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年假，朱燁回家提前享受上了養(yǎng)老生活，手機(jī)靜音，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昏天黑地睡了三四天。

        金詩云忍了她幾天，終于在年二十九發(fā)飆，手上的面粉還沒擦干凈，揪著耳朵讓朱燁起床。朱燁猛然疼醒，吃痛的捂著耳朵：“媽，不至于吧。”

        朱海圍裙還沒摘下，在一旁勸：“人好不容易睡個覺，你就讓孩子睡嘛？”

        “睡睡睡，都回來睡多久了？豬都沒她能睡。”金詩云訓(xùn)她“再這樣，明兒你就給我去相親！”

        自從上回有學(xué)生找朱海請婚假批假條，金女士三天兩頭就籌劃著給朱燁介紹對象，兩母女微信聊天記錄往上翻，十條有九條都是適齡男生的微信名片。聽到相親，朱燁一個頭兩個大，立馬起身求饒：“起起起，馬上起。”

        見朱燁去衛(wèi)生間洗漱，金詩云才拉著朱海回桌上繼續(xù)包餃子。朱海從鼻腔哼出一聲，對金詩云剛才的行為表示抗議：“珠珠才多大？你就急著把她嫁出去，商場大促銷都沒你積極！”

        都是現(xiàn)成的餃子皮，金詩云在手心捏了一個，對反抗毫不在意：“是是是，你不急，你女兒都二十四了，還沒拉過男生小手，真成老姑婆你負(fù)責(zé)？”

        “而且我又沒讓她馬上和人結(jié)婚，認(rèn)識認(rèn)識，萬一碰見喜歡的呢？”包得差不多了，金詩云垂眸，仔細(xì)擺了下盤。

        朱海不為所動：“反正我不贊同。”

        “當(dāng)事人也不同意！”朱燁在衛(wèi)生間也發(fā)來抗議。

        “我管你們贊不贊同同不同意，idon’tcare！ok”金詩云起身去廚房燒水“你快把剩下的皮包了，早餐還沒吃呢。”

        “你別著急，等珠珠刷好牙就好了。”朱海拿起最后一張餃子皮，餡塞得滿滿的，握在手里留了個褶子沒收緊。等朱燁刷好牙出來，朱海忙叫她做完最后一步，才整盤端起來下水煮。

        朱燁又洗了下手，把廚房門看二老忙活，“爸，今天什么菜？有我的糖醋排骨嗎？”

        朱海喲了聲，“爸給忘了，今天年二九忙的事情多。明天給你做啊。”他從碗柜里拿了三副碗筷“今天就先吃自己包的餃子，待會還得搞衛(wèi)生貼對聯(lián)呢。”

        金詩云看得真真的，嗤笑一聲：“她就動那一下手，半個餃子都分不到她。”

        果然，回家第一天媽媽當(dāng)你寶，回家三天后，墻角的野草。

        朱燁已然習(xí)慣了，“那我要吃爸爸包的。”

        金詩云幼稚起來，搶答道：“不給。”

        “那我吃媽媽包的！”

        “也不給。”

        朱燁使出必殺技，開始唱“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金詩云被她逗笑，“行，你吃你吃。”

        這事說來也有典故，朱燁小時候是出了名的怕生，金詩云領(lǐng)她去參加同學(xué)聚會，朱燁就乖乖坐在沙發(fā)上不哭不鬧，該吃吃該喝喝，小臉圓嘟嘟的，乖巧勁兒可招人疼。有叔叔起哄讓她表演節(jié)目，金詩云想著讓她練練膽，也沒拒絕，對著朱燁說：“給叔叔阿姨唱首歌？就一閃一閃亮晶晶那個。”

        朱燁在眾目睽睽下，小手小腳緊張地直哆嗦，原本熟記的歌詞曲調(diào)全忘得一干二凈。緊急關(guān)頭，一首《世上只有媽媽好》脫口而出，配上朱燁要哭不哭的腔調(diào)，還真有幾分感人，給金詩云掙足了面兒。

        就這樣，金詩云一有什么，朱燁就給她唱這歌，解決別扭是百發(fā)百中的靈。

        吃過餃子，金詩云給他們倆安排任務(wù)，好在晚飯前把今天的預(yù)備工作結(jié)束。朱海先去買花，回來再貼對聯(lián)，朱燁則被分去擦玻璃貼窗花。

        玻璃得先用濕毛巾過一遍再拿報紙擦干凈，朱燁繞了圈也沒找到舊報紙，問金詩云“媽，報紙放哪兒啦？”

