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葉非晚在扶閑這處城郊的院落住了五天。
扶閑自第一日將她扔在此處后，只說幾日后再歸。之后便再未現(xiàn)身過，葉非晚不知他去了何處，更不知他去做了什么。
可這處院落雖不算繁華，物件卻十分齊全，她在此，也過了相安無事的五天。
第六日，葉非晚安靜坐在灶房中，看著窗外天色逐漸暗淡，夜色帶著幾縷寒意。
火爐上，白粥“咕嚕咕嚕”的冒著泡，聞著便一陣香甜。
葉非晚嗅了嗅，忍不住瞇眼笑了笑，原來，這番祥和的日子，竟如此美好。
拿過白布?jí)|在鍋沿，她端著白粥便要轉(zhuǎn)身回主屋，卻被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的身影驚了一跳，忍不住低呼一聲。
扶閑正穿著一襲黑衣，斜倚在灶房門口打量著她，眉目在夜色中晶亮而溢滿誘色。
“你何時(shí)歸來的？”葉非晚終于穩(wěn)下心神問道。
扶閑望了她一眼：“剛剛。”
葉非晚頓了頓：“那……喝粥？”
扶閑的目光從她手中的白粥上一掃而過，微微挑眉。
葉非晚尷尬一笑：“忘了你吃慣山珍海味了，白粥太素……”
“好啊。”扶閑徑自打斷了她。
葉非晚一僵：“……我去準(zhǔn)備。”
扶閑未曾言語，只注視著她的背影，方才，她坐在火爐旁熬粥的模樣，輕嗅白粥微微淺笑的模樣，竟一遍遍在他眼前浮現(xiàn)。
第一次覺得……人生并非只有血腥，還有靜謐。
她與他，如話家常一般。好像……他是歸人，而她是一直等在此處的嬌子。
“喂，葉非晚，”扶閑突然上前，追上她的背影，“你還未曾告訴本公子，前段日子，你究竟發(fā)生何事？”
前段時(shí)日，除卻先皇駕崩一事外，他探聽不到任何消息，顯然被有心之人壓了下來。
葉非晚背影一僵，卻很快平靜下來，將白粥放在桌上，拿過兩個(gè)瓷碗盛上；“沒發(fā)生任何事。”聲音平靜。
“你當(dāng)本公子癡傻？”扶閑挑眉，“大理寺那邊有動(dòng)靜，皇宮有動(dòng)靜，甚至封卿也有動(dòng)靜，獨(dú)獨(dú)你的消息探聽不到分毫，葉非晚，這欲蓋彌彰的太過……”明顯。
最后二字并未說完，葉非晚干脆利落的將手中白粥塞到他手中：“什么事都沒發(fā)生。”她再次道。
她又能說什么？說她去了牢獄，曾是戴罪之身？說她身背弒君之罪？說世人眼中對(duì)她縱容的靖元王，為了別的女人放棄了她？
她不需要可憐。
扶閑看著女人緊繃的神色，這一次終究再未多說什么，只緩緩喝著手中白粥，直到白粥見底。
葉非晚站起身，將二人的空碗收起，便要拿到外面清洗。
手卻被人攔住了。
葉非晚疑惑抬頭。
扶閑卻只望著她的手，他記得這是一雙千金大小姐的手，手指蒼白纖細(xì)，嬌軟柔膩，他也記得她曾經(jīng)是多么明媚的性子。
可此刻，她卻乖順的令人心疼。
“你不用做這些。”扶閑聲音沉沉。
葉非晚手微顫，看著扶閑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手，心底陡然一陣惶恐，終究只半開玩笑道：“扶閑公子，我住著你的院落已經(jīng)過意不去，不過刷碗罷了……怎么，心疼啊……”
話未說完，葉非晚只感覺手一緊，扶閑已經(jīng)將她拉了過去，一手?jǐn)堉难恚鬼骸氨竟有奶勰悖兹兆觥?br />
話卻戛然而止。
他看著眼前女子雙眸如水，秋波流轉(zhuǎn)，雙頰瘦弱蒼白，可容色之間盡是倔強(qiáng)。
心口微動(dòng)，竟再轉(zhuǎn)移不開眸子。
他眼中的惱羞成怒逐漸隱去，似乎只能看見眼前女子。許久，他的唇徐徐落下，甚至能觸到彼此的呼吸……
“扶閑，我想離去了。”葉非晚的聲音如幽嘆一般，在被夜色染的昏暗的主屋中響起，眸中的水光像是頃刻干涸，她垂眸，聲音極輕。
扶閑攬著她的手一僵，一時(shí)之間竟未曾反應(yīng)過來她此話是何意。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平靜；“你方才，說了什么？”攬著她的手未曾松開，甚至他的神色，都罕有的添了一抹茫然。
葉非晚笑了笑，她看著近在眼前的男子：“我想離去了。”她再次開口。
扶閑這一次終于有所反應(yīng)，他松開了攬著女子腰身的手，卻仍舊站在她面前，冷香包裹著二人，他緩緩啟唇：“葉非晚，方才我未曾聽清，你再說一遍。”聲音極為溫柔，恰似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
葉非晚心中輕嘆，她知道他聽見了，卻仍舊繼續(xù)道：“我要離去……”
“怎么？你當(dāng)本公子這兒是客棧，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扶閑未曾等她道完，聲音驀地增大，隱忍的怒火一觸即發(fā)，“你央我?guī)阕撸癫贿^短短數(shù)日，便要離開？怎么？想要回到葉府甘愿被封卿找到，還是干脆直接回封卿那兒？”
說到后來，他終究難克制心頭怒火，聲音越發(fā)凌厲。
葉非晚望著他，未曾言語。
“葉非晚，我早已告訴過你，這處院落，無一人知曉，只有一個(gè)你，本公子只帶著你到過這里，你以為本公子是何意？”
“你真以為本公子善心大發(fā)？我不過只是因?yàn)槟恪?br />
“扶閑！”葉非晚突然出聲，近乎慌亂的打斷了，她負(fù)擔(dān)不起他的感情，她總是這般自私，“你不是想知道前段時(shí)間我發(fā)生了何事嗎？”
扶閑定定望著她，許久方才道：“什么？”
葉非晚瞇著眼睛笑了出來，卻也不見傷心，如同在說著別人的故事：“我在牢獄之中，因?yàn)橛袕s君嫌疑，關(guān)押了二十余日后，封卿將我救了出來。”
“……”扶閑輕怔，難怪……那段時(shí)日他在王府探聽不到她的任何消息，他以為……她終于心甘情愿留在靖元王府了。
“你瞧，我如今身份不暴露還好，一旦暴露，只會(huì)給身邊人帶來苦難。”葉非晚笑了笑，“我不過是個(gè)進(jìn)過牢獄、被人休了的商家女、下堂婦，扶閑，我不知你是何身份，可總歸是不低的，我配不上你，也不愿拖累你。”
扶閑望著她，這個(gè)……曾經(jīng)明艷照人的葉府千金，而今竟這般貶低自己：“若是……有人偏生愿被拖累呢……”他聲音極輕。
“可我不愿，”葉非晚歪了歪頭，“我還不起你。”
“那你也無須離去，”扶閑緊盯著她，“你欠我與你是否離去，并無干系。”
葉非晚頓了頓，認(rèn)真道：“扶閑，我并非離開你這處院落，也并非去葉府或是去找封卿，我所說的離開……”她眸光微沉，前所未有的平靜，“是離京，離開這里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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