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14號13：10藍安市警察局

        李晚檸被帶到一個房間沒多久，就看見一個肩寬腿長的刑警走了進來。

        他留著板寸頭，劍眉星眼，鼻梁高挺，薄唇紅潤，下顎線利落干凈，皮膚冷白，整個人散發著冷肅的氣息。

        警察制服帶來的正氣凜然感與他身上的痞氣相互交纏，使他散發出獨特的魅力。

        很少有人留著板寸頭還可以這么帥。

        “你好，我是顧鳴，經過調查我們懷疑你和2013年11月2號在江門村發生的一起命案有關系，接下來的問話都會記錄下來，希望你認真回答。”

        顧鳴觀察眼前的小姑娘，她有一張瑩瑩如玉的鵝蛋臉，小山眉下是一雙眼尾細長而略微斜上挑的內雙丹鳳眼，黑眸熠熠、神光內斂，鼻梁高挺秀美，嘴巴小巧但唇色淡淡，就像畫像里走出來的古典美人，是一種清冷疏離的漂亮。

        顧鳴靠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看似散漫，實則密切地直觀察著李晚檸。

        他嘗試研究她臉上各種細微的表情，解讀她此刻的內心。

        卻發現她冷靜的出奇。

        這太反常了，第一次進警察局，而且還牽涉到一起刑事案件，她卻表現的一點也不緊張，彷佛事不關己。

        顧鳴垂眸，加深了對她的懷疑。

        李晚檸也在觀察他。

        “皮膚太白，不像刑警。”她在心里默默質疑。

        “2013年10月2號你在干什么？”顧鳴聲線偏冷，嚴肅審問別人的時候，會給人帶來極強的壓迫感。

        李晚檸思索了一下，不緊不慢地說：“那天是假期，早上和下午我都待在家里。一直到下午五點，我出門和朋友去到萬達廣場準備看電影，我們看的是晚上七點到九點半的電影。看完電影我就回家了。”

        顧鳴打開電腦，播了一段監控錄像給李晚檸看，指的上面的兩個人說：“這是你和你同學嗎？”

        李晚檸認真地看錄像，“是的。”

        “藍安市空氣質量其實還行，你為什么要戴著口罩？是為了掩蓋什么嗎？”顧鳴盯著她的眼睛。

        “為了阻斷病毒傳播。那幾天因為天氣轉涼不小心就感冒了，有些咳嗽，擔心傳染，所以戴著口罩。家里面有病歷單，可以證明。”

        顧鳴靠向椅背，話題一轉：“你應該有聽說一個月前破獲的震驚全國的拐賣婦女兒童案吧。

        沒想到一個毫不起眼的村民居然是整個犯罪團伙的領導人，更沒有想到的是他電腦里面記錄這一切的郵件居然都沒有刪掉，這并不附和邏輯。

        按理來說這么多年他都沒被繩之以法，就證明他一定是個小心謹慎的人，連他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干的這些事，但是他卻把這么重要的東西留在電腦里面不刪掉，就好像等著警察找到一樣，你說是不是很奇怪呢。”顧鳴挑眉，直視李晚檸。

        “也許他自以為隱藏的很好，但沒想到有一天會意外身亡，人生總是充滿意外的。”李晚檸冷靜回答。

        “世界頂級黑客ki可以做到遠程恢復政府官員里面被刪掉的郵件。

        那么你呢李晚檸，或者說你也可以遠程恢復張建禮的郵件，就是為了讓警察在他死后搜查他家里時發現他的罪行，并借助我們的力量解救那些被拐賣的人。

        但是你想懲罰人販子應該要用法律懲罰他，而不是觸犯法律！”顧鳴站起來，冷冷地俯視著李晚檸:“把張建禮推進魚塘的就是你吧。”

        顧鳴高大的身影把嬌小的李晚檸完完整整的籠罩起來，極其具有壓迫感。

        李晚檸平靜地說：“顧警官，我可以理解刑警的腦洞都很大，但是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16歲女高中生。”

        “好，我們接著說。”顧鳴看著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稍微有些焦躁。

        他雙腿撐地，靠坐在審訊室的桌子旁。

        修長的手指曲起，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桌子。

        他在給李晚檸施壓。

        過了好一會兒，他發出輕笑：“雖然你的計劃很完美，但是你遺漏了一點：張建禮電腦里面的郵件其實少了一份，是你媽媽的那一份。你為什么特意沒有恢復呢，你媽媽對你來說很重要吧。”

        李晚檸沒有說話。

        “知道我們怎么發現的嗎？因為救援行動過程中，有個神志不清的婦女被我們解救出來后，還一直喊著一個名字：‘唐詩婷’，她一直懇求我們去救唐詩婷。

        但是我們發現救援出來的婦女和兒童都沒有叫這個名字的人，郵件里面也沒有關于她的信息。

        回來之后我查了很久，終于在一份卷宗上面找到記錄。發現唐詩婷，就是你的母親，2003年在藍安市失蹤，然后2004年11月29號回來了。

        但是沒多久就因為抑郁癥自殺在家里面。

        你母親一定是張建禮賣掉的婦女之一，而且她大學和研究生學的都是計算機，是這方面的佼佼者，而你遺傳了她的優秀基因。天賦加上努力鉆研，所以你年紀輕輕就能掌握遠程操控電腦和手機的技術。

