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八月

        那時中考成績剛出不久，各人的路已經出現了分叉。

        有人去了自己理想的高中，自然有人落榜，在中專和打工之間做選擇。

        朱燁是前者，因為這個，父母特意批準她和林予舟出去玩個三天兩夜。

        倆人一合計，決定去郊外看海，地方不遠，花銷不貴，主要是知名度不高，沙灘沒受污染。海面是又清澈又漂亮。

        說走就走。隔日兩人就收拾了行李，林予舟爸爸把她們送去目的地，將近四個小時的路程。到了地方，她們就近租了件雙人房，放下行李稍作休息。

        朱燁暈車，一看見床就躺在上面賴著不動。林予舟剛從行李箱掏出化妝包，看見她那懶樣，嘖了下：“你不化妝啊？”

        朱燁不解：“就出門吃個飯而已，回來還得卸妝，多累啊。”

        林予舟剛抹上粉底，海綿蛋在臉上啪啪作響：“萬一遇見愛情了呢？”

        朱燁翻個身，整個人陷進柔軟的被子里，聲音沉悶，“那我就不要愛情了。”

        林予舟借著夾睫毛翻了個白眼：“你到時候別后悔。”

        晚上五點，二人準時出門覓食。

        既然來海邊就一定要吃海鮮。

        倆人繞了個大圈才找到平時和長輩常光顧的大排檔，找了個不顯眼的位置坐下。她們胃口都不大，只點三個菜就手動叫停了。

        店里沒什么人，上菜很快。

        林予舟照舊手機先吃，朱燁只能咬著筷子干坐著，等她拍照。

        店外很快傳來一陣嬉笑聲，是一群少年少女結伴同行，哄哄鬧鬧的圍著對小情侶。朱燁無聊多看了幾眼，人群中央的男生骨相俊朗，眼睛深邃，明明冷著一張臉卻總帶著若有若無的風流，身材凹凸有致的少女半趴在他身上，胸前的綿軟塌陷了大半。他也沒管，自顧自的玩手機。

        蘋果4，新出沒多久。

        朱燁挪開視線。是夠風流的，她想。

        等林予舟拍好照，朱燁不客氣地夾了只大閘蟹，熟稔地用剪刀剪掉蟹鉗蟹腿，掀開蟹殼，去掉蟹蓋上不能吃的器官，挖出蟹黃放在白瓷碟上。

        她再依次把蟹腿剪成三端，用最細那端推出蟹肉，最后朱燁把裝滿蟹肉的碟子放在林予舟面前，才拿了個空碟給自己剝蟹。

        “臥槽，好牛。”

        朱燁嚇得手一抖，剪刀垂直落在桌面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林予舟忙起身問她有事沒事？

        朱燁搖搖頭，順著聲音看去。是剛才那桌，出聲的寸頭男生估計也沒想到她膽子這么小，撓了撓后腦勺，走過來道歉：“妹子，不好意思啊，沒想到你膽兒這么小。”

        林予舟瞪圓雙眼：“什么叫膽小，你不出聲我們能嚇到嗎？”

        寸頭沒搭理她，看著朱燁詢問：“妹子，你有事兒嗎？要傷哪兒了我可以帶你去醫院檢查。”

        朱燁感覺許多道視線打在她身上，她低著頭沒看他，“我沒事，你快走吧。”

        林予舟見狀也不好發作，見男生還沒走，翻了個白眼：“你怎么還不走？”

        寸頭自來熟地推開椅子坐下，“是這樣，我們幾個都不怎么會處理螃蟹，剛才看你弄得特好，我想來取取經。”

        他們桌另一個男生看著這一幕，起哄：“周樹怎么道完歉還坐下了呢。”

        “泡妞吧。”

        林予舟冷著臉掃了他們一圈：“你要再不走，我們就走了。”

        周樹無法，只好起身離開，臨走他還不死心，“我們留個聯系方式？”

        林予舟拎起包作勢就要起身，周樹叫住她，氣笑了，“別，我走。”末了，他補充“沒看出來，你個性挺烈啊。”

        “我巴掌更烈，你要試試嗎？”林予舟刺他。

        “粥粥！”朱燁忙摁住她的手，生怕她沖動。

        林予舟沒壓低聲音，有心聽肯定能聽見他們的對話。

        對桌有個短發女生聽很久了，諷刺道：“都是出來玩的，怎么這么玩不起？”

        林予舟正要發作，那個男生終于從手機挪開眼，嘖了聲；“人家的事兒關你什么事啊。”

        短發女生吃了癟，沒再說話。周樹轉過來，眼神誠懇：“不好意思啊，我們沒惡意，打擾你們吃飯了，你們這頓我請吧。”

        朱燁臉色也不好看：“你快離開就是對我們最大的謝意。”

        這樣一鬧，她們也沒了吃飯的心思。

        朱燁抬手示意服務員過來，她拿起錢包：“買單，這些幫忙打包。”

        所幸他們點的菜也少，服務員動作很快，朱燁拎著塑料袋，和林予舟對視一眼起身就走。

        青春好像就是這樣，遇到的人遇到的事不會一直順心，但也不會一直放在心上。因為比它更不順心的事一定會出現，替代那件事繼續梗在你心里。

        接下來他們沒再碰見。朱燁和林予舟痛痛快快的玩了三天，然后乖乖收拾包裹等著父母來接。

        林予舟翻到那天穿的衣服，還能笑著和朱燁吐槽：“要不是這件剛買沒多久，我真想扔了。”

        朱燁也笑：“你還有不舍得的時候啊？”

        林予舟反駁：“哪有，我很勤儉持家的好嗎？”

        說著說著，兩人撲在床上打鬧一通，剛疊好的衣服七零八碎的散落在床上。

        林予舟雙手墊在后腦勺，突然感嘆：“回去了就沒那么自由了。”

        朱燁也學她的動作，“怎么？厭學心理來了。”

        林予舟否認：“不是，就覺得我怎么一下高中了，你想啊，高中三年就大學了對吧，再四年就出社會了。”

        她總結：“時間多快啊，我還沒好好感受成長呢。”

        朱燁笑她：“你怎么多愁善感起來了。”

        林予舟認真想了下：“可能我是女的吧。”

        她又問：“你以后想選什么科啊？”

        朱燁還沒想過這件事，“文科吧，我爸想讓我女承父業，也當個老師。”

        她反問林予舟：“你呢？”

        林予舟翻身，雙手托腮看她：“我想當模特，就是意林上那種。”

        朱燁回想了下：“有志氣。”

        “那當然！”

        朱燁嘆口氣：“羨慕你，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林予舟沉吟幾秒：“可能你還沒碰見自己喜歡的吧，碰見你就知道了。”

        “這么神奇嗎？”

        “嗯，特別神奇。就跟貓見了老鼠，一眼就知道這個對口。”

        朱燁若有所思的嗯了聲。

        后來她終于明白，原來萬里挑一真的不難，當你真正喜歡一個人一件事，就是會沒有理由的，全身心投入其中，一面唾棄自己，一面無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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