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歲月彈指過,朱燁有心耳聾目盲,對元揚的事不聞不問。
但有關他的話題就像高中生涯永遠不可能躲開的下課鈴聲,沒響時想念,聽見了又有點悵然若失。
圣誕節前幾天,鄧希和陳怡忙著在賀卡上寫上不同的祝福語。相比她們的忙亂和詞窮,還在背政治的朱燁十分悠閑自在。
陳怡咬著筆蓋,長嘆一聲,尾音幽怨。
朱燁給她個眼神,“怎么了?”
陳怡:“寫賀卡唄,每次我都絞盡腦汁想一堆祝福語,人家就‘圣誕快樂’四個字給回我。”
朱燁淺笑,“你去年也這么說,今年不是照樣繼續寫嘛?”
陳怡嘿嘿傻笑兩聲,說:“沒辦法,最后一年了,再不寫以后就沒機會寫了。”
朱燁點點頭:“也是。”
反正也想不出來,陳怡干脆先放下筆,問她:“你今年還是不過圣誕嗎?很快畢業了耶。”
“不了吧。”朱燁搖搖頭,解釋道“沒有這個習慣。”
“好吧···”陳怡沒繼續勸她,甜甜笑了下“反正我還是要給你寫。”
圣誕節那天。
朱燁特意早起繞去小賣部買了點零食帶回去,算是賀卡的回禮。結賬的地方正對著男生宿舍大門,元揚衣服歪歪扭扭的,單手插進外套的口袋,另一只手隨意捋了下頭發,渾身都寫著不正經的勁兒。
朱燁遙遙看著他身影走近,有心多逗留會兒,再看幾眼。
老板娘見她磨蹭,催了句:“妹妹,還要帶什么嗎?”
“啊幫同學帶東西,想一下有沒有漏的。”朱燁收回視線,低頭在架子上翻找了一下。
元揚聽見聲,抬頭看了眼,邁腳進了小賣部,在門口干站著,像在等人。燙人的視線時有時無的落在朱燁身上,她手忙腳亂的付錢,把東西裝袋。
等朱燁弄完,元揚突然出聲。“你是林予舟的朋友?”
“啊?”朱燁雙手攥著袋子,有些恍惚。
元揚挑了下眉,“你跟我過來拿一下沈抒繁給她的圣誕節禮物,我不太方便。”
“嗯。”朱燁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應下了。
朱燁問他:“去哪兒拿?”
元揚想了下,“你在這兒等我,我拿出來給你。”
“嗯。”
元揚得到回答,沒說什么,轉身回了宿舍。
早上五六點,薄霧未散。元揚背影漸漸縮小,再到消失。朱燁挪開眼,微乎及微地深吸口氣。
元揚動作很快,把紙箱遞給她。紙箱不重,朱燁晃了下,里面估計還有幾個小的。
他說:“謝了,你要有什么要我幫的可以說。”
朱燁躊躇,問他:“你那有圣誕賀卡嗎?給我張好看的就行。”
“嗯?”
朱燁抬頭看他,平靜地說:“我忘給她準備圣誕禮物了,出去買也來不及了。”
這個她用得隱晦,元揚沒說什么,嗯了聲,“你幾班?什么時候給你?”
朱燁默了默,“18班,看你方便吧,我都行。”
話落,身后有男聲喊元揚,元揚剛回頭,那人就勾肩搭背上了。
是周樹,他整個人像沒骨頭一樣攤在元揚背上,“你是來給兒子買吃的嗎?”
元揚不耐煩地給他一記暴栗,“滾。”
周樹嬉皮笑臉的,“你和誰說話啊?”
“你眼瞎嗎?”
看過去,朱燁不知道什么時候離開了。
“瞎什么?的確沒人啊?”周樹神色疑惑。
元揚甩開他,懶懶開口:“走了。”
那天,朱燁心驚膽顫的,又耐不住心里的雀躍,想象著元揚什么時候會來。
早上,沒來。中午,沒有。下午,沒有。
晚修下課,教室里人影散盡,也還是沒有。最后一絲期待消弭,朱燁緘默收好了書包,走到前門關了燈。視野頓時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在等我?”元揚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后門,還是那股懶散的調兒。
朱燁回過神,下意識地搖搖頭。
她突然意識到元揚看不見,輕聲否認:“沒,一直待到這個點。”
元揚沒多問,微皺著眉,他不喜歡昏暗無光的地方,速戰速決像完成任務一樣揚揚手上的賀卡,“你過來拿?”
