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 章 絕天地通
秦鐘越奮力狂奔,已然顧不上身后的情景。
他剛才雖只和鄭思益過了一招,卻已明白對方被輪回之主奪舍之后,一身功夫自己拍馬難及。若非怪道人替自己擋了那一下,這會兒人都估計變成一具尸體。
至于怪道人是不是鄭思益的對手,秦鐘越心中也不是特別清楚。想來能勝過磐石之人,定然也非簡單人物。
他此時又想,若怪道人真的死了,今日之舉,豈不坐實了貪生怕死之嫌?只怕后半輩子,都將活在良心的煎熬之中。
秦鐘越努力奔走,心緒愈難平復,數次想要咬牙回頭,可大義在身,又迫使他不許停下。
殊不知就在他陷入糾結的當口,一場驚世大戰正悄然醞釀,隨時就要爆發。
有別于和磐石的賭斗切磋,鄭思益和怪道人之間,稱得上殺機四伏。
就連鄭思益自己也搞不明白,為何見到怪道人的一剎那,內心會控制不住地冒出無窮殺意,好像見到了宿世的仇敵,非得決出個生死才行。
“你到底是什么人?”鄭思益冷冷盯著怪道人,問出了心底藏了許久的話。
怪道人嘿嘿一笑:“你剛才不是氣勢洶洶,想要老道的命?怎么這會兒又扯起閑話來了?”
“這可不是閑話。”鄭思益冷笑一聲:“只不過我的手下,從不殺無名之輩。”
“這話挺狂。”怪道人撓了撓胸口,又用臟兮兮的手指一邊掏鼻屎,一邊說道:“換你家主子來說,倒是沒啥。你嘛,差了點意思!”
“也不怪你家主子瞧不上你,比起破軍、七殺,這‘貪狼’命格,實在不太夠看。”
話音未落,鄭思益臉色已難看至極,右腿陡起,頃刻間掠至怪道人身前,勢如一條潛藏的毒蛇,無聲無息攻向怪道人下體。
這一招刁鉆陰狠,一般武者絕對反應不過來。怪道人卻早有防備,一邊后退,一邊將手指從鼻孔抽出,屈指一彈,便見一個小黑點疾射而出,朝著鄭思益的臉頰招呼過去。
鄭思益臉色一變,攻勢頓止,想也不想就往后退去,身子一側避開了這小黑點。回過頭,咬牙切齒地說道:“玩這些伎倆,你不覺得無恥、惡心嗎?”
這一招“彈鼻屎”殺傷力不大,侮辱性極強,惡心程度更是拉滿,即便是鄭思益這等絕頂高手,一樣逃不出被膈應的命運,玩的就是個心理戰。
怪道人嘿嘿一笑:“兵者,奇正相合,我這也算出奇制勝,有什么無恥的呢?”
鄭思益看他憊懶模樣,也是氣的臉色鐵青,身形一動,立時掀起一陣狂風,連發三道勁力向著怪道人打去。
在他看來,這怪道人手段卑劣,無所不用其極,若能快速打倒對方,那些招數自然不攻自破。
怪道人察覺三道勁力分從三面襲來,也是大感意外。不想幾十年后,輪回之主的念頭化身居然有了這樣的本事。可見這些年對方實力增長,已經到了一個極為可怕的地步。心中也愈發堅定必須將對方徹底消滅的念頭。
危急之時,怪道人左手一抖,畫了個圓弧,虛虛實實,隱隱生出太極之相,迎上了左邊那道最為剛猛的勁力。
右手袖中夾拳,平鋪直敘,一拳打出,奇正宏大的巨力,化作一道難以逾越的山峰,擋住了右邊陰柔狠毒的攻勢。
以柔克剛,以陽制陰,這等武學至理在怪道人心中,早已是信手拈來。運用之時,更是妙到毫顛。剎那之間,便抵消了兩道洪濤巨浪一般的驚天勁力。
兩道勁力被怪道人隨手牽制,變得無機可乘。只有最中間那道堂皇勁力,未遇阻攔。
這一招,鄭思益出手之際,也費了幾分心思。不僅角度最刁,時機最巧,更是應勢而發,志在必得。
怪道人不慌不忙,腳下忽踩禹步,身子如轉北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勢從他身上生出。
眼看勁力方至,他左手手腕一動,‘太極圓轉’飄然一帶,正與右手攔截的陰勁合在一處,化為一股剛柔并濟,波瀾壯闊的奇力,反向著中間那道勁力攻去。
怪道人之前兩手,早已經將對方勁力化為己用,此時百川歸海,合為一處,更是非同小可。不僅沖散了中間那道最強勁力,余力不絕,還直奔鄭思益心口。
事出突然,鄭思益臉色微變,不敢直纓其峰,只得向后跳開。這一跳,兩人瞬間攻守易勢,怪道人抓住機會,手足并用,撲身搶上,左右夾攻。
鄭思益心中憋屈,也打出真火,腳下一轉,雙手分開,“天魔七變”神通瞬間激發。一邊使火攻,焚江煮海。一邊用水淹,陰寒徹骨。兩道神通,水火相濟,也是依樣畫葫蘆,擊向怪道人的胸腹。
“砰砰”兩聲巨響,二人不甘示弱地連對兩掌,鄭思益后退兩步,堪堪站穩,臉上騰起一股血氣,久久不散。
怪道人飄散飛退,在空中像陀螺一般轉了四五圈,這才平穩落地。可即便如此,依然覺得有一冷一熱,兩股異力當胸亂竄,忙使了《釣蟾功》中的“吞天勁”法子,化五臟為大磨盤,才將其徹底磨滅。
兩人看似戰了個平手,鄭思益卻已窺出對方功力仍差自己一線,但若輕敵大意,依然會有翻車的風險。
趁你病,要你命!
