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聞安在凌晨四點鐘醒來，醒來時，還保持著趴睡的姿勢。

        睜眼的那一瞬間，有點不知現在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一轉頭，見自己身側空空蕩蕩，他猛然間清醒過來。霍聞安撐著床坐了起來，下意識就要打開智腦終端聯系徐星光，問問她是不是走了，到哪兒了，就聽見有吆喝聲從后院傳來。

        他走出套房，站在四樓后院露臺上朝下望，就看到小翹正跟徐星光站在校場對打。

        月光下，他倆赤手空拳，身姿矯健，徐星光身形快如鬼魅，很快便繞到小翹背后，直接一個過肩摔將小翹從原地輪了起來，兇殘地扔在了沙池中。

        徐星光抱臂站在小翹的身旁，垂眸睨著他，“小可愛，身手不錯。”

        小翹絲毫沒有被夸獎的愉悅感，他用左手按著疼痛的右肩膀，抿著唇坐起來。

        坐在沙池中，小翹仰望著徐星光。

        月光下，一身訓練運動服的徐星光，分明只是很普通的穿搭，卻也有種驚艷脫俗的美。

        小翹突然一歪頭，說：“等你睡膩了099，可以考慮考慮我。”

        島民們聽到這回答，竟然絲毫不覺得意外，因為神武界異能力者們大多壽命長。一對超強力者夫婦，生三個四個都是常有的事。

        霍聞安的車開了過來，徐星光朝島民們揮揮手，就坐上了副駕駛。

        小翹盯著鍋里那薄薄的肉片，問徐星光：“那是什么？”

        徐星光偏頭望著他，驚訝一抬眉，才理解他那句‘不遲’是什么意思。

        小翹沉默。

        他往下走，穿過一樓大廳來到后院校場。徐星光正在蹲馬步，每只手腕上都綁著沉重的球，那球紋絲不動，可見徐星光內力有多強勁。

        小翹被氣樂了。

        小翹好奇地掂了掂那恐龍蛋大的圓球，沉得手腕一彎，球又掉了下來。

        生小孩。

        徐星光手指抵著額頭失笑，但還是跨了過去。

        “你？”她搖頭，“弱雞，不經折騰。”

        霍聞安說：“你等會兒，我去把車開過來。”

        *

        吃過早飯，徐星光回屋洗了個澡，換上風衣跟長褲下樓來。

        霍聞安突然問小翹：“小翹，好吃嗎？”

        徐星光拆掉綁帶，站起身來，對霍聞安說：“走，回屋，我給你做早餐。”

        徐星光拉開冰箱，里面是滿滿一冰箱的食材，“我昨晚讓人連夜弄來的。”

        徐星光笑得直聳肩，“那不好意思，已經遲了。”

        “想不想讓神武界所有人，都能有一口熱乎飯吃？”

        小翹是真的挺滿意徐星光這樣類型的女孩子。

        霍聞安望著滿滿當當的食材，心情復雜。

        “豬肝？”小翹皺眉，“肝臟是代謝器官，豬肝這種東西，我們一般都不吃。”他蹙眉，說：“據我所知，動物的肝臟，是神武界所有肉類食材中最便宜的一種了，是平民家庭唯一能買得起的食材了。”

        徐星光似笑非笑地說：“生啊，生一窩。”

        *

        直至正午，徐星光才登上了小黑船。

        小翹懷疑地看著那鍋面，像是一個好奇寶寶，“這個真的好吃嗎？”

        徐星光挑了挑眉，扭頭看窗戶外的風景。

        他是真的在為神武界感到心痛。

        徐星光眼神突然就變得嫌棄起來。

        徐星光正要下車，霍聞安突然按下中控臺上的一個按鈕，徐星光就看到車窗玻璃顏色變得漆黑。

        傻X，自己有福可享不就得了，還想拯救整個世界。

        霍聞安跟著起身進屋了，邊走邊說：“這邊不一定有食材。”

        小翹說：“我還是小時候吃過這個，后來就沒機會吃了。”小的時候，父母還在，他幼年時期倒也經常吃面條。

        徐星光忽然抬頭，朝后院四樓露臺搖搖手。

        小翹捧著那碗面，先嘗了一口，頓時震驚得瞪大了眼睛。“好吃！”他趕緊將碗放在廚臺上，對著那碗面瘋狂拍照，發給白眉老張：【老張，我吃到了人間美味！】

        “099，你真是個好人。”小翹感動得又吃了幾口。

        小翹心里一顫，趕緊低下頭去埋頭喝湯。

        嬴子堯正在研究徐星光交給他的一堆藥方，他見徐星光跟霍聞安一起往外面走，便隨口問了句：“去散步？”

        霍聞安走到徐星光旁邊的一個沙袋上坐下，也不打擾她，就靜靜地坐著。

        又有人問她：“夫人跟掌舵，打算生小孩兒嗎？”

        車子從極樂殿山下的跨海大橋開過去，最后停在極樂殿對面那座荒島碼頭的停車區。

        “哇，那是新婚夫妻。”

        霍聞安也抬起手跟她揮了揮。

        他跟著徐星光走進廚房。

        霍聞安看了眼徐星光，他說：“我送送她。”