        “就以前的地方啊。”

        朱燁又去看一遍，“沒有啊媽媽。”

        金詩云從廚房探出頭，步伐迅速有力，就跟憑空變魔法一樣翻出一籮筐報紙，拍在桌上開始數(shù)落她：“這不就在這嗎？找不到不會再找找？老是喊媽媽媽媽，媽媽是神仙嗎？”

        朱燁滿頭黑線“······”

        “行，我下次好好找找。”朱燁抽了面上一沓，走到窗前開始干活。

        金詩云回廚房洗好碗，坐沙發(fā)上抓了把葵瓜子，一面刷手機(jī)一面嗑，“我聽你江姨說，粥粥今年要帶男朋友回去？”

        朱燁動作一頓。這話題起的突然，她遲疑地嗯了聲“好像是。你問這個干嘛？”

        “隨便問問。”金詩云低頭翻找著什么，下一秒聲音外放，音量調(diào)到最大，是條短視頻。

        “a市一20歲女子在年假把自己交往六年的男朋友帶回家，女方家長十分高興，給了孩子9999元紅包，希望他們長長久久，盡快領(lǐng)證。”

        下一條。

        “愛情是什么？我在高一的時候和父母坦白自己談了對象，父母說高考是最重要的，讓我分手專注學(xué)習(xí)，我低著頭不說話；大一的時候我和父母說我交了女朋友，父母說大學(xué)也不能放棄學(xué)習(xí)，不努力以后出社會的路會很難走，我還是沒有說話；”

        朱燁頭皮瞬間發(fā)麻，幾乎能想到視頻后面的說詞，腳趾蜷縮差點(diǎn)當(dāng)場建出布達(dá)拉宮。

        視頻繼續(xù)播放，男聲聲情并茂。

        “出來工作一年后，我告訴她們我談戀愛了，他們說工作仍需努力，沒車沒房沒存款誰看得上你，我繼續(xù)沉默；等我三十歲，他們開始著急催我相親時，我把一個女孩帶回家介紹給他們。父母很高興，拉著我欣慰地說得虧前面三次都讓我分手，不然怎么能碰見這么好的姑娘。我告訴父母她就是我一直想帶給你們看的女孩，父母開始沉默···”

        謝謝，我也要沉默了。

        朱燁一臉無奈地叫停：“媽，您少看這些。”

        “我又沒暗示你什么”金詩云摁了暫停，不高興地把瓜子殼掃進(jìn)垃圾桶：“我看我的，礙著你了？你少管我？”

        朱燁氣笑了“您看再多，我也不能變個人帶回來給你。”

        金詩云面不改色繼續(xù)播放下一條，“那我看我的。”

        “不是，您是我親媽嗎？有你這么希望女兒找對象的媽嗎？”朱燁憤憤用報紙搓著玻璃。

        “噯還真有，我就是。”金詩云不屑道“而且你這么好年紀(jì)，不談戀愛享受享受愛情，等七老八十再去黃昏戀嗎？”

        朱燁動作沒停，擦完這一片才回她：“還享受享受，小孩子過家家那種嗎？”

        “可以啊，你要喜歡一天三個都成。”金詩云語氣隨意，好像真不介意。

        朱燁垂下眼簾，眸色晦暗，沒應(yīng)聲。

        好在朱海風(fēng)塵仆仆地回來，手里只剩一捧蝴蝶蘭。一下吸引了金詩云注意力，她問“怎么就一捧？”

        “巷口那家花店要轉(zhuǎn)讓了，這不大甩賣，二十一大捧，我擠都擠不進(jìn)去。”朱海語氣弱弱的“等到我，就剩這了。”

        金詩云好奇“轉(zhuǎn)給誰啊？”

        “還沒轉(zhuǎn)呢，就不想做了。”

        金詩云也就隨口一問，起身接過花開始插瓶，“他們今年都買了那些花？”

        這還真問住朱海了，當(dāng)時只顧著擠進(jìn)去沒注意看，他含糊其辭“玫瑰吧，又香顏色又好。”

        “怎么改玫瑰了？前兩天黃嬸不是說今年買蝴蝶蘭好嗎？”金詩云嘀嘀咕咕的。

        朱燁一直聽著，突然插話“玫瑰不好嗎？”

        金詩云怔了下，“也不是不好，就那寓意太張揚(yáng)。”

        太張揚(yáng)嗎？

        元揚(yáng)的身影突然浮現(xiàn)在朱燁眼前，她倏地笑了下，一個念頭油然而生。

        好像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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