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封卿從來都是行動派。
第二日一大早,葉非晚方才起來洗漱完畢,門口處馬夫便已經(jīng)恭恭敬敬候在那里了,聲音恭謹(jǐn):“爺,夫人,馬車已經(jīng)備好了,正在客棧門口呢。”
“嗯。”封卿依舊穿著昨日葉非晚買來的那件廣袖白袍,輕應(yīng)一聲,扭頭看了一眼正疊被子的女人,微微蹙眉,“這些交給旁人便算了。”
葉非晚直起身子:“然后讓旁人發(fā)現(xiàn)你我二人一個睡在床榻,一個打地鋪?”問的隨意。
封卿被她一堵,難得說不出話來,扭頭再不看她。
葉非晚卻已手腳麻利的收拾利落,跟在封卿身后朝著樓下走著。
店小二正站在大堂之中,看見二人后喜笑顏開:“二位要走了?”昨兒個同這位姑娘倒是聊得不錯,眼下笑容也真切了些。
葉非晚也笑了笑:“這幾日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店小二匆忙搖頭。
卻見一旁封卿神色微沉,目光輕描淡寫朝他這邊掃了一眼,登時驚的他身軀一僵,笑容都跟著滯在臉上。這位爺……從昨兒個開始,似乎便對他成見頗深。
而那邊,封卿卻已收回目光,走向門口。
馬車果真停在那兒,馬夫正抓著韁繩在那兒候著。
葉非晚看了一眼身側(cè)的男子,心中思忖著是否要扶他一把,未曾想,封卿大步一邁,已經(jīng)跨了上去。
反倒是自己多想了,葉非晚聳聳肩,爬上馬車再不言語。
馬車搖搖晃晃,重新踏上歸京之路。
葉非晚靠著轎壁,目光偶爾從封卿隱藏在廣袖下的手上一掃而過。
他手上的傷,是扎在她心上的一根刺,山崖上,他拼命抓著她的模樣,即便如何自我安慰他只是在救葉家小姐,卻還是止不住的心中不寧。
“你今晨可有換藥?”葉非晚突然想到什么,抬頭看了眼封卿。
封卿凝眉,今日醒來便準(zhǔn)備著回京,哪有時間換藥?是以并未言語。
“那便是沒換了,”葉非晚低頭輕道一聲,從袖口拿出藥瓶,坐到封卿身側(cè),“我給你換藥。”
封卿微微抿唇,并未多說什么,只徐徐抬手。
將昨日纏好的白布掀開,看著上面泛著黑色的傷口,葉非晚眼睛還是忍不住瞇了瞇,許久才輕輕將殘留的藥拭去,又輕輕撒上一層藥粉:“可能會有些蟄痛。”她垂首叮囑著,復(fù)又認(rèn)真將白布一圈圈的纏好。
封卿瞇眼,打量著跟前的女人。
馬車細(xì)微搖晃著,她的神情極為專注,每一下動作均小心翼翼,唯恐弄痛他一般,甚至因著過于緊張,她的鼻尖滲出一層淡淡的薄汗。
“好了。”葉非晚長舒一口氣,順勢抬頭,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封卿的唇色微有蒼白。
而封卿卻極快的轉(zhuǎn)移目光,只從喉嚨中擠出一字:“嗯。”
葉非晚并未過多在意,將藥瓶封好,放入袖口:“約莫著要今夜亥時才能到京城,午時和晚上不要忘記提醒我換藥。”
封卿注意著她的動作,竟第一次覺得……受點傷,也不算什么壞事。
可他很快察覺到自己的心思,神色一凜,靠著轎壁假寐,再不言語。
葉非晚望著他的動作,只當(dāng)他不愿搭理自己,也便坐到他對面,靜靜望著轎簾外的風(fēng)景。
晚秋時節(jié),萬物枯損,偶有幾片落葉飄下來,只讓人心中徒增感慨罷了。
回到京城,有了解憂草,封卿定能破了太子的局,距離朝堂權(quán)勢更迭,用不了多久了。
她想……她定然會記得昨日的,他為了救她躍下山崖,險些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最終沒忍住,她低低嘆了一口氣。
身側(cè)有點點涼意。
葉非晚順著望過去,正看見方才還閉眸假寐的封卿,此刻目光正落在她身上:“怎么?”她挑眉問道。
封卿微微蹙眉:“不是所有人都適合傷春悲秋。”他道,尤其方才,她看著窗外敗景嘆氣的時候,整個人身上竟有一種死氣沉沉的氣場。
“什么?”葉非晚起初不解,卻很快反應(yīng)過來,“王爺說的是,我這種人,哪適合傷春悲秋這種大家閨秀的情緒。”她道著。
封卿眉心皺的更緊,薄唇微抿,神色似更加難看了,卻最終未曾言語。
葉非晚不疑有他,扭頭便要繼續(xù)看向轎簾外,卻未曾想到,身前男人身軀猛地朝后倒去,有些狼狽的靠著轎壁,發(fā)出不小的聲響。
她匆忙扭頭,封卿依舊靠著轎壁,只是……臉色越發(fā)蒼白,雖說看著仍像方才假寐的模樣,可……
葉非晚遲疑片刻,緩緩伸手觸著他的額頭。
難怪……他臉色不好看,還是發(fā)燒了。
大抵是因著手上傷勢過重,身子也跟著虛弱了吧,葉非晚低低喚了他兩聲:“封卿,封卿……”
他眉心皺了皺,未曾回應(yīng)。
葉非晚輕輕嘆了口氣,若非此刻他暈倒,即便是她,怕是都看不出他身子不適。
他總是擅長忍耐的,一貫如此。
讓馬夫?qū)ち藗地方停下馬車,生了堆火,葉非晚不由慶幸自己昨日多抓了些藥,熬了些藥汁,一勺一勺喂給封卿,又用絹帕沾了涼水,覆在他額頭上,便又催著馬夫趕路。
要快些回京城才是,王府自有大夫候著。
絹帕又熱了。
葉非晚將封卿額頭上的絹帕拿下來,倒了些涼水?dāng)Q了擰,便要重新覆上去。
只是,這一次,她剛將絹帕放上,“啪”的一聲,一只大手倏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葉非晚心中一驚,扭頭看向封卿,后者卻依舊緊閉雙眼,未曾清醒。
不知為何,她突然便想到當(dāng)初在他書房中問他“你可曾信任過任何人?”而他回應(yīng)的是“信過,下場慘烈。”
他……可是將她當(dāng)做會害她之人了?
手上微微用力,想要掙脫他的桎梏,可他的力道也越發(fā)大了,甚至手背上那個簪傷都有冒出血的跡象。
葉非晚輕怔,力道不覺小了些:“我不會害你的。”她低語。
抓著她手腕的力道也隨之小了。
葉非晚繼續(xù)道:“先松手可好?”
手腕上的手一動不動。
葉非晚看著那只手,突然心中一酸:“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曾經(jīng)……你連碰我都不愿的,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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