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意你。

葉非晚聽著扶閑這番話，本以為心中會(huì)輕松，卻沒有……反而，沉甸甸的，便是連他的目光都不敢看了。

“既是不在意，”她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角落，聲音微啞，“銀錢我也還你了，扶閑公子便離開吧。今后，你我二人也算好聚好……”散。

“葉非晚！”最后一字，她終究未能說出口，便已被扶閑打斷。

扶閑的聲音急切而匆忙，添了幾分慌亂，像是……恐懼著她接下來的話一般。

“……”葉非晚沒有看他，亦未曾言語。

“本公子請你喝大酒吧！”扶閑瞇眼望著她，聲音不復(fù)方才的頹靡，反而帶著幾分刻意的雀躍。

“什么？”葉非晚蹙眉，怎么也未曾想到，他的思緒竟這般跳躍。

“慶祝你如今終于下堂，本公子就難得破費(fèi)一番！”扶閑繼續(xù)道著。

果然，這人口中素來沒好聽的話，可她卻也不愿再過多糾纏了：“我不……”

“你若陪本公子去，我便將你那五千兩銀票收下，如何？”扶閑再次開口。

“……”這一次，葉非晚沉默了。她知道扶閑的意思，收下銀票，二人今后便徹底兩清，也就……不該有這些莫須有的糾葛了。

“你說的？”她抬眸望著他。

“自然。”扶閑頷首，“本公子素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好，我答應(yīng)你。”葉非晚點(diǎn)點(diǎn)頭，目光從手中的錢袋上一掃而過。

“喝完酒，本公子便收下。”扶閑懶懶揮揮手，轉(zhuǎn)身率先走出門去。

葉非晚朱唇輕抿，遲疑片刻最終跟在其后。

……

扶閑所去的酒館，在一條街巷深處，方才拐進(jìn)巷中，便嗅到一陣酒香。

只是奇怪之處，這酒館中竟無一人。

“看什么？”扶閑余光打量了一眼正四處掃視的女人，隨意問道。

“這酒館遠(yuǎn)遠(yuǎn)嗅著便極香，怎會(huì)一個(gè)客人都沒有？”葉非晚問出心中疑惑。

“哦，”扶閑涼涼道，“許是因著知道本公子今日前來吧。”

“開什么玩笑。”葉非晚干笑一聲。

話未說完，便見前方掌柜的恭敬跑了過來：“公子，樓上廂房已經(jīng)備好了。”

“嗯。”扶閑輕應(yīng)一聲，目光似示威般朝葉非晚睨了一眼。

葉非晚眼觀鼻鼻觀心，再不看其他，只跟在他身后上樓而去。

廂房極為華麗，地上鋪著一層絨毯，紫檀木桌木椅泛著淡淡木香，一旁闌窗半開，窗外開了幾株桃花，極為雅致，涼風(fēng)吹進(jìn)，吹得帷幔徐徐飛舞。

葉非晚瞇了瞇眼。

扶閑卻已坐在一旁木椅上，懶懶拿過酒杯嗅了嗅：“上好的美酒，拿給你喝算是暴殄天物了。”

葉非晚瞪著他：“那我便不喝就是了。”

“好啊，那銀兩你也收回去，明日繼續(xù)去如意閣伺候本公子。”扶閑勾唇一笑，只是笑意未達(dá)眼底，“本公子倒是樂意。”

葉非晚一滯，終未能忍住上前：“扶閑，你到底想做什么？”

扶閑笑容微斂；“這句話，本公子同樣送與你。”

“我？”

“葉非晚，和離圣旨下來，你當(dāng)真開心嗎？”扶閑彎腰，湊近到她眼前。

葉非晚心中一慌：“……”

“呵……”扶閑冷笑一聲。

她在撒謊，他一眼便看出來了，卻懶得戳破罷了。強(qiáng)顏歡笑的目光，臉色蒼白、下巴瘦削的模樣，還有那雙眸子里，太多的憋悶，說不出道不明。

她以為別人看不見，可是……他分明瞧的清清楚楚。

“本公子卻甚是開心的，”扶閑垂眸冷笑一聲，“今日便來個(gè)不醉不歸吧。”

