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國棟被那惡狠狠的眼神嚇了一跳，立刻閉緊了嘴巴，不敢再哭出聲，只是小聲嗚咽著。

　　顧大媽給他碗里扔了塊饅頭，把他推到了角落里。

　　顧國棟蹲在墻角抱著碗，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小口小口的啃著自己的饅頭。

　　桌上大家各吃各的，就像沒看到一樣，倒是華華好奇的看過來。

　　屋子里，顧大伯和顧三叔開了一瓶白酒，已經喝的臉紅脖子粗，顧洪生不會喝酒，在一邊默默吃著飯菜。

　　顧大伯拍著桌子跟兩個兄弟嘮心窩話。

　　“老二老三，爹娘這走了，以后這家里頭就是我為大，人常說長兄如父……嗝，以后哥家就是你們家，咱爹娘走了，但家不能散，以后你們得常回來看看……”

　　“是是……”顧老三點著頭，微笑道，“大哥，還是咱之前商量好的，這鄉下也沒人住了，你看這老房子啥時候出手？”

　　顧洪生都驚呆了，脫口道，“啥？這老房子要賣？”

　　顧老三道，“可不賣咋地？爹媽也不在了，這房子又沒人住，時間長了不得荒了？況且之前爹住院，那醫藥費都是我墊的，大哥，你看這錢啥時候給結一下？”



　　“這咋結？”顧大伯抿了一口酒道，“老三，甭說你了，這一年來老爺子吃的藥，看的病，還有這回喪事，這里里外外的，哪個不是我掏的錢？這房子也賣不了多少，你說咋結？”

　　顧老三一下子就傻眼了道，“大哥，之前你可不是這么說的啊，爹說留下的東西咱兄弟三個平分，二哥家的房子之前我們買下來了，我們肯定得占個大頭……”

　　顧大伯拍著桌子道，“你們想占大頭，那咋可能？前年你們買房子，老爺子私下補貼了你多少？論理早就抵了這套房子了！你現在咋能靦著臉又來分房子？

　　再說了，這房子能賣幾個錢？恐怕連我這些年給老爺子出的錢都抵不上，老三，咱兄弟歸兄弟，這錢上頭可得劃拉清楚……”

　　顧老三一下子急紅了眼，道，“大哥，你咋能這樣說？老爺子給我補貼是補貼的，咋能跟這事兒混為一談？你可別告訴我爹媽沒補貼過你！

　　當年你那工作，不就是爹出錢辦的？還給你在鎮上買了房子，我說啥了？大哥，做人可不能太貪心，這家產老爺子說的明白，讓咱們三個平分，但二哥這些年不在，老兩口都是我們照顧的，這房子他也早賣了，肯定沒他的份兒，但咱倆這事兒得掰扯清楚！”

　　顧洪生在一旁，整個腦子都是亂的，他沒想到這會兒大哥和小弟就在盤算著賣房子了。

　　而且顧庭生口口生生說著沒他的份兒，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反駁，聽著兩兄弟吵了起來，他只能勸道，“大哥，老三，咱有話好好說……”

　　“說啥？老爺子前年給你們買了縣上的房子，那縣里頭的房子能和鄉下一樣么？你把家里的錢都挖空了，現在還想占個大頭，你咋那么大的臉？”

　　顧大伯喝了酒，將桌子拍的‘砰砰’作響。



　　顧老三氣的眼紅脖子粗的吼，“你的意思是說，這房子你全占了？沒我們的份兒？你咋這么貪心，剛還說你是老大，要照顧我們，你就是這樣照顧的？”

　　外間女人們聽見吵架，都趕緊進來，顧大媽張口就道，“老三，話可不能這么說，咱情份是情份，親兄弟還得明算帳呢，你要想要房子，也行，明明白白說清楚前年老爺子給了你們多少錢？”

　　周梅立刻豎著眉毛道，“能給多少？老太太手里能有啥錢？那買房子都是我們自己賺的，你現在咬叫這個是啥意思？”

　　“可拉倒吧！老太太手里能沒錢？光蔓兒就不知道給了多少……”

　　屋里眾人吵的臉紅脖子粗，片刻前的和睦氣氛一掃而光。

　　外屋，大一點的孩子都圍在門口偷偷朝里看，顧國棟蹲在墻角，還在抽抽噎噎的哭著。

　　顧大媽給他的是半塊玉米面饅頭，而且不知道放了幾天了，干硬的厲害，他根本咬不動。

　　身邊窸窸窣窣湊過來一道小身影，小女孩兒嬌甜的嗓子好奇的問，“你吃的什么？好吃嗎？”

　　她說的是字正腔圓的普通話，和顧國棟從小聽到的口音一點都不一樣。

　　不等他答話，一只白嫩的小爪子就伸了過來，從他碗里把那半塊饅頭拿走了。



　　華華好奇的咬了一口，立刻呸呸吐了出來，擰著小眉頭道，“好難吃！”

　　她在顧國棟身邊蹲了下來，嬌軟的小身子緊緊靠著他，顧國棟忍不住往旁邊挪了挪，惡聲惡氣的道，“走開！”

　　他現在無比討厭這個備受寵愛的孩子，他們一點都不一樣，至少在奶奶活著前，她也是這么喜歡他的。

　　想到疼他的顧老兩口，顧國棟又傷心的哭了起來。

　　他低著頭拼命的抹著眼淚，想到顧大媽的威脅，卻不敢哭出聲。

　　哪知那個漂亮的小妹妹并沒有走開，她似乎也不怕他，好奇的盯了他兩眼。

　　看到他額頭上被顧大媽打出的紅痕，想了一下，從兜里掏出了兩塊糖，遞給他道，“你是因為太疼了才哭嗎？喏，這個給你，吃了巧克力就不疼了……”

　　顧國棟抽抽噎噎的看向那兩顆躺在白嫩手心里的糖果。

　　他其實很想吃，那兩顆糖包的那么漂亮，他見都沒見過。

　　可是，小孩子也有自尊心，他不想讓這個討厭的孩子給他。



　　他把頭一扭，正想硬氣的說他不要，就見那孩子自己把糖紙剝了，直接給他嘴里塞了一顆。

　　巧克力甜膩的味道一下子就堵住了他要說出口的話。

　　華華歪著腦袋，笑吟吟的道，“好吃吧？”她邊說邊還把小手伸過來，在他額頭揉了揉，學著她經常哄弟弟妹妹的語氣道，“揉揉就不痛痛了，乖……”

　　軟嫩的手掌心還帶著汗漬的潮濕，但顧國棟一下子就呆住了，從顧老太死后，他就再也沒有感受過這樣溫柔的撫觸了。

　　那小小白嫩的小姑娘站在他跟前，大眼睛笑眸彎彎，就像兩彎小月亮似的。

　　顧國棟含著巧克力呆呆站著，那甜膩的滋味在舌尖化開，一時間不知道該做出什么反應。

　　突然‘砰’的一聲，屋里傳來一聲巨響，似乎是桌子被掀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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