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里，涼風習習，枝頭枯黃的葉子在風中打著旋落下。



　　樹下，少年面色黯然的向一個陌生人傾吐著心事。

　　“就是這樣，經過這一次，我姨恐怕以后都不會讓華華跟我玩了，說不定還會狠狠的懲罰她，說起來都是我不好，華華還小不懂事，都是我害了她……”

　　少年垂著頭，無比自責。

　　他卻沒有看到，旁邊的女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眼底滿是心疼，愧疚，親近，還帶著點隱隱的激動。

　　種種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的指尖都在不自覺的顫抖。

　　她甚至幾次想伸手撫向他的肩膀，但卻瑟縮著不敢。

　　看著少年傷心難受的樣子，女人眼里露出強烈的心疼，忍不住道，“孩子，這不是你的錯，如果她家里那么不喜歡你和她玩，你就別再接近那個妹妹了，不然她家一定會怪你……”

　　“不可能！”哪知她還沒說完，就被少年抬起頭霍地打斷了。

　　少年漆黑的眸子盯著她，眼底燃起怒火，像是她提出了一個多么不可思議的事情，憤怒的道，“那是我妹妹，我為什么不能和她在一起？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女人愕然的看著他，萬萬沒想到一句話引起了他這么強烈的反應。



　　顧國棟站了起來，像是再沒了說話的興致。

　　女人慌亂了，張口結舌的解釋，“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她家里不是很反對你們在一起玩嗎？所以……”

　　少年回過頭，看著她認真的道，“無論是誰反對，我都不會放棄我妹妹！你根本不知道華華有多好，從小到大，只有她跟我玩，只有她從來不嫌棄我！所以我早就發過誓，她就是我親妹子，我這輩子都會對她好！”

　　他拍拍身上的土，過去推車了，女人看著少年單薄的背影，愕然的脫口道，“為什么只有她一個人和你玩？你的家人呢？沒人照顧你嗎？還有……你，你還記得你的母親嗎？”

　　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她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涌動，語聲都顫抖起來。

　　少年頓了一下，回頭，聲音卻是從未有過的淡漠，“我沒有什么親人，只有一個姥爺把我養大，至于我媽，早死了！”

　　他說完，頭也不回就推著車子離開。

　　只留下女人一個人站在面色里，如遭雷擊般面色慘白。

　　她渾身就像篩糠似的顫抖起來，猛然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似哭似笑的喃喃，“死了？對，我可不就是死了，不然怎么連自己的孩子都沒法認！”

　　她蹲在地上痛哭起來，怕還沒走遠的少年聽到，她用圍巾緊緊的堵著嘴，眼淚瘋狂的涌出。



　　顧國棟進門前，心有所感的向這邊望了一眼，就看見路燈下，瘦削的女人縮成了一團，肩膀劇烈的抖動著，似乎在哭。

　　他心里涌起些許不安，這女人肯定又想起了自己的兒子吧？他猶豫著要不要過去安慰一下，門‘吱呀’一聲從里面打開。

　　顧強從里面看到他，立時驚訝道，“你怎么才回來？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快點進來吧，老師下午來家里了，我爸正發火呢！”

　　“什么？”顧國棟一驚，就被顧強拉了進去，顧家的門“砰”的一聲關上。

　　院子里，顧強拉著顧國棟悄悄叮囑，“這回聽說你又打了李龍飛，我爸可生氣了，你們班主任可真壞，下午來說了不少你的壞話，還說要讓咱們賠償李龍飛的醫藥費，然后再讓你退學！我爸現在正在氣頭上，你進去別跟他頂嘴，他說啥你就聽著，他也就嘴上罵罵，不可能讓你退學的！”

　　顧國棟擰著眉，把車子打進小房里，然后推開了顧洪生那屋的門。

　　屋里擺了一桌飯菜，但顯然沒動過，顧洪生坐在炕上吧嗒吧嗒抽著煙，面沉如水。

　　王惠勸道，“你好歹吃口飯啊，多大的事啊值得氣的連飯都吃不下……”

　　話音還沒落，顧國棟就進來了，站在門口垂下頭，叫了一聲，“姥爺……”

　　看見他，顧洪生抄起手里的煙桿子就狠狠朝他砸了過來，氣的胸口直喘，大罵道，“你還有臉回來？你說說你這兩天做了什么？又跟人打架！”



　　雖然是盛怒之下，但顧洪生并沒有照著他的頭砸，煙桿子落在了顧國棟身上，他也沒躲，煙桿子順著掉在地上，吧嗒一聲，斷裂成了兩截。

　　王惠看著眼里閃過一道心疼，忍不住也數落，“小棟啊，不怪你姥爺生這么大的氣，你也太不懂事了，小時候你就把李龍飛咬了，咱家賠了多少錢跟人說了多少好話，才把這件事擺平下來！現在你又招惹人家？你們老師今天可說了，一定要讓你退學，你說這咋辦？”

　　顧國棟垂下頭，一聲不吭，只是一只拳頭漸漸捏緊。

　　顧洪生看著他，恨鐵不成鋼的道，“上次那個李龍飛他爸就是看在你姨夫的份上，才沒跟咱們多計較，可這回你把李龍飛又打成了那樣，這走哪兒也說不過去，我還有啥臉再去找你姨夫？

　　再一個，你們老師說你天天遲到，逃學，作業也不做，你要不想上這個學趁早說話，我還費什么事兒！”

　　顧洪生氣的呼哧呼哧直喘，王惠看了顧國棟一眼，搖了搖頭。

　　顧國棟咬緊牙，眼眸里有什么在劇烈的翻涌，他們只說李龍飛被打成了什么樣，可對他這兩天的一身傷，卻是視若無睹。

　　他垂下眼眸，半晌，僵硬的說了一句，“我不退學！”

　　聞言王惠有些驚訝的看著他，顧洪生則是更氣了，怒道，“你說不不想退就不想退？那咋不好好學習？現在可由不得你了，你們班主任說你打架鬧事行為惡劣，人家學校可不想收你這樣的學生！”

　　顧國棟咬緊牙，抬起頭眼底冒火的道，“反正我不退！我是學校的合法學生，只要我不同意，他別想趕走我，不然我就去教育局告他！”



　　他說完轉身就跑了出去。

　　顧洪生被他氣得連連咳嗽，王惠忙扶住他，詫異的道，“這孩子不是不想上學嗎？咋說起退學倒反應這么大了……”

　　“這個小兔崽子，氣死我了，一天也不讓我省心，跟他那個媽一樣！”顧洪生氣的臉紅脖子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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