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rèn)為事情確實(shí)是這樣。
  想到剛剛白霽落下來的時候雖然快成碎塊狀了，但腦袋還連在脖子上，應(yīng)該不會有事情吧...
  思索到這里陸知知心里生起的不是害怕，而是濃重的擔(dān)憂。
  她擔(dān)心他會恢復(fù)不好，雖然這個概率感覺不是很大，但在喜歡的激素作用下，她還是會潛意識的顧慮。
  當(dāng)陸知知抵達(dá)殯儀館，白伍樹和白霽的遺體分別被放置在冷凍箱內(nèi)。
  工作人員要求家人到場，她很直白的說：“他是一個孤兒沒有家人，我是他唯一的女朋友，我要為他租一周的靈堂，燒點(diǎn)紙...”
  經(jīng)過一番溝通，陸知知交了錢，選了一間最里面靠山腳的靈堂，工作人員將白霽的遺體送了進(jìn)來。
  由于她不要求任何修復(fù)費(fèi)用，所以再次見到白霽，他依舊還是那副冰冷殘缺的模樣躺在鐵板床上。
  就連幫忙的工作人員都不忍直視他的下半張臉，幫忙整理好靈堂后就退了出去。
  陸知知在旁邊的長凳坐下，手邊有兩個黑色的大塑料袋子，里面是購買殯儀館的靈堂套餐贈送的紙錢，和心經(jīng)之類的東西。
  旁邊的靈堂里時不時就有煙霧飄出，唯獨(dú)她這里，鐵盆中央干干凈凈，桌子上的紅燭也沒有點(diǎn)燃。
  從午夜坐到清晨，陸知知一直在觀察鋼板床上蓋著白布的男人變化，也不知道這一周時間足不足夠他恢復(fù)原狀。
  時遇找到她的時候，她一夜未睡的眼睛下方泛著一片青色，神色疲憊。
  “知知。”
  他走進(jìn)來蹲到她的面前，握住她放在膝蓋上的手，神情擔(dān)憂，“抱歉。”
  綁架跳樓的案件傳到時遇的耳朵里，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所以見到她的第一面是道歉。
  陸知知抽回了自己的手，垂眸，“你為了除掉白霽聯(lián)合你的父親，拿我當(dāng)誘餌。”
  “我沒想到他會做這件事，當(dāng)時提起你是無心。”時遇滿眼歉疚，真心實(shí)意，“我從沒想過傷害你。”
  陸知知明知他說的是實(shí)話，但感到了厭煩。
  她認(rèn)為現(xiàn)在惹出來的一堆麻煩事，源頭都是時遇，如果沒有他的一意孤行，她和白霽都可以好好生活。
  “我知道了，你走吧。”疏離的短語又冷又硬。
  敷衍的一句話，時遇握住她的手的力道慢慢松懈，他站起身望向被白布籠罩的白霽，“他還沒死吧。”
  陸知知仰頭看他，神色警惕，突然說：“你知道你的父親曾經(jīng)出軌我的母親么？”
  時遇驟然扭頭，“什么？”
  陸知知：“對此你母親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在明知道的情況下，還生了你，我想那時候她的居心也沒好到哪里去。”
  她用著最大的惡意來擅自揣測那位白夫人，“她意識到白霽的缺陷，也一定無法放棄白家的財(cái)產(chǎn)，抱著絕對不能便宜一個買衣服的服務(wù)員，死也要穩(wěn)坐白太太高位的心態(tài)，才生下了你吧。”
  時遇的手指驟然攥緊，“你怎么知道？那個時候你根本不存在。”
  “你母親被逼瘋到被殺，我不認(rèn)為都是詛咒的問題，是你的父親從頭到尾都是個孬種，如果他能跟自己的孩子妻子一同面對，而不是出去跟人亂搞，事情還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么。”
  陸知知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自的說，“你總是想替你的母親報(bào)仇，但我認(rèn)為你父親死了這件事就該了結(jié)。”
  時遇目光沉了下來，“陸知知，我希望你收回這些話。”
  “不要。”
  陸知知仰頭看他，眼神冷漠的可怕，“我可以再和你說一次，我喜歡白霽。”
  “他是個魔鬼！”時遇忍無可忍的低吼，“你一直都知道不是嗎？為什么就不能清醒一點(diǎn)。”
  坐在長椅上的女孩安靜了一會，才開口，“就像你說的，我被它污染、同化了。”
  他噎住了嗓子，用著難受的眼神注視她，那警服穿著筆挺的肩膀也塌陷了下來。
  “我都不知道怎么救你了。”
  陸知知：“我永遠(yuǎn)記得第一次看見那個試圖在公交車上猥褻我的男人，是如何被撕開臉跪在我的門前的。”
  “我永遠(yuǎn)記得那是怎樣一種情緒。”
  巨大的恐慌、根本收不住的眼淚、整晚整晚的睡不好覺。
  每次身邊有死亡的事情降臨后，她都會這樣。
  可當(dāng)時的她并沒有真正挖掘出自己的內(nèi)心過，那陰暗角落里一絲隱秘又顫栗的爽快。
  總是因?yàn)樯�活壓迫而處處隱忍委屈，在憎惡的人以凄慘的方式死在自己面前，那種像是清水加入泡騰片，無數(shù)個陰暗氣泡滋生，同化了一整杯純凈的白水。
  她覺得...這樣也沒什么不好的。
  畢竟是在被保護(hù)著的啊。
  當(dāng)她將這些想法說給時遇聽時，只得到了他悲哀的回應(yīng)。
  “你瘋了，這樣只會有源源不斷的人死去。”
  陸知知是瘋了。
  從小就不正常，只是遇到了白霽后爆發(fā)了而已。
  陸知知平靜地說：“白先生有句話其實(shí)不錯的，我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不然無法跟白霽走到一起的，因?yàn)槲椰F(xiàn)在覺得他很好，我挑不出他的一絲毛病，就連他身體里的詛咒，如果拔除會死，我也希望它能一直留在他的身體里。”
  此時用來裝尸體的鋼板床上，白霽無神擴(kuò)散的眼瞳陡然轉(zhuǎn)向一側(cè)，透過白蒙蒙的布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他的鼻子做出了嗅的動作，微微移動了軟塌塌的脖子，仔細(xì)聽他們之間的對話。
  他僵硬蒼白的皮膚，因?yàn)閮?nèi)臟的修復(fù)逐漸恢復(fù)了原來的柔軟度，放在一側(cè)的手指微微蜷縮。
  他都聽見了，聽見陸知知完全站在他身邊，向他無條件包庇的話。
  好開心啊，還無法說出口的激動。
  努力揚(yáng)起的唇角扯動紫紅色的裂口，里面的肉芽新生，緩緩流出鮮血。
  時遇與陸知知談?wù)撛S久，心中已然明白她是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說的這些話。
  “不論如何京市死了那么多人，我身為警察，一定要解決這件事。”
  他轉(zhuǎn)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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