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闊的打麥場上還殘存少許發(fā)霉的麥秸，引來不少麻雀覓食，見到人群到來，倏然飛走。
    閔乙等人跪在中央開闊處，村民在四周圍觀，被壓迫的百姓心中樂成一朵花，卻懾于閔乙積威，不敢表現(xiàn)出幸災(zāi)樂禍。
    而那些與閔乙有關(guān)聯(lián)的族人和士紳，則忐忑不安，生怕閔乙將其攀扯出來。
    昨夜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閔乙武裝夜闖民宅，并強(qiáng)力對抗官差的事，早已在李家寨傳開。
    村民只是不知具體情況，但看到擺在一旁閔祿的尸體，他們又開始猜測昨夜搏斗的劇烈程度。
    “鄉(xiāng)親們，閔乙身為里正，卻知法犯法，昨夜率眾私闖李二家，欲行不軌之事，被包都頭捉個正著······”
    常燕大義凜然道，“閔乙見官差人少，便慫恿族人對抗，圍攻官差，領(lǐng)頭的閔祿被當(dāng)場射殺······閔乙，今日你當(dāng)眾說出昨夜作案經(jīng)過······”  
    “知縣明鑒，小人是誤入民宅······”
    閔乙兀自嘴犟，不肯招認(rèn)。
    “證據(jù)確鑿，你還要花言巧語狡辯，本縣判案無數(shù)，見過不少頑皮賴骨，沒有一個能逃過本縣法眼······來人，打！打到他招供為止······”
    左右衙役將閔乙拉過去，按在地上，不由分說，水火棍便在屁股上起起落落。
    只打得皮開肉綻，鮮血迸流。
    閔乙吃不住打，十幾棒后邊高聲喊叫：“請勿再打，小人愿招，小人愿招······”
    常燕揮揮手，衙役住手。
    “昨日被知縣相公呵斥罰跪，小人心中不忿，夜間與族中各家主吃酒，酒上頭后誤聽他人慫恿，率眾闖入李二家······”
    閔乙貓兒蓋屎般避重就輕，準(zhǔn)備將此事草草了解。
    “也怪小人被豬油蒙了心，被包都頭抓捕后懷有僥幸，想先逃離現(xiàn)場，再用錢物打點(diǎn)，才出現(xiàn)拒捕之事······知縣相公，小人確實(shí)有錯在先，但沒動李二一家人半個指頭，族人卻死了一個······咱們就事論事，官差處理太過······”
    包永雷忙稟報道：“你這賤骨頭，還敢亂嚼舌頭，你當(dāng)時已下令打斷李老丈的腿，若非我提前出面，老丈的腿早斷了······”
    “都頭聽錯了，說打斷腿和要打斷腿都是閔祿，與小人無關(guān)······”
    閔乙把過錯都推到閔祿身上，他是死人，有本事你們讓死人說話。
    這廝好心機(jī)。
    一推六二五，把什么都推到死人身上，想把一切都推干凈。  
    想得美！
    常燕斷案無數(shù)，自然有點(diǎn)本事，而且他還要在洛寒面前表現(xiàn)，便冷笑一聲，指著其中一人，厲聲喝道：“是不是你在酒桌上慫恿閔乙夜闖民宅的？”
    那人搖著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不、不是，小人沒那個膽······”….

    “那是誰？”
    “是、是······”
    那人不自覺轉(zhuǎn)頭，盯著閔曙。
    “你看著我干什么？他是里正，又是族長，他說什么誰敢不聽······”
    閔曙慌了。
    夜闖李二家就是他慫恿的，但現(xiàn)在不能承認(rèn)啊。
    不承認(rèn)是脅從，承認(rèn)就是主謀，這事的輕重程度不一樣。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閔曙。”
    “把閔曙給本縣拉過來！”
    閔曙還以為要挨棍子，嚇得高聲喊道：“知縣相公明鏡，小人雖是個農(nóng)夫，卻也讀過圣賢書，頗識些法度，如何敢慫恿別人犯罪······這一切均為閔乙所為，且聽小人細(xì)細(xì)道來······”
    死道友不死貧道，閔曙第一個反水。
    “······閔乙懷恨在心，發(fā)誓不將李二一家碎尸萬段不解恨。小人擔(dān)心鬧出人命，還勸解他不要意氣用事，誰知閔乙不聽，非要這樣做。他說唯有殺雞駭猴，李家寨百姓才能乖乖聽命，到時候官府發(fā)放高產(chǎn)種子，他就能順利多占村民的種子······”
    “你這狗賊，竟敢誣陷我？”
    閔乙氣的七竅生煙，高聲喝呼。
    老子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慫恿說報仇就在當(dāng)下，還出鬼主意多占高產(chǎn)種子，現(xiàn)在卻倒打一耙，變成老子的罪責(zé)。
    早早預(yù)謀占百姓的種子，就是扎住村民的喉嚨，此事若坐實(shí)，他就是整個李家寨的公敵，會被戳一輩子脊梁骨。
    果然，村民開始竊竊私語。
    “肅靜！”
    常燕一聲喝，場面恢復(fù)安靜，閔乙卻兀自辯解，“知縣相公，這一切都是閔曙所說，小人沒有說這話······”
    “掌嘴！”
    常燕喝令，閔乙的臉又被一陣噼里啪啦聲籠罩。
    閔乙閉嘴后，常燕道：“閔曙，你大膽說，本縣為你做主，誰再威脅，重責(zé)！”
    “知縣相公，閔乙夜闖民宅還有一個原因，他聽說洛真人給了李老漢梨，把李老漢的腿腳毛病治好了，便想去搶奪，誰知李老漢早已燉湯喝了。閔乙惱羞成怒，便下令閔祿將他腿打斷，當(dāng)時他是這樣說的······”
    “這等仙物，你不給老子獻(xiàn)上，竟然敢私自享用？不知好歹的老東西，洛真人能給你治好，老子就能給你打斷······閔祿，打斷這老狗雙腿，他就會乖乖交出私藏的梨······”
    閔曙學(xué)著閔乙口吻，惟妙惟肖，如同閔乙自己說。
    這一頓摻假的證詞，任誰都認(rèn)為是閔乙所說。
    這也符合他一貫跋扈的人設(shè)。
    其余人見知縣支持閔曙，便開始紛紛落井下石。
    “知縣，閔乙平日不拿我等當(dāng)人看，他說的話就是圣旨，誰敢不從，就和李二家一樣下場······小人是被他逼迫才去李二家，小人很無奈，小腿拗不過大腿······”
    “閔乙仗著自己是族長和里正，把我們壓得喘不過氣來，誰敢反對，當(dāng)場發(fā)飆，輕者打一頓，重則將你逐出家族······”  
    “閔祿就是例子，閔乙讓他打誰他就得動手，不然倒霉的就是閔祿�！�
    “對��！若不是閔乙命令攻擊官差，閔祿也不會第一個沖過去······”
    “狗賊！你還我男人命來······”
    閔祿媳婦齊氏聽后，猛地沖過來，雙手直往閔乙臉上擼去。
    猝不及防，衙役沒有攔住齊氏。
    等他們將齊氏拉在一旁，閔乙本就腫脹的臉上，多了好些血痕。
    “挖得好！”
    不知誰喊了一句，隨即叫好聲頻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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