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稽雪劍圣×天問崖小師妹
聽到聲音后,李伯抬頭一看,便見到自己曾經(jīng)偷偷遙望過的那位憾幽宮少宮主站在不遠處的林子樹下,雨滴連綿打在樹葉上發(fā)出沙沙聲,地上雨水淅淅瀝瀝,冬日冰寒刺骨。
可如此刺骨的冬日,卻沒有那少年的眼神可怕。
這孩子長大了,冰玨般的樣貌立刻喚起了李庭江多年前的記憶。
李伯猛然停住腳,從斗笠的黑暗中看向那有一縷雪白卷發(fā)垂在臉側的漂亮少年,心中一窒。
“雀……”
“看來你也認得我。”
少年笑出來,眉目蒼冷憂恨,他定定凝視這人,口中狠狠咀嚼多年的名字,咬破牙齦滲出血腥,側頭對身邊三人,輕聲道,“你們退遠些。”
三人沒有一絲停頓猶豫,立刻飛身后退,轉瞬便退到幾百米之外,生怕聽見一丁點不該聽的。
李伯聽到這句話渾身一震,黢黑褶皺的臉露出一種復雜的眼神,似是極痛、極悲、極悔恨不及。
“你知道了?”李伯抖著聲音,心中乞求是自己猜錯,他如何有臉面出現(xiàn)在這少年眼前,便是八年前這孩子出門歷練,他也只敢遠遠瞧上一眼便立刻離開,怕叫人發(fā)現(xiàn)。
雀玉聲見他如此虛偽作態(tài),輕笑譏誚,咬牙道:“怎么?怕我知道?怕我知道……你、你們……”
他說著就大口急速喘氣,恨毒了面前這人,向來漠然的少年眼中爬上血絲。
那些多年往事是在他未出生前便已發(fā)生的,他八歲便在悄悄查探,如今也只依稀知道個模糊,并不十分清楚當年關鍵細節(jié),縱然如此,也明白那是深仇大恨!
李伯心中悲涼,深深的看著這冰玉雕琢般的高挑少年,老眼滿是皺紋,啞聲道:“是天問崖對不起你娘……”
“閉嘴,你還有臉提我娘!我娘亦無須你來道歉!你只需告訴我當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李庭江搖頭:“事情已經(jīng)過去幾十年,你又何必要用刀子挖出來不可?你芳華正茂,該交往一兩個摯友,喝酒飛花、仗劍天涯……”
“不用說這些廢話,拔出你的武器!”
少年雙肩抖動,手中銀鎖緩緩垂下來,殺氣騰騰看著那李伯:“我只要個明明白白。既然你不愿說,那就殺一場。”
“我總有辦法撬開你的嘴。”
李伯久久看著他,眼中是老人才有的滄桑,然后那雙如鷹爪的小手從蓑衣里伸出來。
雀玉聲這么多年從未露出過此等狼狽又陰狠的模樣,可此時,他神色扭曲到宛如惡鬼。
少年站在不遠處,看到這老人抬手,表情漸漸按捺下去,狀似平靜,等李庭江拔出武器,豁出性命也要為母親要個說法。
李伯將斗笠與蓑衣全部脫下丟去一旁,干燥的衣物立刻被冷雨濡濕,一雙老眼已經(jīng)有淚花,他凝視那少年依稀熟悉的面容,愧疚難當,無法對這個孩子刀劍相向。
“咚”一聲。
雀玉聲倒吸一口氣,被他氣瘋了,又恨聲道:“你!你以為你下跪我就能饒了你?”
“你做夢!癡心妄想!”
少年聲音嘶啞破音,悲憤痛恨之情溢于言表,他那雙淡若陰月的眼眸此時瞳孔抖動,化作一雙血色毒箭穿云而來,恨不能將面前老人射成爛泥。
李庭江年輕時傲骨凌凌風流瀟灑,又滿身少年意氣風光,何曾對人下跪,莫說下跪,連句軟話也少說。
他這一生只跪過三個人。
一是他先師,當年江湖第一人秋玉人。
二是那當年已從稽雪劍圣墮身為泉兮老魔的小師妹樓泉兮。
第三個人,此時就在他面前含恨悲鳴。
他敬重師父,因此而跪。
至于小師妹……
人的惡念何其可怕。
這么多年來每每想起她,李庭江就覺得被人將心活生生挖出來,捏在手心里折磨一般苦痛難忍。
“十五年前,我在你娘面前自毀根骨。”
這當年風姿綽約,身骨清俊的李庭江,此刻身材矮小、面容褶皺黢黑,孤身跪在泥水里。
“今日你既然來了,也該是天問崖對你償還的時候,要殺要剮還是要泄憤折磨,都隨你,這本就是天問崖欠你們母子的債。”
“如今你是她兒子,她兒子來討債天經(jīng)地義。”
“我這老家伙任你泄憤,絕無怨言。”
李伯跪著,低賤到了塵埃里,聲音蒼老疲憊,在不遠處抬頭懇求這面無表情的俊異少年。
“只是我那徒兒與上一輩的事毫無相干,只求你……”
李庭江乞求溫和的話語還未說完。
“哈哈哈,你說林刁?”