        霍聞安小口吃著面，觀察著小翹的反應，心里一陣酸楚。

        霍聞安不耐煩地打斷他的喋喋不休，“有毒，你別吃。”

        讓所有人都有一口熱乎飯吃，這在俗世界根本就不算是個事，但在神武界，有口熱飯吃，卻成了他們最奢望的美夢。

        他倆就這樣看了一場日出，太陽從黑海盡頭爬出來，淺金色的暖陽照耀在他們面前那片百澤山脈中，樹影婆娑，金光燦燦。

        小翹被噎得無語。

        “夫人，您跟掌舵結婚多久了？”他們聽到鄭沁總喊霍聞安掌舵，也跟著喊掌舵。

        嬴子堯愣了下，抬頭，就看到霍聞安跟徐星光已經走了出去。

        小翹在百澤島也算是有點身份地位的人，連他都沒有機會吃到這種東西，就更不要說神武界的普通平民了。

        小翹忽然笑了，他說：“霍聞安，你本領高強，你若是想，一輩子也可衣食無憂。你這憂國憂民的樣子，倒有幾分一國之君的氣度，誒，你上輩子不會是個帝王吧？”

        這是個好問題。

        三百多銀幣，夠普通平民買兩盒基本營養劑，是他們一周的生活費。

        霍聞安冷嗤，他說：“上一個像你這樣愛癡心妄想的人，已經變成癩蛤蟆了。”

        面好了，徐星光給霍聞安先弄了一碗，等他說夠了，這才給小翹分了一碗。

        車子朝著百澤島碼頭開。

        這種成品面條，全神武界只有神隱大陸會販賣，一包兩斤重的面條，售價要三百多銀幣。

        霍聞安卻沒說話，只是望著廚房外的朝陽，嘆道：“說來你可能覺得我圣母心，但我在看到神武界平民們的生活現狀時，我真的很心痛。”

        小翹偏要吃。

        球掉時，拉動綁帶，但徐星光手腕始終沒有虛晃過一下。

        霍聞安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兒，才說：“早知道你想跟我生一窩，昨天就不做措施了。”

        小翹點頭。

        “豬肝。”

        徐星光看了一眼小翹，玩味地勾了勾唇。

        他們看不到外面，外面也看不到里面，形成了一個幽閉的環境。

        徐星光給他煮了一鍋豬肝三鮮湯面，鮮香味撲鼻，饞得小翹嗅著味兒又回來了。

        見她下樓來，霍聞安趕緊起身，陪她一起往大門外走。

        在這個食物資源緊缺的世界，這一冰箱的食材，都夠普通平民買上三四個月的營養劑了。

        百澤島的陰霾，終于是散了。

        小翹走到他倆身后，踮著腳看徐星光面前那口沸騰的鍋，“這是面條嗎？”面條用面粉制作而成，面粉的原材料是小麥，神武界土地資源稀缺，只有神隱大陸有麥田。

        “看你就煩！”小翹氣呼呼地跑了。

        霍聞安點頭，“任重道遠，但并非沒有可能。”

        霍聞安目光深情繾綣地看著她，他故意賣慘，“星光，我肩膀疼，你要對我溫柔點。”

        車內漆黑一片，霍聞安打開他們頭頂的燈，很自覺地放倒了他身下的椅子。

        他盯著霍聞安碗里的面，沒說想要，但眼神很熱乎。霍聞安到底還是心軟，分給了小翹一些。

        就走了？

        今天門外依然排著長龍，那些等待辦理身份證的島民看到霍聞安跟徐星光，都恭敬地跟他們打招呼。

        “不遲。”霍聞安這話聽著沒頭沒腦。

        “不過這個不好吃，又苦又澀。”

        小翹幾口就吃完了他的面，但還沒飽。

        小翹很想笑著挖苦霍聞安假惺惺，可他看著男人半對著他的側臉，那人的眼里有淚光，有心痛。

        小翹聞著香味兒，贊道：“你煮的面，比我小時候吃過的更香。我父親直接用白水煮面，熟了放點鹽跟油，就行了。”

        “嗯。”

        小翹舔舔唇，問霍聞安：“能有那一天嗎？”

        徐星光揶揄地笑了笑，“這算什么，離別前的狂歡？”

        霍聞安去開車，徐星光就站在大門口跟那些島民聊天。

        徐星光心情不錯，配合回答：“不到一年時間。”

        小翹頗有些敬佩，沖朝徐星光身后走來的霍聞安說：“099，你上哪兒找來這樣一個寶貝？還有嗎？給我也介紹一個唄。”

        印象中的面條味道很淡，不像營養劑一樣擁有各種各樣的口感。

        霍聞安坐在車頭上，目送她跟她乘坐的小黑船駛入黑海深處，化作一道黑影，這才輕聲呢喃道：“下次見。”

        巧得很，徐星光離島坐的船，還是上次那艘。

        如今百澤界大變了天，百澤界五十海里外豎起了界碑，別的黑船都不能進來了，唯獨他的船還能進來。

        他是經過霍聞安批準的，百澤界官方唯一小黑船。

        皮膚黑得發紅的船長，咬著煙桿站在徐星光的身旁，幽幽地說：“姑娘別看了，再看就成我船上的望夫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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