葉非晚謹(jǐn)慎望他：“你莫不是……想灌醉我……”

“若真的醉了，發(fā)生什么，吃虧的也是本公子。”扶閑瞪了她一眼。

葉非晚終再未言語，緩緩坐在他的對面，酒香撲鼻，很是好聞。

她不嗜酒，只是，的確有些撐不住了。

枕下的和離圣旨，大病時(shí)做的那個(gè)有關(guān)前生的夢，今生封卿正和曲煙南下煙陽，一樁樁、一件件壓在她的心口，可是，她偏生卻又不知和誰說。

她是感謝扶閑的，他為她尋到了一個(gè)宣泄口，終于能將心中的委屈發(fā)泄出來。

這頓大酒，二人鮮少言語，只靜靜喝著。

喝得極慢。

窗外，午后的天色也漸漸昏暗下來，直到夜幕降臨，黑暗一片，昏黃色的燭光亮起，卻只趁的此間越發(fā)寂寥。

“葉非晚。”不知多久，扶閑的聲音沉沉響起。

“嗯？”葉非晚抬眸，雙眸如隔著薄霧，隱有些醉意。

“……”扶閑靜默了好一會(huì)兒，方才抬頭望著她，“你瘦下來，太丑了！”他說得極為認(rèn)真。

“嗯。”葉非晚隨意應(yīng)著，她真的醉了，便是連駁斥扶閑這番話都沒心思了。

“往后，多吃些吧。”扶閑拿起一杯酒，聲如呢喃。

“嗯。”葉非晚道。

“也別鼓著眼睛望著別人說‘我很好’了，沒人會(huì)信的。”只會(huì)……讓人覺得心疼。

“嗯。”

“……”扶閑再次沉默了下來，他抬眸望著她，良久低聲道，“看看別人吧。”

“……”這一次，葉非晚未曾回應(yīng)。

扶閑垂眸，心底自嘲一笑：“葉非晚，你果然是在裝醉吧？”

葉非晚雙眼朦朧望著他：“真醉裝醉，又有什么分別呢？”

扶閑這一次未曾回應(yīng)。

“扶閑，”這一次，卻是葉非晚打破了沉默，“今日之事，多謝你。”

“謝我什么？”

“酒，還有……陪我這般長時(shí)間。”葉非晚聲音極輕。

扶閑指尖微動(dòng)：“誰說本公子陪你了？我說過，是你陪我！是你！”

“幼稚，”葉非晚瞪了他一眼，“便算作我陪你好了。”說到此，她朝著窗外望了一眼，“天色晚了，該回去了，扶閑。”

扶閑順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待看見夜色昏沉?xí)r也是一頓，許久低應(yīng)；“嗯。”

下刻，眼前卻被遞過來一個(gè)錢袋。

他瞇眸望了眼那錢袋，又望了眼雙眸泛著醉意的女人，她聲音極輕：“你說過，喝完酒后，便會(huì)收下這些銀票。”

收下銀票。

扶閑緊盯著眼前那小心翼翼的女人，她果然……從頭到尾只是想劃清二人的界限罷了。

“對，我說的。”他伸手，賭氣般將錢袋拿了過來。

葉非晚勾唇笑了笑，轉(zhuǎn)身便朝門口走，腳步搖晃，卻能穩(wěn)住身形：“從今往后，葉非晚便是真正的自由之身了……”

天高海闊，哪兒都任由她隨意去。

扶閑死死望著女人的背影，手中緊攥著錢袋，沉默片刻，最終還是跟上前去。

城門口。

夜幕降臨，此處卻一片燭火通明。

守城的將士竊竊私語，王爺回京，本該七八日的行程，王爺竟是將所有侍衛(wèi)舍下，跟著馬車入境。

他只身率了近侍高風(fēng)與幾個(gè)暗衛(wèi)一路快馬加鞭回來，前后不過只用了四日。

不知多久，有將士看向遠(yuǎn)處一陣馬蹄揚(yáng)鞭之聲傳來，為首之人一襲白衣，于夜色中衣袂翩飛，恍若不似凡塵人。

有人低呼：“王爺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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