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等顧蔓回屋的時候，就聽見趙老太在對著趙秀蓮哭窮。

　　“這光景是越來越難過了，往常還有你們幾個姐妹拉拔著，我和你爹好歹餓不著，今年家里分的糧早就吃完了，大偉談的那對象又三天兩頭的要錢，把咱家都掏空了……”

　　“要不是年都過不下去了，媽我也不來找你，省得還得讓你看你婆婆的白眼……”



　　往常她這樣說，趙秀蓮早就把自家的糧票拿出來了，可今天嚅嚅了半天沒做聲。

　　趙老太心里有些疑惑，就見顧蔓掀簾進來道，“媽，咱家白面就剩個缸底兒了，不過姥和姨大老遠過來，咋也得吃頓好的，你看要不要和奶借點？”

　　她是有意提醒趙秀蓮，想吃白面就去跟顧老太開口。

　　但趙秀蓮現在哪敢開口？全家人現在都看她不順眼，這個時候和顧老太要白面，那是自尋死路！

　　趙秀蓮急忙道，“你奶白面也不多，咱家不是還有玉米面么，就拿那個摻上點白面，給你姥做頓面條吧。”

　　趙老太和趙大姨對視了一眼。

　　趙老太臉色立刻不好看了，趙大姨道，“三妹，媽前段時間腸胃難受著，吃不了玉米面，不然你去想想辦法，總不能老人上你門了，連口飯也吃不上吧？”

　　趙秀蓮臉漲紅了，顧蔓見狀干脆道，“媽，姥腸胃不好，我也不知道該做點啥，不然你去做飯吧，我中午跟奶吃一口就行。”

　　說完，轉身就出了門。

　　趙秀蓮瞠目結舌，罵道，“這死丫頭……”



　　中午，顧蔓果然沒有做飯，而是帶了顧軍在上房吃。

　　趙秀蓮自己下廚，家里的白面都和顧老太的放一塊兒了，她想出門借點，但卻沒那臉，自顧茵干出那種事后，全村人都不待見她。

　　到最后只能湊乎的煮了一鍋玉米面條。

　　家里的菜她也找不見，只切了一碟腌咸菜過來。

　　趙老太和趙金花簡直驚呆了。

　　趙家六個兄弟姐妹里，趙秀蓮的光景算不上好，但也不差，趙老頭規定，五個女兒每月都要給爹媽孝敬錢。

　　以往每到年底，趙秀蓮總會托人送回來一沓糧油票和上好的布料，可是姐妹中的頭一份兒，不光讓趙老兩口很滿意，趙秀蓮自己也十分得意。

　　認為自己在姐妹中十分有臉。

　　沒想到這次快過年了也沒見她把東西送過來，趙老太忍不住了，這才叫了大閨女一起上門。

　　沒想到東西都沒撈著，連飯也吃的這么差。



　　趙金花看著那一鍋面糊糊道，“三妹，這大臘月的，你這是給俺們吃豬食呢？”

　　趙秀蓮臊得臉皮都快燒著了，嚅嚅道，“娘，我這兒實在沒啥好的，你們就將就一口。”

　　再嫌棄也沒招，趙老太和趙大姨只能勉強喝了小半碗糊糊。

　　下午，顧蔓進屋去取學習書，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一陣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

　　趙大姨大聲的恐嚇道，“再哭我就把你扔出去！不許哭！”。

　　孩子嚇的哭聲一頓，接著小聲的嗚咽起來，不停喊著要找媽媽。

　　趙秀蓮擔心道，“這孩子晚上不回去能行嗎？這鬧騰的……”

　　趙大姨說，“沒事兒，打打了就好了……”。她伸手就在孩子屁股上拍了幾巴掌，一邊呼喝著。

　　孩子被嚇著了，嗚咽的聲音就跟受傷的小獸似的。

　　顧蔓掀簾進來，趙大姨眼神一亮，順手就把孩子往她懷里一塞，笑道，“蔓兒，這孩子太鬧騰了，我和你媽說會兒話，你把他帶到外頭哄哄！”



　　顧蔓本來不打算接，但看那孩子哭得小臉通紅，都快喘不上氣的樣子，而且他渾身上下臟兮兮的，連小手指甲縫兒里都是泥。

　　顧蔓心軟了，她把孩子抱到外屋，給他打了水，洗干凈手臉，抱著一搖一搖的哄著他。

　　孩子的哭鬧很快就平息下來，抬起小手打了個哈欠，漸漸睡了過去。

　　顧蔓看到孩子的手心，目光頓時一凝。

　　孩子白嫩的手心中，有幾道擦痕，傷口不太深，但因為太久沒處理，已經有點發紅了。

　　顧蔓心下懷疑了，這真是鄰居家的孩子？

　　哪有人家把孩子扔給別人帶的？

　　她心里存了疑，就凝神聽趙大姨和趙秀蓮說話。

　　就聽趙大姨道，“不是我說你，你這過的是啥日子啊？大臘八的連口肉都吃不上，我家里頭再窮，你姐夫也沒讓我受過罪，娘家人來了連個招呼的人都沒有！而且我瞅著孩子們也和你不親，蔓兒就不說了，茵丫頭哪兒去了？咋到現在也不見人影？”

　　顧茵這兩天開竅了，學著顧蔓常常在上房轉悠，對著老兩口嘴甜又勤快，偶爾還幫著顧老太帶虎頭，倒真讓家里人對她再冷不下臉。



　　老趙家太窮，又對這幾個外孫不親，顧茵更是看不起她們，趙老太來，她干脆連面都懶得露。

　　“茵丫頭有事兒，出去了……”趙秀蓮還是忍不住替大閨女說話。

　　“那顧洪生呢？我們來了這半天他也沒露臉，這不是不給你臉？我當你在老顧家日子過的多好呢，敢情就這樣？這院子里的活都是你干，他們家這是使喚驢呢！”

　　趙秀蓮眼圈立刻紅了，她本來心里就積了不少怨氣，聽見娘家人這樣說的時候，心里的委屈更是壓都不住了。

　　看她神色不對，趙大姨詫異的問，“你該不會是和洪生有啥事兒吧？”

　　趙秀蓮忍不住了，把這段時間的事都竹筒倒豆子說了一遍，當然掠過了顧茵被抓奸的事。

　　只說自己想給娘家東西，結果被一家人當賊給抓了，顧洪生嫌棄她不孝順公婆，跟她分房睡，還說周梅仗著懷孕就欺負她，把所有的活都扔過來。

　　說的跟她在老顧家的日子，就像泡在黃連水中似的。

　　趙大姨怒了，叉著腰罵道，“咋地？女兒給娘家孝敬東西天經地義，他老顧家憑啥不讓你回去？顧洪生他還是不是男人，跟外人合著伙欺負你！等他晚上回來我得好好跟他說道說道，這是欺負咱老趙家沒人呢！”

　　“還有你，你也是笨！”趙大姨恨鐵不成鋼的戳了下趙秀蓮的額頭，“這男人都喜歡女人溫順些，你性子跟倔驢似的，就不能軟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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