朱燁夜視好,輕車駕熟的走回原位,從他手里接過附著薄膜的賀卡,“謝謝你。”
“不用。”元揚收回手,頷首,“走了。”
腳步聲遠到聽不見,只剩塑料膜被朱燁揉搓的作響,朱燁靜默的就著走廊黯淡的燈光打開塑封。天藍打底,色調干凈,兩只可愛的小白兔被制成立體圖案,打開賀卡,《圣誕歌》播放,里面一片空白。
朱燁笑了下,多少有些慘淡。
高三那年,在手上帶橡膠運動手環成了潮流,幾乎人手一條,不經意在校園小道走一圈都能撞見幾個一模一樣的。陳怡喜歡以此為根據,捕捉身邊佩戴同款的男女生打聽八卦,比如前天張威和學委一起帶了同款不同色的手環,昨天鄧希也買了兩條,一條自己帶,一條拿回去給自己男朋友,今天誰誰誰手上也出現了。
朱燁手托著腦袋,聽她念得頭頭是道,時不時還嗯幾聲,鄧希更是頭也不抬。陳怡見她們敷衍的態度,又舉了個例子,“連元揚都帶這個!”
“是嘛,那他和誰一起帶的?”鄧希突然提問。
陳怡一下啞了炮,支支吾吾也說不出來,“他那么多有的沒的,猜都能猜到明天吧。”
朱燁挺有興趣,問:“有的沒的是什么?”
“他的好朋友,前女友,前女友的現男友,林林總總,加起來都快有一個班了吧。”陳怡一一給她盤點,“這玫瑰王子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叫的。”
“玫瑰王子?”朱燁倒不知道還有這個稱呼。
“是啊,送人玫瑰,長得又帥,家里還有錢,不是王子是什么?”陳怡跟他們分享自己的小道消息,“就前兩年開的one酒店,就是他爸為他開的,怕他住的不舒服。”
鄧希半信半疑:“不會吧,那為什么不買一套房給他?”
陳怡不清楚,猜測道:“因為酒店比房子值錢?”
朱燁沒說話,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很小的時候,朱海告訴她,每個不得而知的謎團背后一定要有著不可告人的故事,只是她們都還沒有觸碰到罷了。
萬事如流水更迭,三階魔方替代手環流行于男生間,能在一分鐘內還原魔方成為新興的炫耀點。女生則開始迷上從路邊小攤上租各式各樣的言情小說,巴掌大小,瞞著老師在班內交相流傳。上課時縮著腦袋藏課桌里,撐著頭夾課本里假裝看書的,都有。
韓寒、郭敬明和饒雪漫的小說最為熱銷,其中不乏夾雜著古早霸總文。龍傲天,龍日一這等狂炫酷霸拽的小說人物更是頻繁出現在女生茶余飯后閑談里,大家都學著小說里女主長發飄飄的模樣,用夾子把劉海弄起來,完全露出額頭。陳怡鄧希勸了她多次,朱燁只說習慣了。
好像青春就是這樣,聊不完的話題,做不完的試卷,被任課老師指著鼻子罵“你們是我教過最差的一屆學生”。
元揚一直是學校的熱門人物,他恣意張狂,桀驁不馴,朋友如云,四處留情,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朱燁趁看年級大榜的時候找過他名字,出乎意料的,元揚成績不錯,不至于吊車尾,在國內考個末流三本不是問題。
朱燁清楚的知道,他是要出國的。
除夕那天,穗市難得飄了霜。
朱海照舊喊朱燁一起去買花慶祝,高三一年學業繁重,不僅學校免了晨跑和體育課,就連金女士都明令禁止她瞎活動。疏于鍛煉,朱燁裹著米白的長款羽絨還是凍得哆嗦,走路就跟走刀尖似的。
朱海一向見不慣她久坐,路上嘴里念叨的不停:“我都說了讓你別老坐著,不用等你七老八十了,三四十脊椎就得疼的你要命。這么好的年級,老是坐在書桌前面做卷子算怎么回事,以后回想起來全都是壓力,沒有一丁點快樂。”
朱燁努努嘴,和他拌嘴:“您這話說的不對啊,我要是考上重本您不高興?”
“高興肯定高興啊,但你不能這么算,”朱海開始掰扯“無論拿什么和健康比,我都一個答案,健康更重要。”
“得得得,等我高考完一定運動。”
“沒高考完也得偶爾活動活動啊,不然肩周炎,脊椎病這些毛病遲早追著你屁股跑。”
朱燁頂他:“你平時不也老坐著嗎?現在健康指標不都挺好的。”
“那是因為你爸我辦公室在七樓,但教的班在一二三四五樓,你要節節課都這么走,你就可以不用動。”
朱海是大學老師,教的班基本就是打散的,常常這節課在a棟三層,下節課就能在c棟五層,為了趕上課常常得小跑。這就導致他將近四十,身材依舊保持著,現在連穿兩件保暖內衣都不顯臃腫。
朱燁沒應嘴,走的時間有點長,她問:“爸,為什么除夕要買花?”