眼見怪道人被自己異力所制,正運功調息。鄭思益雙手忽合忽分,口中發出尖嘯,便聽夜空中噗噗亂響,無數鳥雀已紛紛從樹上驚飛遠去。
“咄!”鄭思益電射而至,大喝一聲,刷刷兩掌劈向怪道人。
怪道人堪堪調息完畢,但覺掌來,連忙回身抵擋,可惜剛一抬腳,腳下地面忽然下陷,帶的他身子一歪。
怪道人心里咯噔一跳,鬼使神差地一低頭,頓覺一抹勁風從頭頂掠過,掃地他頭皮生痛,睜眼一看,幾縷花白頭發已飄然落地。
“糟糕!”
怪道人見勢不妙,連忙聳身而上,揮掌擊向鄭思益。而鄭思益后招無窮,同樣回手相迎。可還沒碰到對方,忽見七八團小黑點從對方袖中如雨灑落,直撲面門。
鄭思益惡心地要死,臉上生出嫌惡之色,攻勢不禁停頓一瞬。怪道人趁機搶攻,逆轉劣勢,再度與之戰在一塊。
鄭思益堂皇欺進,咄咄逼人。怪道人進退自如,不落下風。兩人閃轉如電,攻守如風,頃刻之間,便已過上了七八十招。
鄭思益越打越驚,只覺生平所遇之勁敵,皆比不上眼前這邋遢老道。哪怕對方不如王一那般功力深厚,只憑其出招之精巧,用勁之萬方,就足以將他拉到與自己平起平坐的位置。
鄭思益眼睛漸漸瞇起,一個王一已經如此棘手,若這人再橫叉一手,未來變數實在太大。
想到這里,一道極為陰沉的氣息從鄭思益身上逐漸散發出來。
如果之前想要殺死對方,只是一陣沖動的話,那么現在生出的殺意,就是實實在在思慮后的結果。
鄭思益轉身讓過怪道人一招“攬千山”,斜身飛踢,徑直踩向對方左腿脛骨。五指連揮,一陣天旋地轉,更生迷霧重重。
怪道士視物不清,只能憑著本能招架,避開對方兇狠一擊,隨后踉蹌后退,“砰”地撞上身后橋墩,一聲巨響,仿佛整座大橋都為之震動。
鄭思益一腳雖沒踢中,勁風劃過,還是令怪道人脛骨生疼,搖搖欲墜。迷霧之中,他欺身而上,揮掌拍落。怪道人情急之下,只得舉手相迎,“撲”的一聲,二人掌力相交,均是渾身一顫。
鄭思益臉上露出獰笑,正欲加力逼迫,震碎對方心脈之時,忽地心中咯噔一跳,手臂陡然一輕,手下觸感消失無蹤,變得空空蕩蕩。
“怎么回事?”
