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秀蓮說著嗚嗚哭了起來，顧洪生甩簾子就出了門，顧蔓在屋里默默拿紙球塞住了耳朵。

　　她是真佩服她媽了，天天來這么一遭，不知道的人以為她做了多少活呢。



　　但其實顧家沒懶人，老爺子每天起大早就把院子掃了，老太太把家里家外打掃的干干凈凈，她包攬了做飯洗鍋的活兒，她媽無非就是收拾收拾自家屋子，偶爾洗兩件衣裳，這也叫當驢了？

　　反正顧蔓是無法理解趙秀蓮的腦回路。

　　第二天是臘八，顧老太太大半夜就起來了。

　　外頭天還黑著，她摸黑到了廚房，正打算點油燈，卻看到里面透出亮光。

　　顧老太太進去，就見顧蔓早早就生好了火，正卷著袖子把昨晚泡好的豆子和米都倒進鍋里。

　　顧老太太驚訝道，“蔓丫頭，你咋起這么早？”

　　“不早了，奶，以前你做臘八粥的時候我都記下了，今年就讓我來做吧。”顧蔓笑瞇瞇道，一邊不緊不慢的把撿好的核桃和瓜子仁都放進鍋里。

　　現在的臘八粥遠沒有以后的講究，里面只放了紅豆，黑豆，綠豆，和著一些白米小米，顧家人多，顧老太太又舍得放東西，滿滿熬了一大鍋。

　　顧老太太看顧蔓動作利索，對這孫女越來越滿意，她是傳統的莊戶人家，只看重男孫，家里的這幾個女孩子也就顧蔓能入了她的眼。

　　這孩子勤快，性子也好，看著在明滅的火光中，小孫女一張愈發顯得秀致細嫩的臉，顧老太太嘆口氣道，“蔓兒，你媽那人性子有點糊涂，以后有啥拿不準的事就來問奶，千萬別向你姐一樣……”



　　老太太想起顧茵就鬧心，生怕顧蔓像她姐一樣，被她媽帶歪了。

　　顧蔓甜甜道，“知道了奶，時間還早，我在這兒看著火，奶回去睡會兒吧。”

　　“你去睡吧，小丫頭正長身體呢，多睡會……”顧老太揮了揮手，硬把顧蔓趕走了。

　　顧蔓洗了手，又睡了個回籠覺，等再次醒來后，天光已經大亮了。

　　顧家一眾人都在上房吃臘八粥，三歲半的虎頭坐在老兩口身邊，拿了個小勺子捧著碗吃的香甜，糊的一臉都是。

　　周梅已經吃完一碗了，顧庭生十分有眼力勁，忙又給盛了滿滿一大碗，趙秀蓮昨晚哭的眼皮還有些腫，抬眼冷冷撩了一眼。

　　周梅就像沒看見一樣，笑道，“媽，我這幾天胃口特別好，能吃能睡的，就像懷虎子時候一樣，我猜這一胎肯定是個男孩兒。”

　　“男孩兒好啊，能吃你就多吃，可不能餓著我孫子……”

　　顧老太笑的合不攏嘴，對顧庭生道，“老三，去把灶上那碗蛋羹端過來，以后每天給你媳婦兒吃一個雞蛋補補身子，保準我孫子生下來壯壯實實的。”

　　顧庭生答應著，一溜煙就跑到灶上端雞蛋羹。



　　趙秀蓮心里就跟吃了黃連水一樣，瞧瞧人家婆婆男人前后伺候著，還每天能吃一個雞蛋，她呢？就算給家里干活累成頭騾子也人說個好！

　　她心里酸澀的厲害，看顧庭生回來了，小心翼翼的端著碗給周梅遞過去，她把筷子一擱，扭頭下炕道，“我吃飽了。”

　　哪知她下炕的時候不小心碰了下顧庭生胳膊，顧庭生手里的碗沒拿牢，“吧嗒”一下，整碗雞蛋羹都扣在了周梅腿上。

　　眾人都一愣，顧庭生慌忙道，“二嫂碰了我一下，我，我沒拿牢……”

　　話音還沒落就聽見周梅尖叫起來，“燙死我了……”

　　眾人忙手忙腳亂的幫她把碎雞蛋都清理干凈，趙秀蓮站在地下手足無措，“我，不關我的事兒……”

　　顧洪生氣的臉都青了，怒吼，“一天不惹事你閑的慌是吧！”

　　趙秀蓮臉漲的通紅，眼淚在眼圈里打轉，這次她真是不小心。

　　周梅翻著白眼道，“二嫂這一個不小心，我一條好端端的棉褲都臟了，這要是夏天，還不燙掉我一層皮？”

　　聽著眾人都指責她，趙秀蓮氣的胸膛不住起伏，顧洪生怒道，“你要是不想安生待著，以后就在屋里自己吃吧！”



　　“你！”趙秀蓮眼淚又下來了，咬牙道，“好你個顧洪生，合著外人一起欺負我，你還是不是人！”

　　她轉身就甩簾子出了門。

　　眾人面面相覷，顧老太太嘆氣道，“老二，你這個媳婦啊，唉……”

　　她現在是真后悔了，當初怎么就貪便宜，給二兒子找了這么個老婆，這么多年她偷偷摸摸給娘家貼補東西，一直相安無事，現在不讓貼補了，倒反而生出這么多事。

　　院子里傳來趙秀蓮嗚嗚咽咽的哭聲，雖然氣她總是生事，但顧洪生也記著她剛才沒吃了多少，又盛了一碗粥給她送進屋里。

　　顧老太太見狀搖了搖頭，卻啥也沒說。

　　顧蔓心想，她爸總是心軟，趙秀蓮但凡能記半點好，日子也不至于過成這樣。

　　吃過飯，顧老太把顧蔓招過來，遞給她一個拿籠布包好的大瓷碗道，“你把這碗粥給后山牛棚那住的林家送去。”

　　顧蔓驚訝的張大嘴，老太太笑著拍了她一下道，“林家那孩子昨天那么幫忙，咱也不能不記好，這碗粥就給他爺倆吃吧。”

　　顧蔓笑了，她奶平時看著精明刻薄，其實是個很明理的老太太，她脆生生答應著，捧了碗往外走去。



　　滿滿的一大海碗，拎在手里沉甸甸的，怕涼了，她一路抱在懷里，小跑著向后山腳下跑去。

　　等她快到林家時，卻看見林弈站在門口，正和兩個男人說話。

　　那兩個男人身形高大，顧蔓的腳步聲驚動了他們，那兩人回頭，都朝著顧蔓看過來。

　　顧蔓猛然一驚，那兩人目光十分銳利，腰板筆直，那渾身的氣勢，看著竟不像普通人。

　　林弈愣了一下，高興的跑過來道，“你怎么來了？”

　　“我奶奶讓我過來送臘八粥……”顧蔓訥訥，目光好奇的看向那兩人。

　　林弈沖兩人點點頭道，“爺爺已經知道了，趙叔劉叔你們回吧。”

　　兩人笑了一下，一個男人伸手在林弈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好小子，照顧好林老……”

　　“我會的。”林弈點點頭。

　　那兩人離開了，顧蔓和林弈并肩往屋子里走去，好奇的問，“那是誰啊？”



　　“爺爺以前的兩個老部下，來看看我們。”林弈笑笑，掂著手里的碗問，“真的是顧奶奶讓送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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