“看著高興唄。”朱海雙手背在身后,跟出門散步一樣悠閑自在。
“那圣誕怎么不買?”
朱海嗤笑一聲,跟她傳經驗:“結婚后就不能過洋節,不然你爸我一年四季攢的零花錢還不夠給你們娘倆買禮物的。”
朱燁一直挺好奇這件事的,問他“你為什么也給我帶一份啊?”
不論是什么結婚紀念日,生日還是什么節日,只要是金女士有的禮物,朱燁也有一份,哪怕有的是她用不上的手鏈,項鏈,口紅等。
朱海聲音淡淡的,莫名帶著點悲涼:“你媽唄,死活說我當年憑著一張臉把她騙的神魂顛倒,說你可不能學她那么好騙。”
朱燁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
朱海拍了拍空蕩蕩的褲袋,語氣憂傷,眼神卻是帶笑的:“我一想也是,你媽有的,你也得有一份,以后不至于哪個臭小子從路邊撿只花就把你騙到手了。”
話題開始跑偏,朱海學文,天生感性,就那么一句話他都能想象到朱燁結婚那天的情景,癟了癟嘴就要起哭腔。轉個彎,快到花店,朱燁忙叫停:“先買花!買完回家再說。”
進了花店,琳瑯滿目,應接不暇。朱海是常客,巡了圈,挑了些顏色好的,有花束,有連盆帶泥的,讓老板一起包起來,看店里人手少,還自己動起來幫忙搬到車尾箱里。朱燁閑得無聊,也學著朱海隨便看看。
她這人在這方便好像天生就缺根筋,在她看來花除了顏色,都一樣,沒什么區別。
忽地肩上一重,懶散的調子在耳側響起。
“你也來買花?”
朱燁怔然。
元揚劉海半干,估計剛洗完澡,身上還散發著好聞的檸檬味兒,不知道是沐浴露還是洗發水,垂眸看她顯得眼睛也濕漉漉的,帶點兒莫名的純凈。
朱燁沒敢眨眼,輕聲應:“嗯。”
元揚扭頭看她剛才的方向,問她:“你喜歡風信子?”
朱燁不是不懂裝懂的主兒,她誠實回答,“還好,我看著沒什么區別。”
元揚沒想到她的回答,倏忽笑了,星目朗朗,不沾情緒的,“挺好的。”
朱燁開始懊悔自己怎么沒遺傳朱海半點兒浪漫基因,不然就能找到信手揪個由頭聊下去,朱燁還在猶豫要不要隨便找些話題,元揚卻要走了。
他走到前臺,老板看見他點點頭算打招呼,“來啦?”
元揚嗯了聲,微皺著眉,照例隨手抓了捧玫瑰,“走了。”
花靠在他臂彎,手腕半蜷握著花身,動作優雅,眉眼卻是冷的,劉海柔順垂落落在額前,給朱燁的視覺沖擊感極大,短短幾步路,朱燁頓時墜入虛妄深渦,平白生出不切實際的念頭。
朱燁低下頭,厚重的劉海順勢遮住她的視野。
元揚經過她,像是不經意的提醒,聲音清淺如風,掠過耳畔,撩起半片嫣紅:“這花不適合放家里,容易過敏。”
朱燁目光一直跟隨著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身。
朱海搬完,一身臭汗,見朱燁呆愣著,看過去,一片空巷,他問:“怎么了?”
朱燁搖搖頭,沒吭聲。
朱海記性好,到前臺付錢時留意少了捧花,有心多問了句:“剛有人來過?”
“噯”老板迅速敲著計算器,動作沒停,“他也是特別,來這只買紅玫瑰,其他看都不看。”
“俗氣。”朱海用頭發絲想也能想到朱燁愣神的原因,語氣不怎么好。
朱燁尷尬的頭皮發麻,老板沒發覺什么不對,有心替元揚解釋幾句:“那也不是,人家挺懂花的,我店里的品種他都認得,估計就好玫瑰。”
朱海嗤了聲,又多加了捧玫瑰:“再算上這個。”
“得嘞,388,給你打個折,368。”老板眼明心快。
朱海爽快付了錢,掃了眼朱燁:“給爸爸把玫瑰拿上。”
不妙的感覺一閃而過,朱燁趕緊拿起來,乖的不行。
出門的時候,朱海冷哼一聲:“玫瑰有什么好的,爸也能給你買!”
朱燁對此哭笑不得,又感動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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