鄭思益悚然一驚,也沒搞明白這怪道人在玩什么花招,怎么突然就變地跟一團捉摸不透的空氣一樣。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想也不想,舉手一掙,蹬蹬蹬便向后疾退。可才退兩步,心苗內頓生異感,一股難以言明的危險感覺猛地襲上心頭。
鄭思益大為驚疑,“天魔七變”運轉到極致,空氣都泛起道道波紋,仿佛被巨力撕裂,空間都要隨時破碎一般。
可他定眼望去,卻見怪道人面露金赤之色,眼神之中生出無限玄光,腳下一股旋風繞身而起,一股蓬勃的生命力陡然從他體內迸發出來,釋放出無與倫比的氣勢。
鄭思益面露凝重,一拳緩緩送出。這是他全力一擊,自忖對方絕難抵擋,可勁力一觸對方氣機,頓時變得滯塞無比,仿佛陷入無窮沼澤,進不能進,退不能退。
“這是怎么回事?”鄭思益駭然失色,連忙后退。
怪道人此時蓄力完畢,縱身上前,揮出一掌。鄭思益強忍難受,揚起右手,便要阻攔。
誰知兩只手掌堪堪觸碰到一起,鄭思益體內氣機就像破開堤壩的洪水,瞬間不能自制。又像是一窩毒蛇,沿著經脈游走,長驅而入,噬咬他的五臟六腑。
“砰!”
鄭思益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飛出數丈之遠,狠狠摔在地上,一時之間,狼狽不堪,再不復之前的神氣。
“咳咳咳……”
怪道人發出這一掌后,也開始奮力咳嗽,氣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下來,手腳更是輕微顫抖。
“沒想到這還有這樣的本事!”
鄭思益已經從地上若無其事地爬了起來,身上西裝寸寸碎裂,露出健美修長的身軀,唯獨胸口如蛛網一般細密的裂縫越發多了起來,看的人頭皮發麻。
他深深望了一眼虛弱不堪的怪道人,緩緩開口:“你剛才用的是什么功夫?”
“若得我命皆由我,人人火里種金蓮!”怪道人盤膝在地,淡淡出聲。
“火里種金蓮……”鄭思益輕輕呢喃,視線陡凝,怪笑道:“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火里種金蓮’神功!”
“聽聞磐石曾在一名異人手下學會過這門可以克制‘天魔七變’的神功,那人難道便是你?”
“不錯!”怪道人呵呵一笑:“這門功夫從我手中傳出,共有五人習得。其中,一人走了死路,一人走了呆路,一人走了邪路,一人走了歪路,只有一人走在正路之上。將來你必亡于此人手中!”
鄭思益瞇著眼睛,死死盯著怪道人的臉,半晌,噗嗤笑了一聲,不屑道:“一門根本不能修煉到大成的功夫,憑什么敢言殺我?”
“剛才不過是我大意輕敵,再來一次,你這功夫根本不可能是我‘天魔七變’的對手!”
怪道人不屑爭辯,只是輕笑一聲,道:“這門功法從創立之初,就沒有大成一說。但卻會隨個人緣法不同,練就不同的神通。像那萬千蓮子遍灑清池,結出花朵也各不相同。若有一人能從中得道,便是你‘天魔七變’的死期!”
鄭思益哈哈一笑,不屑道:“大言不慚!”
怪道人卻笑道:“我是不是大言不慚,想必你心里比誰都清楚。”他指了指鄭思益胸口的裂紋,說道:“那人看似給了你無窮的力量,也只把你當成一件消耗品。或許你并不想背叛,卻不得不和磐石合作,因為你比誰都明白自己的定位。你……想活下去!”
鄭思益臉露殺機,神色變得十分猙獰,惡狠狠道:“你到底是誰?”
怪道人卻不害怕,反而慢悠悠道:“唉,說到底你也只是個可憐人……”
鄭思益大手一揮,氣急敗壞道:“別跟我打機鋒,小心我現在就殺了你!”
怪道人聞言一笑,輕輕說道:“色厲內荏,又有何用?別說你殺不了我,就是殺了,你一樣改變不了什么!”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輕飄飄道:“看在你如此可憐的份上,告訴你也無妨……”
怪道人注視著鄭思益雙眼,緩緩說道:“你應當聽過顓頊大帝絕天地通吧!”
鄭思益不說話,但是神色明顯有了動靜。
“顓頊隔絕天地,防的便是仙神下界,干涉人倫。你可知這仙神指的是誰?”
“誰?”鄭思益眉毛一挑。
怪道人淡淡一笑,吐出兩個字:“輪回!”
鄭思益瞳孔一縮,便聽怪道人繼續道:“現在知道為什么‘火里種金蓮’可以克制‘天魔七變’了嗎?”
“因為這門神通,本就是顓頊所創!”怪道人說到這里,臉上已經出現許多奇怪紋路,仿佛上古圖騰,語氣也開始變得淡漠無情:“而我……便是顓頊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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