聽到這名字,雀玉聲一愣,瞇起的雙眸惡意滿滿掩蓋不住。
他額上黑色紋路一襯那滿含惡意的雙眸,宛如從陰曹地府攀爬出來的厲鬼般,又妖異又邪惡。
少年露出刻意報復的笑容,柔長的黛色眉毛挑起,在李庭江的注視下抬起手,菱形銀鐵墜子在掌下輕輕搖晃,那墜子上還有未擦拭的鮮血。
“你們師徒二人死在同一根銀鎖上,也的確是師徒緣分。”
李伯瞪眼,前胸猛然一下鼓起,似乎吸了口帶著尖刀的冷氣,驚駭看那在半空搖擺的銀墜子上的血跡。
這讓他怎么信?林刁那等兇悍性情,暴烈招式,和那絕無僅有的進益天賦。
怎么可能就這樣死了?
“天問崖……果然要斷在我李庭江的手中?”李庭江失神呢喃,眼眸中最后一點亮光也熄滅。
少年見他如此絕望,厭恨且暢快的大笑一聲,猛一抬手,銀鎖飛出,銀鎖嘩嘩碎響,在空中繃直,另一頭緊緊絞在毫不反抗的老人的脖頸上。
李伯眼中的熱淚在聽到徒兒已死的消息后終于滾落下來,老眼肌肉抽動,因為太過悲傷,嘴角控制不住的抖起來。
“你說的是真的?”李伯抬起下巴仍由銀鎖絞在脖子上,只又沙啞嗓音問了一遍,他知道面前少年自有傲骨,絕對不會撒謊,只是心中依舊不甘也不信。
少年輕輕笑起來,陰鷙的看著老人,斯條慢理折磨他:“你方才看到那連天變色的雷光了吧,你的好徒兒被那天雷連連擊中,已死的不能再死了,你放心,有那辰宿驚風盟的鬼哭郎君牧驍為他收尸,待會兒你交代清楚后,還能趕得上,與你那徒兒一同過奈何橋。”
雷擊?
方才那令天地變色的雷霆之怒竟然是劈在我徒兒身上?
莫不是天問崖中那本《祖師傳》寫的竟然是真的?師祖池上暝真是飛升了不成?怪不得《天問》如此挑剔根骨,天問崖開山以來兩百余年只有祖師一人能運行天問心法,如今開來,我那徒兒定然還有一線生機……
李伯眨了眨眼,淚水干了。
他看著少年陰狠愉悅的模樣,抿著紫灰嘴唇驚疑不定,心中又燃起熊熊希冀,卻又不表露分毫。
“好了,該你說了。”
雀玉聲情緒已經(jīng)極大的緩解平穩(wěn),只雙眼死盯著這老人,手一動,將本就繃緊的銀鎖一拽,恨聲道,“告訴我當年發(fā)生了什么。”
那意思不言而喻,若不是說,人頭落地。
李伯看他那宛如狼一般不肯放棄的眼神,抖著嘴唇難以啟齒,方才徒兒可能還為身死的希冀也被痛苦浸沒。
“告訴我!”雀玉聲手中的銀鎖發(fā)出崩裂的聲響,將李伯勒得眼球暴突,片刻后才稍稍松了一絲。
李伯大口喘氣,對這孩子又是愧疚又是無奈,已明白這孩子不弄個明白恐怕就要生出心魔。
“好,我說。”
雀玉聲上身不自主往前探:“你說!”
李伯跪在地上被絞勒脖頸,他毫不掙脫,只老淚縱橫,抬著頭失神的望著上方天際雨幕,冰冷刺骨的小豆雨滴打在他身上臉上,化作淚水流淌。
雀玉聲見他神態(tài)破碎毫不作假,皺眉凝視片刻,收回銀鎖,站在原處用能令任何人都覺得膽寒的陰鷙眼神盯著他,一動不動。
李庭江沙啞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在這冬日雨夜中,更添凄苦黯然。
“小師妹她四歲練劍,自小就比我們這三個師兄更有習劍天賦。”
“劍招她只需看一次便能記住,不僅能記住,還能比我們?nèi)粠熜质沟酶睿瑤煾刚f她是天生劍體,生來便是要成為劍圣的人。”
“沒見過的人絕無法想象,世上竟有她這般天資人物,冰雕玉琢,仿若無情,又心懷大義。”
“她的劍,只要見過一次,其余劍客變成了庸俗之輩。”
蒼老的聲音帶上了回憶的色彩,他聲音很緩慢縹緲,似乎隨著回憶,連靈魂也穿梭回到了幾十年前的過去,李庭江眼前又浮現(xiàn)出那遙遠模糊的背影,又見到了那冰澈剔透又令人追趕不上的絕代劍客。
雀玉聲早知道這些,但是從這老人口中聽來卻格外不同。
“她四歲習劍,七年大成,年僅十二歲就帶著一身劍意獨闖江湖。”李庭江溫和慈愛的看向少年,“你娘與你相同,都是十二歲便出師歷練。”
雀玉聲:“然后呢。”
李庭江再次眸中虛無縹緲。
“你娘出問天涯前,師父贈她佩劍。那劍是早說好的,我們師兄弟中誰最先出世歷練,那劍便給誰。”
“因此劍也有了名字,稱作‘出師’。”
“小師妹雖年紀最小,卻天分最高,最為刻苦,寒來暑往,從不懈怠。她八歲后已是門中最強,師父念她太過年幼,性情又過于冰潔,萬事不在心一般,便強留她到十二歲才放她出門。”
雀玉聲點頭:“我母親的確如此。”
李庭江也點頭眼中憧憬仰慕全然遮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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