        這就是你的殺人動機和作案資本。”

        顧鳴走到李晚檸面前，俯身看著她，嗓音清冷：“你就是殺人兇手。”

        “顧警官，我確實恨那些傷害了我的母親的人。但是我一直相信的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總有一天他們會被法律制裁，得到應有的懲罰，讓他們不能繼續作惡。

        而且，直到剛剛我才知道張建禮就是那個傷害了我母親的人，之前我都毫不知情。最后，我對計算機方面一無所知。”李晚檸說。

        顧鳴輕輕“嘖”了一聲，李晚檸的心理素質比他想象的高，簡直就是一堵密不透風的強，讓他找不到突破口。

        “你繼續說10月2號之后的事情。”顧鳴重新坐下，雙手交疊。

        李晚檸認真思索了幾分鐘，這才開口：“國慶假期有七天，除了2號那天出門，其他時間我都在家，假期結束我就回學校了。我們學校星期六下午5點之后可以回家，我每周都會回家，之后一直呆在家里。我知道顧警官不信任我，你可以查我家小區和學校的監控。”

        “查過了，你說的和監控顯示一致。李晚檸你說怎么這么巧呢？監控都剛好拍到了你的行動軌跡，感覺就像你故意讓監控拍到你一樣。”顧鳴露出嘲諷的神情，瞥了李晚檸一眼。

        他雙手撐著桌子，身子前傾，直視李晚檸：“現在不管從什么方向看，你都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現在這個案子已經要歸結為張建禮失足墜落魚塘導致死亡了，你很滿意吧。”顧鳴神色冰冷。

        李晚檸冷漠地回他：“顧警官，你已經多次故意誘導我回答問題了，這并不符合司法程序。”

        “這是我們正常的審訊流程。”顧鳴做回椅子，臉上露出玩味的神情：“你知道嗎？張建禮分別在3號、5號和16號給他兒子發了短信，而且刑事技術部的同事證明了發消息的時候所屬地址就是張建禮家中，這件事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直覺告訴我這三條信息一定不是他發的，他早就死了。

        當我深夜躺在床上的時候，我突然有了一個破案腦洞，如果兇手是一個天才，是一個頂級黑客呢？

        葉夫根尼·m·博加喬夫，俄羅斯著名黑客，最多時候，包括政府官員、平民的一百萬臺個人電腦都處于他的操控下。

        那么你呢，你也可以入侵他的手機，修改ip地址，給他兒子發送短信制造他還活著的假象吧？我不得不承認，你是個天才。”

        “顧警官，今天我的各科老師留了很多作業很多卷子，明天晚上就要交作業了。高中生背負著考大學的壓力，我的時間是很寶貴的。”李晚檸稍顯無奈。

        “嗯？你還用擔心作業？”

        顧鳴曲起手指，繼續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木質桌子。

        審訊室里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有顧鳴敲擊桌子的“噠”“噠”“噠”“噠”聲。

        而李晚檸依然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

        她覺得有些可笑，人們心中的成見果然是一座大山，旁人根本無法挪動半分。就像顧鳴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她真的沒有殺人。

        很久以后，顧鳴才開口：“我知道我今天所說的一切都是猜測，根本形成不了證據鏈，你也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對于你媽媽的事我們都感到很抱歉，但是，就算法律不能成為照進黑暗的光，也應該是普通人維護人權的護盾。

        如果每一個犯罪分子都認為憑著高智商和高科技作案方法就能逃脫法律的約束，那就是在踐踏法律，法律的威懾將不再存在。法律被踐踏，最后猖狂的是犯罪分子，受害的是人們。

        我們警察就是為了法律不被踐踏，所以就算犧牲自己也要找出每一個犯罪分子。希望以后你能成為一個遵紀守法的社會好公民。”

        李晚檸沉默了一會兒，看向顧鳴：“顧警官，之前看新聞得知你們捉獲了十三個人販子，他們每個人的審判結果都出來了嗎？”

        “法院最終的判決結果昨天出來：有三個和張建禮一樣，是犯罪集團的核心成員，被判無期徒刑；有六個是次要成員，判處二十五年有期徒刑；剩下四個情節較輕，判了十八年。”顧鳴準確無誤地回答。

        “作為刑警，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只要沒有判死刑，他們這些人，在監獄里面認真表現，就可以獲得減刑，可以從無期徒刑減到有期徒刑，可以從二十五年、十八年減到更少。

        為什么法律在保護惡人呢？國家給他們的人權提供保障、給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給他們重新做人的機會，但是我的媽媽、那些被拐賣到婦女、兒童，誰可以給他們的人生一個重來的機會？你們以為那些被解救回來的婦女就此獲得新生了嗎？

        并沒有，有時候迎接她們的將是另一個惡夢的開始。”李晚檸說完這段話，沉頭沉默了很久。

        “那么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顧鳴背對著她，垂眸，陷入深思。

        李晚檸走出警察局，深呼吸，平復內心激蕩的情緒，上了一輛車。

        車窗外，鋼筋水泥的城市景象不斷略過，又不斷出現。這繁榮的景象背后，美好與丑惡并存，正義與邪惡較量，光明與黑暗撕扯。

        她垂眸。

        但光明，總會戰勝黑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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