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巍峨的皇宮,高聳的宮墻,陰沉的天色。
黑云壓城般,壓得人難以喘息。
葉非晚只在宮門口候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有大太監(jiān)引著她熟門熟路朝養(yǎng)心殿走去。
熟悉的宮道,處處皆是謹小慎微、躬身行走的人。
養(yǎng)心殿大門緊閉著,大太監(jiān)進去通報片刻,便已出來:“王妃,皇上要您進去。”
“多謝公公了。”葉非晚頷首應(yīng)道,走進殿內(nèi)。
方才走入,便聽見里面?zhèn)鱽黻囮嚦翋灥目人月,似被絹帕捂著,聲音艱澀。轉(zhuǎn)過外殿,方才看見明黃色主座之上,封榮正坐在那兒,手中拿著一塊黃色絹帕,臉色蒼白。
葉非晚輕怔,她未曾想到,前后不過幾月未見,皇帝竟蒼老的這般明顯。之前還僅有些許白發(fā),而今半頭盡是華發(fā),唇色慘白,臉頰瘦削。
“非晚參見父皇!彼蛳,沉聲道。
“起來吧!狈鈽s揮揮手,因著方才咳過的緣故,聲音沙啞,“今日怎的有時間到宮里頭來?”
葉非晚微頓,思索片刻,最終走到一旁倒了一杯溫水,遞上前去。
封榮似有驚詫,望了眼水,又望向她,最終伸手接了過去,啜飲一口:“你倒是有心了!
“您過獎了!比~非晚笑了笑,垂首重新走在殿前。
“你來找朕,定是有事吧?”又喝了一口水,封榮方才將茶杯遞給一旁的宮人,宮人匆忙接過。
“是,”葉非晚頓了頓,扭頭望向其他人。
封榮自是懂得,思索片刻,微微擺手:“你們先退下。”
“是!币槐妼m人福了福身子,后退三步,方才紛紛離開。
養(yǎng)心殿內(nèi),唯余葉非晚與封榮二人。
“咳咳,”封榮又掩唇清咳兩聲,方才啞聲道,“說吧,找朕究竟有何要事!
葉非晚頓了頓,后退半步,跪在地上,端端正正行了一個大禮,比方才面見圣上之禮還要莊重。
封榮望著她的動作,微微蹙眉:“你這是何意?”
“非晚有事,想求父皇成全。”
封榮望著俯首在地的女人,良久低低諷笑一聲:“呵,你如今是靖元王妃,真有要事,去求封卿豈不是正好?而今朕雖為皇帝,可天下大權(quán),哪一個不經(jīng)他手?”
“但非晚所求之事,如今,唯有父皇能幫我了!比~非晚聲音微緊。
“何事?”
葉非晚沉默片刻,終沉聲道:“非晚求父皇,能親自下旨,允封卿與我和離,斷絕這段姻緣。”一字一頓,聲音堅決。
“……”養(yǎng)心殿內(nèi)一片死寂。
靜默良久,封榮的聲音方才徐徐傳來:“你方才,說要朕下旨,斷了你與封卿的姻緣?”
“是!比~非晚俯首,應(yīng)得堅決。
“如今,他是萬人之上的靖元王,你確定你所說的?”
“非晚確定!”
“不會后悔?”
“……”這一次,葉非晚失聲了,只是過了好一會兒,她沉聲道,“也許會悔,可是,我知,若不和離,我現(xiàn)在便會后悔!
“若朕未曾記錯的話,當初是你父親自替你求來的這樁親事,朕也親自下旨,為你與封卿賜婚。莫不是當初只是哄騙朕的?”封榮接連質(zhì)問。
“非晚不敢,”葉非晚朱唇輕抿,“當初,我嫁他是真心的,而今,想要和離亦是真心的!
“即是這般,為何不去找封卿求一封和離書,反而來找朕?”封榮瞇眸。
葉非晚微頓,聲音都隨之輕了下去:“他不會同意的。”
就如前世一般,他將她困在冷院,直到她死,都未曾得自由。
而今生,他怨她惱她,寧愿帶著曲煙南下煙陽,來毀了她心中那一點兒美好的向往。
扶閑說,封卿昨日在葉府門口停了好一會兒,她知道,那并非在意,而是示威。
“不會同意嗎?”封榮聲如呢喃,目光有些恍惚。
他竟……有些理解封卿的做法,果然是封家人骨子里的偏執(zhí)嗎?正如當初,他抄寧家時,那個一襲紅衣的女人央著他廢妃,可他卻始終未應(yīng),終惹得她自高墻墜落,血染紅了那片土地。
目光徐徐落在眼前的葉非晚身上,恍惚之中,竟好像看到了當初,若是他放她自由了,會否現(xiàn)在……她仍好生活著?
“父皇?”久未等到封榮應(yīng)聲,葉非晚揚聲喚著,聲音困惑。
封榮陡然回神,良久低咳一聲:“朕可以下旨!
葉非晚睫毛微顫,似是不可置信,她緩緩抬眸,鄭重叩首:“多謝皇上。”
“你謝的太早了,”封榮低笑一聲,“如今封卿早已大權(quán)在握,便是違抗圣旨,又有誰敢治他的罪?”
“他不會。”葉非晚聲音極輕。
“哦?”
“違抗圣旨,他勢必被文武百官千夫所指,成為眾矢之的,”葉非晚低低道著,“他不會為了我,這般做的!
不值得。
封卿做事,向來權(quán)衡利弊,他可以為著王府顏面,不同意和離?墒侨粽娴南轮夹萜,他就不會為了她抗旨不遵。
封榮望了她好一會兒,下刻陡然朗聲笑了出來,笑的嗓音低啞:“既然你已開口,朕便應(yīng)了你!”說到此,他聲音大了些,“來人!”
殿外,大太監(jiān)匆忙走了進來。
“研墨,”封榮沉聲命令道,展開明黃色絹帛,拿過毛筆,思忖片刻,便已蘸墨書寫,下筆飛快,不過片刻便已寫完,拿過一旁的玉璽。
只是,在蓋上前,他望著葉非晚:“玉璽蓋下,你與封卿將再無瓜葛!
葉非晚垂眸望著地上的絨毯:“多謝父皇成全。”
玉璽終究重重落下,大太監(jiān)小心翼翼將圣旨捧到了葉非晚跟前。
“靖元王妃葉非晚,成親多日無所出,不宜奉宗廟衣服,不可承天命,與封卿二人緣盡于此,今后各自婚嫁,永無爭執(zhí)。”
葉非晚平靜望著那圣旨。
她曾以為分別本該是撕心裂肺、轟轟烈烈的,可是唯有此刻,她方才知,原來,真正的分別,本就這般平淡。
封卿仍在南下之路,與心愛之人游山玩水,而她遠在京城……也已同他再無相干。
“多謝皇上!比~非晚安靜叩首,便是稱謂都換了。
“朕乏了。”封榮揮揮手。
“非晚告退!比~非晚緩緩站起身,攥著圣旨,起身離去。
身后,封榮望著她的背影,久未出聲。
“皇上,若是王爺知道此事……”一旁,大太監(jiān)聲音里盡是擔憂。
封榮睨了他一眼,大太監(jiān)匆忙閉口不言。
“若他知道此事,”封榮卻接著道,“當是有趣的……”
只因,他或許能猜到封卿不肯和離的緣由。
“咳咳咳……”下刻,胸腹一陣酸痛,他忍不住垂首,劇烈咳嗽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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