:“說實話,普通人練功幾十年,學無所成者,比比皆是。唯獨檀越半年時間,便有了這般修為……”他打量幾眼,真心贊道:“當時江湖傳言檀越成了新五絕時,貧僧真是嚇了一跳。若說是功法高絕,貧僧并不否認。可再厲害的武功,也不可能讓檀越半年時間,變化如此之大。可見檀越另有奇遇……”
王一眉毛一挑,并不作答。系統是他最深的秘密,弄不好也會是對付輪回之主的殺手锏,實不可對外人言。
法光笑道:“放心,貧僧不是刨根問底之人,每個人都應該有屬于自己的秘密。”
“貧僧只是想說,檀越短短時日,能有此成就,自有其不凡之處。在你潛龍未成之時,別人拿你作文章,那是無可奈何。現在有了余力,就要學會走自己的路,這樣……才不會陷入迷茫!”
“走自己的路?”王一眉頭一皺,輕聲呢喃。
“檀越所擔心的,無非是前方的劫數。所謂天劫、地劫,還是人劫,歸根到底,都是心劫。你若心志不堅,自然眼瞎目盲,墜入深淵,勢難免劫。若你始終如一,內外無漏,別人也尋不到你的錯處。就算用強,憑你的本事,難道不該是對方先遭殃嗎?”
法光目光平和,一言一語之間,仿佛有莫大法力,撫慰人心:“以貧僧的眼光來看,檀越至今為止都做的十分不錯,魔功既沒有侵擾你的心智,甚至還有一種奇特精神即將打磨成型,躍躍欲出。一旦踏出那一步,必將驚天地泣鬼神。”
“我想那便是檀越的道吧,就不知是什么說法?”
王一沉默幾秒,緩緩說道:“我叫它‘有情之道’!”
“有情之道,有情之道……”法光喃喃片刻,突然一宣佛號,朗聲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很好,很好,如此……貧僧再無憂矣!”
王一這才明白,法光自始至終未對自己放心過,直到點明大道,再無偽飾,他才算是認定自己并無成魔之虞。
兩人把話說開,各自唏噓不已。王一道:“玄成剛剛冒充我殺了幾名警察。但在之前,也有人做下大案,栽贓陷害于我。大師追蹤多日,可知他和什么人有聯系嗎?”
法光合十一禮,道:“貧僧正為此而來。之前那‘瑜伽密乘’,他便得來蹊蹺。后來功夫大進,我才察覺到有一些別有用心之人在蠱惑他。直到一路追蹤,發現他竟是要對你動手,貧僧這才明白,那些陰謀詭計,恐怕就是沖你來的。”
“大師明見!”
王一點點頭,剛要說話,忽覺側身微微生疼,隱隱有風銳之聲,他臉色一變,閃電出手,抓住法光肩頭,將他凌空提起,躍向別處。
“噗噗噗……”
一陣響動后,煙塵飛起,王一轉目望去,地上已經一片孔洞,狼藉不堪。若他和法光剛才遲上一秒,這會兒早就被打成一癱爛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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